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變小以後,尹竹就感覺這個世界無比陌生起來。


    原本小小的桌子變得正合適,普通的桌子需要揚起腦袋才能看到桌麵上的東西,曾經幼小無力的孩童跟自己身高相仿……一切都變得無比巨大,這就是小孩子眼中的世界嗎?


    印象中的幼兒園教室並不大,但是變成小孩子後,卻感覺整個教室大的簡直像一個操場。


    這讓尹竹想起小時候自己放學迴家,是一條空蕩蕩的大街,街道兩旁的路燈隔一段有一個,在黑暗的街道上投下一個又一個黃色的光圈,而光圈之間則是漫長的黑暗。那時候的尹竹每次從一個光圈走到下一個光圈前,都會戰戰兢兢地快步向前,生怕在一片黑暗中遇到什麽危險。


    後來上了高中,大學,尹竹迴家的時間也少了,直到有一天,忘記因為什麽原因了,她重新踏上了那條路。


    也是那樣熟悉,卻陌生。


    原本空蕩蕩的大街其實沒有那麽寬闊,相反隻能讓一輛車通行,路燈之間的空檔也沒有那麽遠,兩三步就能離開黑暗,重新沐浴到燈光下。


    小時候惴惴不安的過去,原來隻是幼兒視角時被放大的恐懼。


    隻要換一個視角,就會發現不一樣的世界。


    不過,尹竹現在卻沒有小時候那麽害怕了。誠然變成幼童的尹竹和小時候一樣弱小,但是二十多歲的腦子卻擁有比幾歲幼兒更豐富的知識。


    恐懼不源於未知,而是源於未知的傷害。


    而現在,成長後的尹竹清楚得知道,這個“變大”的空間其實什麽都沒有變,隻不過原本的對照組和參考係不同了,所以大腦產生了房子很大的錯覺。而且眼界拓寬後,見過大城市的鋼鐵森林,就會發現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是那麽小,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是學習害了我的想象力!


    尹竹捶胸頓足。


    不過也是大學那一晚,走在迴家路上的尹竹頭一次真切地感覺到:人長大了,世界就變小了。


    現在重新變小,再一次用孩子的視角看世界,對尹竹來說甚至有點感動。


    不過感動之餘,更多的還是需要先警惕周圍的環境,畢竟這不是什麽《穿迴三歲半》的溫情電視劇,而是在一個怪談世界裏被不可言說的力量變成了幼兒狀態。


    那麽孩子眼中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呢?


    變成幼兒後的尹竹立刻就發現了,這個班裏的“東西”比成為老師時能夠看到的更多。


    不僅是那個看不見的男孩,還有很多零散的兒童繪本,擺在孩子的桌上,封麵畫著一個關於孩子過生日的故事;


    天花板上漂浮著許多氣球,氣球底部甚至還有濺上去的血跡;


    班級的牆上不再如老師視角那般潔白幹淨,而是有許多小孩子的蠟筆塗鴉,畫風稚嫩中透著癲狂,似乎畫著黑影和小孩玩的故事,還寫了什麽歪歪斜斜的字……


    等小飛鴻迴來時,尹竹依舊在看著牆發呆。


    小飛鴻見狀冷哼一聲,猛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向尹竹的眼神越發不友善。


    尹竹從她“哼”的時候就已經迴過神來,完全沒有介意她的反感情緒,反而主動湊過來,殷勤道:“你以前知道班裏的牆上有圖案嗎?”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不要再打擾我了。”


    小飛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尹竹完全沒有熱臉碰冷屁股的感覺,放了她一馬,笑嘻嘻地迴到自己座位,還順便揉了揉臉。


    因為當幼師時,規則強製要求微笑,尹竹現在已經習慣性微笑了。


    不過從小飛鴻的反應來看,她似乎對自己的好感度並不是很低,至少以尹竹那不算豐富的社會經驗來看,一個想要害自己的人,基本上不會把反感情緒擺在臉上,反而會跟個笑麵虎一樣慢慢靠近自己,再狠狠捅一刀。


    當小飛鴻擺出臭臉的時候,尹竹就已經讀出了她的潛台詞:我懶得搭理你,你快給我圓潤地離開!


    這種人反而不會帶來太大危險。


    所以,尹竹又轉身對著小飛鴻的方向比了個心,看著小飛鴻一頭霧水甚至想問尹竹“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滿臉愧疚道:“池塘那件事,對不起。”


    小飛鴻瞪大眼睛狠狠剮了尹竹一下,扭過頭不再去看她。


    無論她是否原諒尹竹,在尹竹心中都已經解決完了一個潛在的威脅。環境穩定,就可以開始調查了。記住班裏牆上的花紋後,尹竹又打開了繪本《過生日》,裏麵講了一個很簡單,但是有些奇怪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男孩……】


    沒等尹竹往後翻,一隻肉嘟嘟的小手突地蓋在了書上,擋住尹竹往後看的視線。尹竹的目光順著手抬起,望向了手的主人,一個命名牌上寫著【卜力】的男孩。


    因為名牌寫得太敷衍,以至於尹竹一開始差點讀成了櫻花文。


    “有何貴幹?”


    尹竹一貫喜歡開門見山。


    “沒什麽,隻是這本書……你最好還是不要看。”


    男孩有點糾結地拽了拽自己棕色的小卷毛,但是壓在書上的手卻沒有抬起來:“之前有人看了這本書,後來他就犯錯被老師帶走了。”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尹竹並沒有太在意,試圖掰開他的手繼續往下看,這行為讓卜力一急:“你怎麽不懂!”


    卜力語重心長地勸阻她:“小姑娘,看你還年輕,要學會聽人勸。”


    真是令人反感的成年人說教語氣。


    嗬,搞沒搞錯,在座的這群小孩,能有幾個不是成年人變的?


    要不是看在自己初來駕到不好惹事,尹竹很想直接懟過去。介於對方也是為了自己好,尹竹有些無奈地合上了繪本,卜力也趁機收迴手,又小聲道:“看你第一天當孩子,不如加入我們,我們知道很多能在幼兒園生活下去的潛規則。”


    “我再想想吧。”尹竹這是婉拒了。


    “作為誠意,我可以先給你一半規則。”卜力從袖子裏抖出一張被折疊好的紙條,“你好好想想,投靠我們絕對能吃香的喝辣的。”


    對於卜力畫的大餅,尹竹是一點也沒往心裏去,畢竟幼兒園大家吃的都一模一樣,哪來的香辣。


    不過,卜力給的紙條倒是讓尹竹有點好奇。


    打開紙條,果然隻有一半的規則,不過看著紙條上的內容,尹竹嘴角抽搐,忍不住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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