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得晉安帝微微一愣。


    片刻之後,晉安帝先前還冷靜的神色變得難以置信,“阿白,你說的可是真的?”


    江喻白冷冷瞥他一眼,“隻是成個親而已,蕭家的這些列祖列宗,我沒想認。”


    “好。”晉安帝連連點頭,“可要我幫你賜婚?”


    “賜婚倒不必,你不要在我大婚當日來搗亂就行。”


    他一副輕描淡寫的語氣,“哦,忘了告訴你,我即將要娶的那位,曾經險些成了我的……嫂嫂。”


    晉安帝麵色微僵。


    倒不是意外,畢竟他一早就知道了宗政瓔在阿白那兒。


    隻是沒想到他會娶她。


    如果是真心相愛也就罷了,可如果不是……


    “阿白你對她有感情嗎?”


    江喻白的性子,晉安帝太過了解。


    他怕,怕阿白隻是單純享受從他手裏搶東西的快意而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雙生子無法見光,皇室不會承認,朝廷也不會承認。


    阿白這一生都注定迴不了蕭家。


    他會彌補他,但不希望是以這樣的方式。


    感情?


    江喻白似乎被問住,細細蹙起眉。


    不就是換身喜袍成個親,那個女人要他娶個自己喜歡的,晉安帝問他對她有沒有感情?


    她說她喜歡他離不開他,不就是想嫁給他的意思?


    何必多此一問?


    麻煩。


    晉安帝見狀,怕江喻白馬上翻臉走人,隻得歎了口氣。


    “那好,你們先看日子,等你大婚,我讓人來送禮。”


    頓了頓,又說:“聘禮什麽的,我無法正式出麵為你準備,之後會吩咐下去,逐一放到京都各大商鋪裏,你讓人去取便是。”


    江喻白不太習慣和晉安帝的這種相處方式,不適地皺了皺眉。


    他本來不稀罕要。


    可一想自己來找晉安帝,以及倉促成親的目的,是為了把守墓人首領逼急眼。


    如果他拿著晉安帝為他準備的聘禮去娶宗政瓔,對首領的刺激顯然會更大。


    收了思緒,江喻白淡淡嗯了聲,沒再說什麽。


    晉安帝沒料到他會直接應下,心中有些歡喜。


    這才把注意力轉到先前的話題上,“阿白剛剛說,你要對付一個人,是誰?”


    “一個妖僧。”江喻白看向晉安帝,唇邊彎出一抹戲謔,“跟我一樣見不得光的,你的皇叔。”


    這話像一把利刃,紮得晉安帝心頭一刺,抿著唇半晌沒說話。


    他這反應,看得江喻白甚覺無趣,懶懶散散地打了個哈欠,轉身就要走。


    “阿白。”晉安帝輕聲喊住他。


    江喻白沒轉身,聽到晉安帝說:“此人不好對付,你若有何需要,隻管開口提,人手我這兒有。”


    江喻白冷笑,“你手底下的那些廢物,就別來添麻煩了。”


    想到什麽,江喻白忽然勾起唇,迴頭看向晉安帝。


    “不過有件事,你確實應該知道真相。”


    “何事?”


    晉安帝眉心跳了跳,心頭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那位早逝的皇後,曾經夜闖皇陵,想救我,結果碰到了首領,所以,她死了。”


    他的語氣裏甚至含著幾分得意,“你最愛的女人為我而死,你準備聯姻的女人,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妻,怎麽樣,滋味兒好受麽?”


    晉安帝沒說話,眼眶卻是逐漸變得猩紅,他後退半步,脊背靠在金絲楠木巨柱上。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嘴唇微微顫抖著。


    晉安帝的反應,讓江喻白看得一陣快意。


    他輕笑一聲,再沒迴頭,大步出了正殿。


    殿外花開風暖,卻吹不散晉安帝周身的寒意。


    他在正殿內站了很久很久。


    一雙猩紅的眼死死盯著先帝倒在供桌上的靈位。


    出來時,守在外麵的蔡公公被他嚇了一跳,“陛下……”


    晉安帝壓下情緒,嗓音冷沉,“傳平陽大長公主。”


    蔡公公忙應是。


    江喻白的身份,其實蔡公公也不清楚。


    他隻是知道,自家主子一直以來都特別關照那位。


    今日算是蔡公公印象中的,二人第一次正式見麵。


    但是看樣子,似乎不太愉快。


    蔡公公不知道之前在正殿內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覺得很有必要提醒一下平陽大長公主。


    於是到大長公主府時,蔡公公告訴她,皇上心情不太好,讓她待會兒去麵聖,說話謹慎些。


    平陽大長公主有些納悶。


    沒有駙馬的關係,她這些年逐漸淡出皇家宴會,一般情況下不會輕易入宮。


    而晉安帝主動傳她的那幾次,也是為了逼問出花驚雨的死因。


    可知道的,該說的,她全都說了,怎麽又突然要召見她?


    帶著滿腔疑惑,平陽大長公主坐上了去皇城的轎子。


    到天元宮時,剛下轎就見宮人太監一個個戰戰兢兢,低著頭跪在那大氣不敢出。


    平陽大長公主心裏敲著鼓,抬步上前。


    蔡公公通報之後,她才得以入殿。


    晉安帝又在看那幅畫,那副畫著花驚雨俏皮賞煙花的畫。


    平陽大長公主沒有多看,隻一眼就收迴目光,盈盈下拜給晉安帝行禮。


    晉安帝背對著她,沒讓平身,看不清臉上究竟是何表情。


    這次連姑母都不喊了,直入主題,“朕最後再問你一次,雨兒是怎麽死的?”


    “陛下。”平陽大長公主伏跪下去,額頭觸地,“平陽所知道的,早在上次就已經盡數告知,若陛下還是心存疑慮,那平陽便隻剩下賤命一條了。”


    晉安帝紅著眼轉過身來,目光鎖在她身上,“那朕問你,皇陵守墓人首領的身份,你可知曉?”


    “守墓人首領?”平陽大長公主皺著眉,那是個常年不見光的,她上哪知道去。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又想起了一事,“隻不過除夕那日陵祭,永樂不小心和那位首領對視了一眼,她跟我說那雙眼睛很可怕。”


    晉安帝定定看了平陽大長公主許久,確定她沒有在撒謊,這才肯作罷,深吸口氣,“平身吧!”


    平陽大長公主望著又開始對畫思故人的晉安帝,有些於心不忍。


    明知會被斥責,還是開口勸慰,“陛下,你已經立了繼後,很多事都得往前看。”


    晉安帝胸口窒悶,一口氣堵在那。


    他是想往前看,可偏偏,每次都有人不如他的意。


    讓平陽大長公主退下,晉安帝沉思了會兒,又讓蔡公公去傳花老太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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