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涼八皇子蕭晏禮。


    北齊探子傳迴來的情報上隻得短短兩排小字:生來體弱,將養在外。


    顯然北齊的人查不到,是南涼皇宮與鬼醫穀一同隱瞞的結果。


    江喻白與七皇子蕭晏安雖為雙生,樣貌卻是一個隨爹,一個隨娘,不盡相同。


    這也是裕和帝能容下他的原因之一。


    如果他跟裕和帝的親弟弟一般,與兄長長得一模一樣,下場不是被一場大火燒毀容,就是直接被弄死。


    當然更主要的,是裕和帝不敢硬剛鬼醫穀。


    鬱家雖然避世,但這些上位者耳目眾多,如此神秘又龐大的一股勢力,還不隸屬於任何一國,拉攏好了是助力,得罪了是隱患,換了誰都不可能視而不見。


    建章宮內,齊皇手裏捏著探子傳來的情報,老眼眯起,“南涼真有這麽一位皇子?”


    探子單膝跪地迴道:“皇上,消息屬實,這位八皇子,是南涼小公主蕭靈兒一母同胞的兄長。”


    齊皇“嗬”了一聲。


    蕭靈兒他知道,裕和帝最小的女兒,也是最得寵的女兒。


    至於原因嘛……


    當年舒仲孺在兩國談判時拿走了南涼五座城池,裕和帝為此懷恨在心,之後才隔了一個月就主動發起邊境戰爭。


    蕭靈兒出生那日,南涼軍隊大獲全勝。


    裕和帝為此龍顏大悅,不僅把蕭靈兒的生母從昭儀升為妃,還把這個小女兒寵上了天。


    如今裕和帝把他最得寵的女兒的親哥哥送來北齊為質。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算表明了求和的誠意。


    齊皇麵露愉悅,“等那位質子到了,好好招待招待他。”


    “招待”二字,拉得意味深長。


    一旁魏公公忙應聲,“奴才待會兒就吩咐下去。”


    ——


    護送江喻白到盛京的金鱗衛們在來的路上就做好了不被待見的準備。


    但誰都沒料到,北齊竟連麵子工夫都懶得做。


    等在皇城門口迎接的,連個正經官員也沒有,就隻有幾個太監。


    為首的金鱗衛臉色陰沉,隻覺得前所未有的憋屈。


    卻聽其中一個太監道:“今日八殿下入京,我朝陛下特地設宴,命奴才們來接殿下前往赴宴。”


    他說著,看了看為首的金鱗衛一眼,“至於諸位,就在此止步吧,殿下既已到了我朝,我朝必定將殿下視為上賓,皇宮禁地,閑雜人等就不必跟著入內了。”


    那囂張又傲慢的態度,看得金鱗衛們怒火中燒。


    可偏偏又不能發作,隻能忍著。


    一個個憋得麵色鐵青。


    匆匆將裕和帝親筆的國書交給為首的太監,金鱗衛們調轉馬頭,含恨而歸。


    江喻白下了車,跟著幾個太監往裏走。


    皇城很大,正常而言,入了城就得換乘步輦,鮮少有人會從皇城門口走進去的。


    然而江喻白就這麽做了。


    當然不是他自願。


    為首的太監一臉歉意地解釋說今日皇宮設宴,入宮的大人們多,步輦安排不過來,隻能委屈八殿下步行了。


    江喻白並不反駁,隻默默在前頭走著。


    他天生的溫柔皮相,再加一雙輪廓柔和的杏眼,很容易給人造成一種‘沒脾氣好拿捏’的錯覺。


    幾個太監對視一眼,心裏有了數。


    南涼果然送了個軟柿子過來。


    宮宴設在明光殿。


    明麵上是接待江喻白這位遠道而來的南涼皇子,實則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不過是齊皇想借他來彰顯國威,振奮朝臣的手段而已。


    因此,殿內給江喻白設了個坐席,位置設在角落裏。


    北齊風俗席地而坐,朝臣們坐的是由竹編而成的精致席子,為了防止移位,四角還用了青銅瑞獸席鎮壓著。


    給江喻白準備的,卻不是席子,而是南涼主人屋裏常給下人賜座用的矮凳,也叫杌子。


    本來角落的位置不顯眼,但因著江喻白的席位特殊,一下子就成了全場焦點。


    他落座的時候,北齊大臣們的目光紛紛看了過來。


    有人上前與他寒暄,口中尊敬喊著八殿下,眼裏卻毫不掩飾嘲諷與鄙夷。


    前排位置,眉目豔麗,衣著華貴的四公主宗政姣正被其他姐妹簇擁著。


    有人起哄道:“盛京多少兒郎一見四妹妹便走不動道,甘願做你的裙下臣,不知這位新來的南涼質子如何?”


    宗政姣瞥了說話的三公主一眼,“八殿下遠來是客,三姐莫要開如此荒唐的玩笑。”


    她嘴上這麽說,眼神卻悄悄挪向了江喻白所在的位置。


    見江喻白正在被人刁難,宗政姣眼眸微動,抬步走了過去。


    這會兒站在江喻白旁邊的,是禮部侍郎家的公子衛鵬。


    衛鵬指著江喻白身下的杌子,說道:“這凳子是我查閱了南涼風俗,特地告訴我爹,我爹讓人給八殿下準備的,您坐的可還舒服?”


    特地查閱了南涼風俗,然後特地做了一個主人給下人賜座的矮凳?


    江喻白麵上毫無反應,隻迴了淡淡二字:“有勞。”


    那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瞬間讓衛鵬不爽,他臉色難看地盯著江喻白。


    還沒等說點什麽,旁邊一道輕柔的嗓音傳來。


    “衛公子,宮宴就快開始了,早些入席吧!”


    衛鵬一聽,先是一愣,隨後轉頭看到宗政姣,先前還怒火中燒一副要跟江喻白幹起來的那張臉,頃刻爬滿了諂媚的笑,“四公主,怎麽是你呀?”


    宗政姣的目光越過衛鵬,直直看向江喻白。


    “蕭殿下,沒事吧?”


    衛鵬攥緊拳頭,雙眼陰沉無比。


    江喻白晃著手裏的茶杯,粗粗看了宗政姣一眼,唇角微挑,“如果這便是北齊的大國風度,那我還真該入鄉隨俗,好好適應一番。”


    宗政姣怔住。


    卻不是因為江喻白的話,而是因為這張臉。


    盛京中好看的兒郎不知凡幾,她卻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


    修眉俊目,骨相極美,五官溫柔宛如潤玉,一雙杏眼沾染了點點笑意。


    翩翩溫良,雅而不弱。


    笑容太容易讓人沉溺。


    宗政姣的的麵上,不覺攀上了一絲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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