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從村子四周圍過來同樣幾名年齡偏大的老婦與老頭。


    一個個拿著種地的鋤頭與鐮刀。


    “你是誰?你來這裏做什麽?你為什麽認識飛雁?”


    三個問題從一個老婦口中問出,金淮安緩緩的說出了自己的姓名與來曆。經過一番盤問所有人才終於的放下心來。


    金淮安問老婦:


    “飛雁怎麽了?”


    老婦沒有好氣的說道:


    “兩個兒子一個月前死在了十幾裏外的路邊,怎能不難過,換做是任何一個人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隻是······隻是這一次······”


    說到此時老婦人無法再說下去,她的淚水撲簌簌的流下,反觀飛雁卻在一旁發呆傻笑。


    那位麵容慈祥的老婦輕輕地拿起梳子,溫柔地幫飛雁梳理著她那如絲般柔順的秀發。飛雁靜靜地坐在床邊,眼神有些迷茫。老婦一邊梳著頭,一邊緩緩地抬起手指向床頭的供桌。隻見那張不大的供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三個牌位,正中央那個牌位顯得格外引人注目,上麵清晰地刻著“金淮安”三個字。


    在金淮安排位的兩側,分別還有兩個排位,左邊的寫著“金淋”,右邊的則寫著“金雨”。除了這三個牌位之外,供桌上還放置著一串已經被割斷的骨頭項鏈。這串項鏈看起來年代久遠,骨頭上隱隱透著一絲詭異的光澤。


    此時的金淮安就像一隻突然被人抓住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瞪大了雙眼,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那串骨頭項鏈,心中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恐懼和震驚。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就在一個月前,正是他親手殘忍地殺害了金淋和金雨,並將他們的屍體處理得無影無蹤。


    此刻,金淮安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仿佛被一陣接一陣的雷鳴所轟擊,耳邊嗡嗡作響,完全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但始終沒有離開過飛雁那癡呆的目光。在這一刻,時間似乎都凝固了,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氣氛。


    “她一個人在這裏等了你整整二十年,現在你迴來了,他的兒子卻不見了。可憐的飛雁真的太傻了。”


    說著老婦人將手中的梳子強硬的塞給金淮安,金淮安雙手握著梳子,緩緩的走向飛雁。老婦人朝著屋外走去。


    “都走吧!讓他們兩個好好的待待吧,看能不能把飛雁救迴來。”


    聽著那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的老婦人的腳步聲,金淮安靜靜地坐在飛雁的身後。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飛雁那纖細而又略顯單薄的背影之上,仿佛時間已經在這一刻凝固了一般。


    無數個寂靜的夜晚,當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床榻上時,金淮安總會情不自禁地迴想起眼前這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然而,此時此刻,盡管近在咫尺,他卻連抬頭直視飛雁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內心深處猶如被熊熊烈火灼燒般的煎熬感,令他恨不得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


    若是能夠時光倒流,挽迴曾經所犯下的過錯和失去的一切,那麽他將會毫不猶豫地選擇以死謝罪。甚至,對於那個能夠扭轉乾坤之人,他都會懷著無比感激之情,對其頂禮膜拜。可惜啊,世間之事從來就不存在所謂的“如果”。所有殘酷的現實就這樣毫無遮掩地攤開在他的麵前,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無情地刺痛著他的心。


    金淮安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一旁的梳子。那梳子在他手中顯得異常沉重,仿佛承載著千鈞之力。他小心翼翼地將梳子靠近飛雁的秀發,當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柔順的發絲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湧上心頭,淚水瞬間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依稀記得,當年初見飛雁之時,她還是一個青春靚麗、風華正茂的女子。歲月如梭,如今算來,飛雁的年紀其實還未滿四十歲。但不知何時起,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間竟已夾雜著一根根醒目的銀絲。這些白發宛如監獄中的鐵窗欄杆,硬生生地將他與飛雁分隔在了兩個世界。


    飛雁傷心過度,再加上那年生孩子落下的病根。這一次終於徹底將她壓倒,從那天開始這村裏就多了一個男人,金淮安。金淮安為了治好飛雁的痼疾,他走了很多地方,有時候一走就是四五天,他經常到百裏外的城鎮上購入一些藥材。


    隻要金淮安待在家裏,他便寸步不離地陪伴在飛雁身旁。哪怕飛雁已經連續數月對他緘默不語,但他對此毫不在意。於他而言,僅僅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飛雁近在咫尺的身影,內心便能充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然而,時光無情流逝,飛雁本就孱弱的身軀每況愈下,狀況愈發不容樂觀。終於,當冬季悄然降臨時,飛雁如一片凋零的秋葉般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她仿佛一隻振翅南飛的大雁,輕盈地從金淮安的心間掠過,未留下絲毫痕跡。


    在此之前,飛雁竟有過一段極為短暫的蘇醒時刻,約摸僅有一個時辰而已。這短短一個時辰,仿若上蒼特意賜予金淮安的一個契機,好讓他能夠坦誠相告,卸下心中長久以來背負的秘密與愧疚。但令人惋惜的是,麵對如此難得的機會,金淮安最終選擇了沉默,將所有真相深埋心底。他寧可獨自承受這份痛苦,也絕不願意再次給飛雁帶來任何傷害。


    在那段短暫而珍貴的清醒時光裏,飛雁始終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金淮安。她的目光猶如一道深邃的寒泉,直直穿透金淮安的靈魂深處。那一刻,金淮安分明感受到,飛雁已然洞悉了一切——那些未曾吐露的言語、刻意隱瞞的事實以及深藏心底的情愫。可即便如此,她依然以那樣溫柔而包容的眼神注視著他,沒有半句責備之言。


    金淮安輕輕的抓住飛雁的手。


    “淮安!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真的變成了一隻大雁,繞著孤雁村一直飛,似乎我無論怎麽飛都無法飛離這裏。我總是在這裏盤旋。一隻盤旋,直到自己累了,落了下來。”


    說完這句話後,飛雁邁著輕盈而又堅定的步伐離開了。她離去時的背影顯得格外寧靜,宛如一幅優美的畫卷。那張美麗的臉龐上依然保持著一貫的平靜神色,仿佛歲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這一幕對於金淮安來說並不陌生,因為當他第一次見到飛雁的時候,她就是這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然而,此刻他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錯綜複雜的情感。就在這一瞬間,金淮安恍然大悟,原來一直以來,自己眼中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是對飛雁深深的信任。


    金淮安緩緩地伸出雙臂,輕輕地摟住了飛雁。他極力壓抑著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但無聲的哭泣還是令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盡管他未曾向飛雁全盤托出所有事情的真相,但從她方才望向自己的眼神裏,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她全都明白。而且,更重要的是,飛雁用她的方式守護住了金淮安最為珍視的尊嚴。


    日子一天天過去,最終,老金決定將妻子安葬在兒子的身旁。多年來,他常常會前往墓地探望,每一次都會在那裏駐足許久。每當站在妻兒的墓前,老金便會滿懷深情地將秦玄介紹給逝去的妻子和兒子,仿佛他們從未真正離開過這個世界一般。


    老金說到這裏,秦玄終於明白為什麽老金說自己死也要死在村子裏。因為這裏有他的根。老金的故事讓秦玄想起了一個人,那就是冉紅塵,冉紅塵的記憶如今依舊在秦玄的腦海裏迴蕩,當年用了搜魂術讀取冉紅塵的記憶,今天為止繼孫銘之後又是一段讓自己心神疲憊的記憶。


    門外進來兩個年輕人,秦玄將藥取了出來交給了兩位年輕人,兩位年輕人還沒有拿到藥便一起湊到老金的床前問道:


    “金爺爺,你的身體怎樣?”


    一名濃眉大眼長得很精神的小夥開口,老金微微一笑。


    “我現在起床還能喝半斤酒。你娘親怎麽樣?”


    年輕小夥翹起大拇指對著老金比劃了一下迴道:


    “隻是一些擦傷,不嚴重,隻是狗剩的父親有些嚴重,我現在就拿藥過去。”


    老金示意年輕人趕緊去,年輕人便朝著外邊而去,臨走時還不忘對著秦玄點頭一禮。叫了一聲秦爺爺便朝著外邊走去。


    老金看著年輕人遠去的背影,他挪動了一下身體,疼的他麵容扭曲,秦玄立刻上前幫忙。老金趕緊對著秦玄說道關於二毛的事。


    秦玄也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強壓內心的暴動,老金看著秦玄說道:


    “這麽久了,我依然看不透你。也許我就是為了了解你才靠近你。不過我還是高估了自己,我一直就是如此,自以為是。”


    老金的身軀緩緩地鬆弛下來,仿佛緊繃的弦終於得到了解脫。他原本清晰而有力的話語,漸漸地如同被風吹散的輕煙一般,越來越縹緲,直至完全消失在空氣之中。最終,老金還是安詳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臉上沒有留下絲毫的遺憾與不甘。


    秦玄小心翼翼地為二毛處理好傷口後,仔細檢查一番,發現不過是一道小小的撕裂傷罷了。看到傷勢並不嚴重,秦玄心中的怒火這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在凡間,一直有著為逝去的親人守靈的傳統習俗。就在這一夜,整個孤雁村都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無人入眠。秦玄懷抱著年幼的二毛,靜靜地守候在老金的身旁。二毛自始至終都表現得異常乖巧和懂事,他那雙清澈的眼眸仿佛洞悉了一切,盡管年紀尚小,但卻好像清楚地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於是,他一聲不吭,甚至連眼睛都不曾合上一下,就這樣默默地端坐在秦玄溫暖的懷抱裏,數個時辰過去了,二毛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宛如一尊靜止的雕塑。


    然而,秦玄對此毫無察覺,他並不知道二毛能夠敏銳地嗅出空氣中彌漫著的特殊氣味——那是一種陳舊木材的氣息與水草的清香相互交融所產生的獨特味道。每當二毛嗅到這種氣味時,他幼小的心靈深處便會立刻明白:那個人已經永遠地離開了他們。


    所以不用秦玄說她都知道,金爺爺不在了。後半夜的時候二毛哭了出來,她隻是低低抽泣。秦玄抱著她,拍著二毛的後背說道:


    “金爺爺是好人,他是去和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團聚去了。”


    二毛非常悲傷的在秦玄懷中點點頭。


    第二天天還未亮,秦玄迴到自己的房屋將那名綁著的逃兵鬆開,那名逃兵準備反抗逃走的時候,秦玄手上突然用力,直接將他的胳膊捏碎。秦玄的身體雖然已經大不如之前,可是比起普通人他還是要強出不少。


    士兵剛要哀嚎,秦玄伸手在士兵的腦袋上一指彈過,隻見士兵就這樣七竅流血倒了下去。


    在早晨的時候孤雁村所有活著村民披著白布抬著死去的村民朝著十裏外的山上而去,老金被秦玄拉在一輛車上一名同村年輕人幫忙在後邊推著,早上出門的時候秦玄為他擦拭了身體,換上一件秦玄剛從城鎮裏買的嶄新的衣服。


    “既然要去見她們就穿的像樣些。”


    這是秦玄當時想的。


    說起那件獸皮坎肩,秦玄小心翼翼地把它放置在老金的胸前。這件坎肩可是意義非凡啊!它是老金妻子一針一線親手縫製而成的,飽含著她對丈夫深深的愛意和牽掛。秦玄深知這份情感的珍貴,所以特意將其放在老金身旁,希望能給予他些許溫暖與慰藉。


    考慮到老金一路上可能會覺得寒冷,秦玄還細心地在外邊用一個破舊的草席子將坎肩包裹起來。隻可惜,村裏唯一的木匠此時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位木匠辛苦了一輩子,到頭來卻隻能給自己留下一口棺材,好歹也算在臨終之際能夠體體麵麵地離去。


    就在這個夜晚,孤雁村遭遇了一場巨大的災難,竟然有六個人不幸離世。悲痛欲絕的村民們齊心協力,為這六位逝者挖掘了六個大坑,並懷著沉重的心情將他們一一掩埋。由於條件簡陋,無法為每個人立起墓碑,村民們隻好就地取材,用一堆堆石頭來標記他們的安息之地。然而,心地善良的秦玄並沒有就此罷休。事後,他專程前往附近的城鎮,不辭辛勞地為每一位死者購買了墓碑,並親自將它們插在了埋葬之處。


    當所有的葬禮事宜處理完畢後,村民們又做出了一個令人痛心的決定——將那些死去的士兵們集中在一起用火焚燒。據說這樣可以讓他們的靈魂在陰間備受折磨,以泄心頭之恨。熊熊大火燃燒起來,濃濃的黑煙迅速彌漫開來,足足綿延了好幾裏地。最終,共有八名士兵的屍體在這場烈火中化為灰燼。


    下午的時候天氣轉晴,夕陽灑下一片火紅似乎要遮蓋這裏發生的故事。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孤雁村都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直到村最裏頭的張家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張家的媳婦是從外地撿來的,吃苦能幹,可是剛來到這裏不久就遇到了這樣事情。不過張家媳婦卻並沒有在意很多。


    她曾說:


    “我就是死人堆了爬出來的。”


    聽到這話讓秦玄感到唏噓不已,凡間的生活遠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這一切都是戰爭帶來的,這與修真界又有何不同,都是為了統治者的貪婪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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