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宗政姝臉色漲得鐵青,卻無法發作的模樣,蕭靈兒險些笑出聲。


    桃花紙前些日子因為水運出了問題,京都城內價格飛漲的事,大長公主有所耳聞。


    但她不知道這件事跟宋青苒有關。


    隻是看到宋青苒一提及桃花紙,宗政姝的臉色就突然變了。


    她心思微動,上前牽了牽宋青苒的手,麵上笑得溫婉和煦,“得虧你這丫頭細心,我都不知道貴妃娘娘喜歡什麽。”


    宗政姝的眼神,落在大長公主牽著宋青苒的那隻手上,眉頭不著痕跡地皺了皺。


    如果說永樂長公主沒腦子,被宋青苒忽悠也就罷了,怎麽連大長公主也……


    宗政姝想不明白,一個小戶女,她身上到底有什麽魔力,能引得這麽多背景強大的人護著她。


    宗政姝雖然是薛海安排到南涼皇宮的一步棋,但薛海沒有告訴過她,宋弘的真正身份。


    因此在宗政姝眼裏,宋青苒的身份不值一提。


    可偏偏,如此不值一提的人,每次都能鬧得滿城風雨,最後再全身而退。


    受傷的總是別人。


    想到這兒,宗政姝不得不咽下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不動聲色地收迴目光,對著大長公主行了個禮。


    大長公主道:“先前來時,路上耽誤了些時辰,國宴應該快開始了,咱們過去吧!”


    牽著宋青苒的手始終沒鬆。


    宋青苒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


    她不反感這位大長公主,但她不想利用大長公主對他爹的好感來仗勢。


    多少有些不厚道。


    大長公主怕她不悅,馬上鬆開了她,帶著二人往華陽門外走。


    來見貴妃娘娘也隻是走個過場罷了,她沒見過這位貴妃幾麵,根本找不到話題可聊。


    蕭靈兒心情不錯,拉著宋青苒走在後麵,一個勁地誇她,“苒寶,你剛才真是幹得漂亮,太漂亮了。”


    “我聽說上次她就被氣吐血,小病了一場,今天得憋出內傷來吧?哈哈哈,活該!”


    宋青苒笑了笑。


    心中並不覺得快意,反而隱隱有種擔憂。


    她擔憂宗政姝會越來越‘強’。


    因為宗政姝的‘和親公主’身份,她隻要玩得不過火,晉安帝是不可能弄死她的。


    畢竟事關兩國,一旦宗政姝出了意外,就意味著要開戰。


    晉安帝對於花驚雨而言,是不是個好丈夫,宋青苒不清楚。


    但他絕對是個稱職的皇帝,上位者的心思謀略以及麵對選擇時的冷漠決絕,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除此之外,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蕭靈兒曾經說過,晉安帝連坊間柴米油鹽瓜果蔬菜的市價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見百姓在他心裏分量很重。


    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輕易用一場戰爭去賭上百姓的安危。


    也就是說,宗政姝會活很久。


    她可能段位低了點,但她背後有人。


    薛海可不是吃素的。


    上次宋弘殿試前,讓人綁架她的那件事,若非她反應快,宋弘早就被晉安帝的疑心病給弄死了。


    看來,下次整宗政姝不能整太狠,否則她向北齊求助,拉到了後援,到時候會引來很多麻煩。


    蕭靈兒並不知道宋青苒在想什麽,還在吱吱喳喳地說著話。


    正在這時,太監總管蔡公公小跑著從甬道門進來,弓著身子在大長公主跟前行了一禮。


    “奴才來傳陛下口諭,陛下這會兒正在天元宮,想見見大長公主。”


    蕭靈兒聽到說話聲,覺得奇怪,“宮宴馬上就開始了,皇兄怎麽這個時候想見姑母?”


    蔡全搖頭,“皇上沒說,隻是讓奴才來傳話。”


    大長公主目光凝了凝,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麽事,她迴過頭,情緒一收,溫和地對蕭靈兒和宋青苒道:“你們先去禦花園,我去去就來。”


    ——


    天元宮帝寢殿。


    軒窗大敞,承塵垂下明黃色緯紗,被風吹起。


    宮人太監全部被遣出去。


    狻猊香爐裏,帝王專屬龍涎香縹縹緲緲。


    北側密室門被翻轉過來,門上掛著一幅畫,畫中女子站在高高的觀星台上,伸手指著遠處高空中炸開的五彩煙花,眼中滿是驚喜和雀躍。


    大長公主挑開紗簾時,看到的正是晉安帝雙手負在身後仰頭看畫的情形。


    “平陽參見陛下。”


    大長公主盈盈福身。


    晉安帝道了句平身後,緩緩迴過頭,望著她沒說話。


    大長公主假裝沒看到那幅畫,隻是提醒他,“陛下,宮宴快開始了。”


    晉安帝的眼神晦暗了幾分,“姑母還是不願告訴朕麽?”


    大長公主正要開口,晉安帝又道:“雨兒臨終前幾日,見過的人隻有姑母,朕不信,她沒跟你說過些什麽。”


    “是陛下多心了。”大長公主道:“太醫曾診斷過,先後娘娘誕下大皇子後沒法調節好心境,以至於日久成疾,這是很多婦人產後會有的症狀。”


    “先後娘娘走的前幾日,的確見過我,她那時可能料到了自己大限將至,所以托付我幫忙照顧大皇子,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晉安帝冷笑一聲,“姑母覺得,朕會信麽?”


    雨兒生下蕭謹時,他後宮中隻有皇後一人。


    他微服出宮,也隻是為了體察民情,從未去過煙花之地。


    蕭謹出生後,他幾乎每日通宵達旦,就是為了早些把政務處理好,挪出時間去陪她。


    他不明白自己還有哪裏做得不好,做得不到位,能讓她對他的態度來了個大轉彎,與婚前判若兩人。


    大長公主勸他,“陛下不要把自己囿於過去,先後娘娘若是在天有靈,會不安的。她更希望陛下能往前看,替她把謹兒撫養長大。”


    “夠了!”


    晉安帝突然厲喝一聲。


    每次都是這種說辭,他聽膩了。


    就好像他的女人死了,所有人都知道原因,隻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裏,永遠找不到答案。


    大長公主知道這位帝王的脾氣,再勸下去,待會兒不光是她,前來參加宮宴的朝臣藩王,誰都別想好過。


    轉過身時,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先後娘娘的死因啊,誰敢說?


    這小子若是知道了真相,得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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