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酒終於等到了便宜老舅的宣召,心中感慨萬千。想當初,便宜老舅可是一身落拓地主動上門找自己的。


    雖然自己是跟著曆史正確的走向在沾光,但這個過程中,也不是一帆風順的,自己也是費了老鼻子勁了。


    現在想和便宜老舅談談合作問題,不知道過河之後的秦公,是否還記得自己這座橋?卸磨之後的國君,是否還認識自己這頭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


    秦公師隰是在偏殿單獨召見俱酒的,隻有監突一個人陪在左右。在俱酒沿著台階而上,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秦公師隰也在考慮一個問題,該怎樣才能讓這位具有傳奇性質的小外甥為我所用、為秦所用。


    “外臣俱酒參見君上,君上千秋!大秦中興!”


    俱酒一絲不苟地大禮參拜,他很了解上位者的心態,他們很享受這種上位之後的變化,包括所帶來的成就感和愜意感。


    他想起當年在保安隊時,一位和自己朝夕相處、一起出勤、一起站崗的同事,突然被提升為中隊長時,那種複雜的心態和嘴臉。


    當俱酒還和往常一樣叫他的渾名“土窟蛋”,以及順手打了一下他的小屁屁時,他瞬間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人是會變的,特別是隨著地位與財富的變化而急劇變化。


    此時此刻,盡管上麵坐著的這位,就是當初唯唯諾諾上門尋找自己時的那具軀殼,但是卻換了一副不一樣的靈魂和思想。


    秦公師隰看著俱酒一本正經、循規蹈矩的樣子,感慨良多:“賢甥請起!上來和寡人對飲。”


    “外臣不敢!”俱酒繼續保持行禮的姿勢,不敢有些許孟浪。


    “賢甥不必拘禮,今日並無他人在場,也不議軍國大事,隻算是一場家宴而已。”


    俱酒道:“君上貴為一國之君,家事即國事,國事必循之以禮!”


    秦公又是一陣感慨,這孩子怎麽這麽懂事呢!


    然而,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要通過親情感染,力圖將這位小外甥留在秦國,輔佐自己,故而親情這份戲碼必須演下去。


    秦公師隰遂沉下臉道:“既如此,宣寡人之令,襄城君上前對飲!”


    你不是喜歡玩這種遊戲嗎,那咱就按照遊戲規則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寡人命你上來與寡人對飲,看你怎麽應對?


    俱酒也是在揣摩便宜老舅作為上位者的心態,見此光景,立即就坡下驢,見好就收,再裝就裝過了:“外臣遵命。”


    然後恭恭敬敬地步上台階,在秦公對麵的案幾後麵,偏著身子坐下。這也是禮儀,不能和君主對坐,要避席。


    秦公師隰道:“憶昔初見賢甥,賢甥言道欲送寡人複位。當時以為,賢甥不過是在安慰寡人。未曾料想,賢甥言必行,行必果,寡人果有今日之尊。來來,寡人敬賢甥一爵!”


    說著,端起酒爵,麵向俱酒。


    俱酒立即避開秦公師隰的方向,雙手奉爵:“此全賴上天庇佑,秦人擁戴,俱酒汗顏,如何當得起君上此言?”


    秦公袍袖一掩,一爵熱酒全部下肚。俱酒也滿飲此爵,這點度數,倒不是事兒!


    秦公再端一爵:“遣端木千裏以護,說菌改焉氏而迎,封錦囊甘龍歸心,良策頻頻,巧計環環。寡人再敬賢甥。”


    俱酒又是一番推辭之後,飲下第二爵。


    秦公喝了兩爵古代版啤酒,顯然情緒激昂,興致頗高:“最堪道,小兒童謠,聊聊數語,秦人歸心。巧思出神,可當十萬精兵。來來來,賢甥再飲此爵!”


    俱酒飲下熱酒,心裏盤算,是不是借著便宜老舅酒勁上頭,把南鄭借到手?順便再借點兵馬糧草什麽的?


    但是這話怎麽說才好呢?是該說自己要獨立發展呢?還是暫時寄人籬下,以待羽翼豐滿?


    正在俱酒瞎琢磨的時候,秦公師隰的感情牌打出了四個二:“有甥如此,吾妹之功呐!”


    俱酒一個激靈,這些日子他到處亂跑,各種折騰,怎麽忘了這個重要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那位為自己做衣裳紈褲、到處揣辟邪紅包的人,以及和自己一母同胞的兩位妹妹,才是他最大的軟肋。


    在沒有安頓好這三位之前,自己不可能放手去搞事情。本來自己應該主動提起這件事的,沒想到卻成了便宜老舅感情牌裏麵的壓軸好勁。


    秦公師隰繼續道:“賢甥,寡人預見,晉國國祚,五年而止。吾妹曆盡苦難,奈何如此?”


    俱酒此時已經明白便宜老舅的企圖了,他是試圖把自己的便宜老媽控製在手裏,然後才能放心地使用自己。就像放風箏一樣,風箏可以放出去;線,必須死死的握在自己手裏。


    君主馭人之術,豈虛言哉?!


    俱酒暗暗驚訝,國君這個位置,真的不是哪個人都能坐的。曆史上的秦獻公,也絕不是浪得虛名。


    盡管自己作為穿越者,利用曆史的脈絡走向,做了點推波助瀾的事情,但當你麵真正麵對這些活生生的曆史名人時,不由得不心生敬佩。


    秦公師隰這是要用庶妹這張牌,牢牢地壓住自己。偏偏俱酒還沒有牌可打,隻能乖乖地任其得逞。


    因為,讓便宜母親和兩個妹妹歸秦,這是當前保證他們安全的唯一選擇。


    俱酒決定賭一把,他避席而起,長揖到底,以頭觸地:“請君上救我母親!”


    秦公師隰很滿意,他對自己的話術設計充滿了得意之情。


    起初說了太多感謝你小子的話,然後隻用一招,就把欠你的人情還清了。而且還捎帶扣押了三個人質,不怕將來你小子翅膀硬了,到處瞎蹦躂!


    秦公師隰稍稍收斂了得意之色,故作驚訝地道:“賢甥何必如此,寡人與妹,手足情深。見其身處水火,焉得不救?”


    當下轉頭對監突道:“大監,傳寡人令,即刻命行人使晉,甘酒厚禮,迎君夫人迴秦,以解寡人手足之思。”


    監突低聲應諾。


    秦公師隰又道:“慢,把寡人那兩個外甥女也一同接來,好讓寡人親近親近。”


    俱酒提高了分貝、大聲稱謝:“外臣多謝君上!”


    監突嚇了一跳,用得著這麽大聲嗎?


    秦公師隰恰到好處地黑了臉:“嗯?!”


    心道,是該你小子表現表現的時候了。


    俱酒知道秦公師隰的意思,他是想通過打感情牌這一招,讓自己入秦稱臣。


    但俱酒對這個確實有思想顧慮:作為穿越者,他肯定是想獨立發展的。自己出身於晉,再先後受封於韓、魏,現在加上一個秦國,都湊足一桌麻將了!


    對對對,麻將也得趕緊發明了,戰國人民的娛樂生活太貧乏了,必須得豐富一下!


    俱酒猶豫再三,期期艾艾地道:“君上,韓侯於外臣,知遇至深。外臣竊思,待完成使命,辭去韓職,再行入秦,以報君上。”


    秦公師隰冷哼一聲:“哼!何止韓侯對賢甥有知遇之恩,恐怕魏侯亦對賢甥知遇頗厚吧?


    俱酒,暈…懵…腦袋瓜嗡嗡嗡


    秦公師隰直接摔出了王炸:“嗯?魏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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