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是我自打見到凱拉穿遊泳衣趿著涼鞋走在68號公路的白線上的那一刻起,第一次真正感到孤獨。


    “你這個小醜,思特裏克蘭德說。”我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道,還沒等我意識到,這句話就自己從我嘴裏冒出來了,話音未落,電視頻道變了。棒球賽先是換成了連續劇《合家歡》的重播,接著又換成了《萊恩和史丁比》。我低頭瞥了一眼遙控器,它依舊躺在茶幾上我原先放的位置。電視頻道繼續切換,這迴屏幕上出現了漢弗萊?博加特和英格麗?褒曼,背景是一個飛機場,我根本不用拿起遙控器調到有聲就知道漢弗萊正在告訴英格麗她得上飛機了,這是我妻子一向最喜愛的電影(此為美國電影《卡薩布蘭卡》中的著名場景。兩名演員皆為著名美國演員,擔任該片男女主角。),每次看到結尾她都毫無例外地大哭一場。


    “喬?”我問道,“你在嗎?”


    本特的鈴鐺發出輕柔的一聲。這房子裏曾存在過幾種不同的東西,這一點我敢肯定……但今晚,我頭一次確信是喬和我在一起。


    “他是誰,甜心?”我問,“棒球場那人,他是誰?”


    本特的鈴鐺一動不動地掛著,悄然無聲。但她就在房間裏,我感覺到她的存在,這種存在就像一口屏住的唿吸。


    我記起同瑪蒂和凱吃飯那晚在冰箱上看到的那行醜惡的嘲笑:藍玫瑰騙子哈哈。


    “他是誰?”我的聲音開始發顫,眼淚眼看要奪眶而出,“你和那個人在這裏做了什麽?你是不是……”我怎麽都問不出她是否在對我說謊、欺騙我這樣的話。盡管我知道我感覺的這種存在,如果我麵對現實的話,很可能僅僅是大腦中的幻覺,但我還是問不出口。


    電視上的《卡薩布蘭卡》被切換掉了,換成《夜間尼克》(一個專放經典電視片的電視欄目。)欄目,屏幕上是人見人愛的律師佩裏?梅森(一部同名電視連續劇中的主人公。)。佩裏的老對手漢密爾頓?博格正在質問一個心神極度狂亂的女人,突然間聲音大作,把我驚得跳了起來。


    “我不是騙子!”那位很久以前的電視女演員叫道。有一瞬間她直勾勾地瞪著我,我在那張五十年代黑白片的臉上看到了喬的眼睛,嚇得屏住了唿吸。“我從沒說過謊,博格先生,從沒!”


    電視機突然關掉了。本特的鈴鐺輕輕搖了一下,剛才在這兒的東西隨之離開了,但我感覺好多了。我不是騙子……我從沒說過謊,從沒。


    我可以相信,如果我想的話。


    如果我想的話。


    我上床睡覺,這晚我沒有做夢。


    我已經習慣一早開始工作,這時書房的溫度還沒有上長升。我會喝些果汁,狼吞虎咽地吞下一些吐司麵包片,然後在ibm打字機後麵一直待到快中午,看著書信字體打字球在那裏旋轉、飛舞,看著一頁頁紙載著寫就的故事從機器裏流也。這種古老的魔法是如此奇怪,又是如此美妙。我從沒覺得它是一項工作,雖然這麽稱唿它;我覺得它像一種怪異的頭腦蹦床,而我在上麵蹦呀蹦,在那一刻,世界的重量消失了。


    中午時分我會休息一下,開車去巴迪?傑裏森的餐館用上一頓脂肥油足的午餐,隨後迴家再工作一小時左右。之後,我會遊個泳,然後在北臥室裏睡個長而無夢的午覺。我幾乎從不踏進房子最南邊的主臥,即使梅賽夫太太覺得奇怪,她也從沒跟我提過。


    十七日星期五,我在迴家的路上停在湖畔小店給雪佛萊車加油。“全能修車行”有油泵,而且那兒的油還便宜一分兩分的,但我不喜歡那兒油泵的振動聲。正當我站在店跟前,把油泵調到自動加油檔,眺望遠處的群山的時候,比爾?迪恩的道奇-公牛小卡車剛好駛入加油台的另一側。他爬下車,對我笑了笑,“近來過得怎麽樣,邁克?”


    “還不錯。”


    “布蘭達說你正寫得歡呢。”


    “是啊。”我答道,打算問一下是不是能把我二樓壞了的空調修一下,可話到嘴邊又打住了。我對自己恢複的寫作能力還是很擔心,不敢對施展這種能力的環境作任何改動。這麽想或許很傻,但有時候一件事你想它會發生它就會發生。這不也是信仰的一種定義嗎?


    “哦,我很高興聽到這個信息。很高興。”我覺得他已經夠真誠的了,但聽起來他有點兒不像他自己,至少不像歡迎我迴t鎮的那個比爾。


    “我在搜集一些有關湖邊我那塊地方的老故事。”我說。


    “‘莎拉和紅頂男孩’嗎?我記得你對那些事一直很有興趣。”


    “他們,是的,不過不光是他們,有很多故事,我跟梅賽夫太太聊過,她跟我講了肯尼的父親諾穆爾?奧斯特的事。”


    比爾臉上仍舊保持著微笑,正要打開油箱蓋的手略微停頓了一下,但一種感覺清楚地告訴我,他的心僵住了。“你該不會想寫那些東西吧,會嗎,邁克?因為這兒很多人不喜歡這事,他們會不高興的。這話我跟喬也說過。”


    “喬?”我感到一種強烈的衝動,想一步從兩個油泵中間橫跨過加油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喬和這事有什麽關係?”


    他小心翼翼、久久地看著我,“她沒告訴你?”


    “你在說什麽呀?”


    “她想她也許能為本地報紙寫些關於‘莎拉和紅頂男孩’的東西。”比爾慢慢地掂量著合適的措辭。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的太陽有多熱,照在我的脖子上火辣辣的,我們倆的影子長長地投在瀝青地上。他開始加油,油泵馬達聲相當刺耳。“我記得她甚至提到《北方佬》雜誌。我也許會記錯,不過我不認為自己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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