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宋青苒不是沒想過。


    老人家年紀大了,電擊肯定是不行的。


    還有那三個小崽子,一旦檢查出來真的有,勢必得重新想法子。


    沉默了會兒,宋青苒歎氣道:【你先檢查,我再好好想想。】


    八兩進去後,門外隻剩下宋青苒和寧濯二人。


    下人們早就得了寧濯的吩咐,退出了榮禧堂。


    寧濯見宋青苒低著頭不說話,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麽。


    他低聲寬慰道:“如果真的有,我會馬上讓人去北齊請巫蠱師。”


    似乎也隻有這麽個法子了。


    宋青苒嗯了聲,“但願那個人還沒喪心病狂到對老人家下手。”


    之後便沒人說話了。


    早春的風還有幾分寒,拂著院內的樹葉沙沙響,


    宋青苒攏了攏身上寬大的男子衣袍。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沒多會兒,主屋門被推開。


    老王妃已經重新穿戴好,麵容嚴肅地立在門後。


    八兩扇著翅膀飛了出來。


    宋青苒緊張地望著它,【怎麽樣?】


    八兩說:【老王妃體內沒有檢查到異常。】


    宋青苒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迴實處,她長舒一口氣,看向老王妃時,眼眶都是紅的。


    “沒事了,祖母,沒事了。”


    老王妃難以置信地看向八兩,“這、這小東西真能給人看病?”


    這種事,宋青苒也不能全解釋,解釋了他們反而聽不懂。


    便隻是簡單粗暴地說:“八兩是隻不同尋常的鳥,鳥本來就是蟲子的天敵,咱們身上哪有蟲,八兩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沒有就好。”老王妃自己都被嚇得夠嗆。


    她早過了知天命的年紀,活一日少一日的道理,再明白不過。


    最理想的,自然是壽終正寢。


    倒不是怕死,主要是,寧家擔子太重了。


    她若活著,還能幫小孫子分擔分擔。


    她要有個大病小災的突然走了,孫子剛新婚,幾個重孫又還小,那麽大的擔子壓在孫子一個人身上。


    她擔心他吃不消。


    想到這些,老王妃的神情再次嚴肅下來。


    “幾個小崽子馬上就要迴來了,到時候也讓八兩給他們看看。”


    其實那位首領若真有控製寧濯為他舉兵造反奪權篡位的想法,最該控製的第一個人是寧濯,其次便是那三個小崽子。


    那三崽,才是她孫子的軟肋。


    宋青苒顯然也料想到了,點點頭應聲說好。


    老王妃招招手,讓二人進去,關上門坐下商議。


    這麽大的事,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你們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皇陵那位既然連換殼這麽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做到,想必前些年是真學了些邪門歪道的。


    晉安帝即便是得知此事,為了不驚動朝廷和百姓,他也不可能明著派人去對付。


    換言之,哪怕她孫子有什麽計劃,也隻能在暗中進行。


    如此一來,受限製的地方可太多了。


    宋青苒說:“我們現在要救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小表弟鬱緋,另一個便是舅舅。”


    “可你舅舅他不是已經被……”


    “按照我二師兄的說法,我舅舅極有可能還活著。”


    宋青苒垂下眼眸,“二師兄他,想以自己為誘餌,迫使那個妖僧離開我舅舅的身體。”


    正當老王妃滿腔疑惑時,宋青苒又給她解釋了二師兄江喻白的坎坷身世。


    老王妃聽得一陣唏噓,“沒想到因為一個人的仇恨,竟會牽扯到這麽多的無辜之人,你那位二師兄,也是個可憐孩子。”


    是啊,誰能想到呢?


    那個人從江喻白出生就開始布局,之後牽扯到的每一個人,都跟他的複仇奪權計劃有關。


    包括娘親,包括舅舅,包括小鬱緋,也包括,娘親給她選的夫婿寧濯。


    宋青苒有時候甚至會忍不住去想,這樣的一個人,他若是走正道,那前程得有多輝煌?


    ——


    宗政瓔覺得江喻白一定是瘋了。


    出去一趟也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竟然會想到要跟她成親。


    “二爺,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宗政瓔望著坐在院內石凳上喝茶的江喻白,問得小心翼翼。


    “考慮什麽?”


    江喻白端著茶杯朝她看來。


    宗政瓔垂下眼睫,“我怕二爺後悔。”


    其實是她後悔了。


    她當初本不該撒這個謊。


    可那時,江喻白並沒有完全信任她,反而對她疑神疑鬼,總覺得她這味藥出現的太過及時,奸細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盡管她通過了他的考驗,他後來對她的態度也沒有多好,取血的手段更是殘忍。


    那時候的宗政瓔,除了從皇家帶出來的教養禮儀和在江喻白這個文盲身上毫不管用的琴棋書畫,別的本事一概沒有。


    總不能天天跳舞給他看吧?


    她是真的怕,怕他把她囚禁起來,再把她的血抽幹,痊愈後不管不顧直接挖個坑就把她埋了。


    所以才會在江喻白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狠下心撒謊說自己因為當初被他所救,心生愛慕,甘願待在他身邊。


    也是從那時起,她對他的照顧更為盡心盡力。


    江喻白的態度才慢慢有所轉變的。


    至少後來,不會再試探她了。


    而且宗政瓔發現,江喻白雖然嘴上催著她在習武方麵早日學有所成。


    可一到遇刺,他似乎更希望她嬌弱無依地躲在他身後,而不是自己去出風頭。


    是以這一年多,她一直在摸索他的性子,順著他的喜好,裝出讓他最為滿意的那一麵。


    可成親這件事,宗政瓔沒想過。


    她的第一次婚姻,是被親生父親打包送到遙遠的鄰國來和親。


    從小像個傀儡在深宮長大的她深知自己是一枚棋子,然而到最後,她連當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親生父親對她的趕盡殺絕,讓她意識到了連血脈親情都靠不住的時候,一個對她毫無感情的男人如何能靠得住?


    她能靠的,隻有她自己。


    江喻白自動無視宗政瓔的話,隻是晃了晃手上的白玉茶杯,聲音聽不出喜怒,“過兩日,我陪你去挑婚服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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