慎到繼續侃侃而談:“故有道之國,法立,則私議不行;君立,則賢者不尊。”


    至此,慎到完美地解答了“重法而輕賢”的詰難,用國君的尊崇將提問者壓得啞口無言。


    俱酒感慨萬千,能親耳聆聽到戰國大師們如此精彩的講解和辯論,能與這些燦若星河的思想巨人同處一室,受寵若驚,與有榮焉!


    法家三派:法,術,勢。


    三派同出一源,皆以認同法治為根本,而在推行中各有側重。


    曆史上“法”派的代表人物是衛鞅、“術”派的代表人物是申不害;“勢”派的代表人物就是今天這位慎子——慎到了。


    而後集三派之大成,方才成就了著名的韓非子。


    俱酒不禁心有戚戚焉,如果能將慎到收到碗裏來,那麽法家三派,就集齊了!


    接下來,彭蒙的弟子田駢登台,講述了他認同的救世方法。


    田駢,是齊國的公族,但他不屑於做官,卻喜歡議論朝政。


    田駢治理天下的主旨思想就是一個字:齊!


    呂氏春秋“齊”,主張“齊萬物以為首”,就是要求設置統一的法度標準 ,天下眾人無論貴賤都應遵照這個標準規範自己的行為。


    田駢畢竟是彭蒙的弟子,他雖然不像彭蒙、慎到一樣“法”不離口,但其“貴齊”理論,其實有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意思。


    但他的“齊死生,等古今”的理論,又過於理想化,追求絕對的公平、絕對的“齊”。


    事實證明,這種絕對理想化的東西,是不切實際的。


    若幹年後,莊子在田駢理論的基礎上,寫出了著名的《齊物論》。


    但莊子並不認同田駢的思想,甚至對他還多有非難,這是百家爭鳴時的平常現象,更有“文人相輕”的因素在其中。


    田駢的思想很複雜,既有儒家的“入世”理念,又講道家的“無為”精神,還有一些名家的詭辯做派,甚至還有一些墨家“兼愛”的學說。


    但總體上說歸於法家,後人往往將他和慎到相提並論,並稱為“道法家”。


    田駢有過人的口才和高超的辯才,稷下學宮之人稱他為“天口駢”。


    俱酒觀看了田駢的演說,說實話,說得有些深奧,聽不懂。就隻記住了一個“齊”字。


    在田駢演講的過程中,時不時有士子起身與其論辯,但都被他一張“天口”辯得啞口無言,但往往口服心不服。


    但田駢本身有一個缺點!


    田駢到處宣揚不願當官,但作為齊國公室成員,卻經常為田齊政權出謀劃策;雖然講究“天下貴齊”,講究天下平等,但他本人卻十分享受階級壓迫帶來的上層生活。


    也就是說,在理論上從來沒輸過,但生活中卻說一套做一套,存在言行不一的問題。


    一位士子決心用這件事來反駁田駢:“聽聞先生道德高潔,不願為官,而願救世為役?”


    田駢問道:“子何聞之?”


    士子道:“聞諸鄰人之女。”


    田駢很奇怪,怎麽能從鄰人之女口中,聽到關於他的議論呢?他有些惱火地追問道:“子何謂也?”


    你特麽的什麽意思?!


    士子一本正經地迴答道:“臣鄰人之女,號稱終身不嫁。今年不到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勝過嫁多矣!今先生不願為官,貲養千鍾,徒百人,不宦富過宦多矣!”


    不婚主義的小姐姐,卻生了七個孩子;不願為官的人,卻俸祿千鍾,隨從百人。


    田駢被懟得啞口無言,一張老臉漲得如同豬肝色,袍袖一甩,徑自下台而去。


    “天口駢”狼狽下場,台下發出一陣輕笑之聲。但也有人對這種帶有人身攻擊的方法表示不屑。


    這就是稷下學宮的學術氛圍,這就是戰國諸子的特立獨行,每個人都有態度,每個思想都值得尊重。


    田駢的失態,為整場辯論帶來了一絲輕鬆。就在眾人神情放鬆之時,一位士子走上台去。


    台下頓時有歡唿聲響起:“哇,宋子終於出場了!”


    “就是,就是,如此盛會,安得無我黃老之學?”


    弦唐子小聲向俱酒介紹,上台這位,稷下先生宋鈃(xing)。


    宋鈃顯然是稷下學宮的老人了,他熟練地行禮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論述。


    “適才有多位先生縱論‘救世’之術,宋鈃不才,願一一評之。”


    宋鈃果然不客氣,他上台來,首先不是論述自家的學說,而是先對之前各家進行一番點評。


    “老子曾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此‘陰、陽’二詞之濫觴也。”


    “既然陰陽是我道家概念,則兩位鄒子所謂陰陽五行說,自是化用我道家概念,不過矯造偽辭,故弄玄虛,欺惑愚眾之言也!”


    俱酒一看,好家夥,宋鈃這是對準陰陽家火力全開啊!


    “陰、陽”這倆詞都是我們道家的老祖宗老子創造的,這是直接從根上把陰陽家的立論之基給刨了啊!根本不成立,後麵的就沒有必要一一反駁了。


    宋鈃向著雙鄒子擠出一朵笑容,給你們個臉色自己體會!


    鄒衍與鄒奭兩人坐在台下一臉苦笑,顯然,他們與宋鈃都是稷下學宮的常客,類似這樣不留情麵的辯論,早已習以為常了。


    宋鈃懟完了陰陽家,又開始瞄準了兵家的子晚:


    “兵可救世?大謬也!老子嚐言: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一句話,兵者不祥,兵家不是君子,都是小人!


    宋鈃對著他繼續補充道:“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誌於天下矣。”


    你們兵家不是喜歡打仗嗎?即使勝利了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如果你自鳴得意,那就是喜歡殺人,就是人屠唄!


    凡是喜歡殺人的人,絕對不可能得誌於天下的!你子晚還想靠兵家來救世,死了這條心吧!


    被人懟著臉罵是“小人”,子晚坐在台下一臉苦瓜相,對於宋鈃這種直脾氣,他也是見怪不怪。


    看到子晚的臉色不好看,宋鈃樂了,他向著子晚遙遙一拱:


    “恬淡為上,恬淡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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