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如同一頭猛獸,在肚腹中瘋狂肆虐,一點點奪走桑北的體力。


    他的身體再度迴到了那種虛弱而空洞的狀態,而一股嗜血的欲望,卻如火苗在身體中點燃,漸至於星火燎原,一點點將他身體中的理智趕走。


    於是,他的臉上,愈發呈現出一種極為怪異的樣貌,使得那些瞅見的男孩,愈發心生恐懼,不敢再稍稍靠近。


    野魯弱小的身體被啃食得一片狼藉,不久,就被戰士拖出了牢房。


    獲得補充的男孩們再度恢複到安靜之中,先前的瘋狂血戰仿佛隻是一場夢。


    此刻的桑北,已處在迷失的邊緣。


    被吞噬的血狼精血,雖被神秘血線煉化,而那股殘餘的負麵力量,終究無所顧忌爆發出來。


    桑北禁不住發出怒吼,他引頸長嘯,狀若餓狼。


    如此一幕,早被外麵廊道上的戰士瞅見,一個戰士咧嘴冷笑道:“一切都被司命大人算定,他們無法逃過命運的裁決!”


    癲狂之中,一條潔白的腕子,忽然伸到了桑北的嘴邊,上麵被劃開了一道血口,鮮血漫溢,滴在桑北唇間,無比甘甜的氣息沁入肺腑,桑北再也無法自控,開始大口吮吸起來。


    他每一次的吮吸,都帶給亂發孩童難耐的痛苦,亂發孩童蹙著眉,口角喃喃,不知在說著什麽。


    亂發孩童不知道他這麽做是對是錯,他別無他法,決不能眼睜睜看著桑北變成一頭野獸,那樣,或許這個男孩再也迴不來了。


    亂發孩童的舉措再度驚到了周邊那些男孩,男孩們不免將目光落在同類身上,意思不言自明。


    同類紛紛感到惡寒,不免縮了縮身體。


    他們決不會明白,為何那個亂發孩童會主動獻身,他真的不怕死嗎?


    一股清涼的氣息,隨著桑北的吮吸,流遍全身。


    野性的潮水緩緩退卻,饑餓的猛獸由於吞噬了新鮮血液,獲得了暫時的滿足。


    而那股野性的氣息分明還在血液中流淌,這一刻,桑北的腦袋變得無比清醒,他來不及考慮其他東西,專心致誌去捕捉血脈中的那種狂野的氣息,恍惚中,他好像化身為一頭血狼,在螣北的蠻荒中瘋狂馳騁,越跑越快。


    一輪滿月,橫亙在莽荒盡頭的天穹上,化身為狼的桑北,禁不住引頸長嘯,他的周身彌漫著濃烈的狂野氣息,如同潮水湧向了廣闊的天地間。


    先前,在山峰巨岩上捕捉到那一縷玄之又玄的氣息,終於出現了。


    同一時刻,一股狼性的力量匯聚而來,和這一縷玄之又玄的氣息,緊緊抱合,融為一體。


    簌簌的骨節爆裂聲傳來,108本命法的第一種變化,環抱結印,在難以置信之中,被一點點施展了出來。


    本不夠長的手臂硬生延伸出了一段,雙手穿越左右腋窩,最後來到左右胸前,手指交織結印,死死扣住胸前。


    那一股玄之又玄的氣息,從血脈中湧入手臂,灌入胸口,再迴到身體血脈中,如此周而複始,完成了一個接一個循環。


    無盡循環過後,那股暴戾氣息,仿佛已經消失不見了。


    桑北猛地睜開了眼睛,隻覺得身體毫無疲憊之感,分明充滿了力量。


    他刺激耳聰目明,可以感知到這間囚牢中的絲毫變化,每個人的唿吸都有所不同,真睡的,假寐的,都處於他的洞察之中。


    他忽然皺起了眉頭,便看到亂發孩童歪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他嚇了一跳,扶起對方,仔細察看,很快便發現了對方手腕上的那一道傷口。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和自己嘴唇間的殘餘物一個味道。


    桑北明白了一切。


    又是對方,在自己瀕臨絕境中挽救了自己。


    失控中的一幕幕情形快速閃現在眼前,而自己怎麽能這麽做?


    如此,自己和那些人有什麽區別?


    他於痛恨之中揪了揪自己的頭發,不知道亂發孩童為何這麽傻,做出如此極端的舉動。


    自己並非他的親人,也非相知的朋友,他憑何如此對待自己,這筆人情債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償還?


    他不知道該如何救助對方,隻將亂發孩童緊緊抱在懷裏,毫不猶豫咬破手指,將鮮血滴在對方口中。


    感受到了鮮血的滋潤,蒼白而幹裂的嘴唇顫抖了一下,開始吮吸。


    如此,桑北的心才好受了一點。


    “你如此對我,我別無長物,唯有以命相報了,放心,有我桑北在,決不讓你再受到傷害!”他口角喃喃,此刻感悟到血脈中的喜人變化,更由於掌握了108本命法的第一式,他的力量已經獲得了提升。


    他不知道力量有多強,但對付周邊這些嗜血孩童,應該有了更大的倚仗。


    黑暗中,他的耳朵中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很小,很細微,不過還是沒有逃過他的感知。


    尋聲望去,他看到一隻奇怪的蟲子悄悄在牆壁上爬行,很快就爬到了一個睡著的男孩身上,順著男孩的肩膀繼續爬,最後爬到了男孩的腦袋上,鑽進了男孩的耳孔中。


    睡著的男孩猛然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巴想要叫喊,偏偏喊不出聲音,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直到安靜下來一刻,緩緩爬起來,如同行屍走肉,來到蟲蠻部男孩麵前,膝跪下來,伸出了手臂。


    蟲蠻部男孩目光陰冷,遙遙和桑北對視了一眼,一口咬下去,將一塊血肉囫圇吞入腹中,繼而大口吮吸起來。


    察覺到變故的男孩,紛紛開始逃離。


    在他們眼中,蟲蠻部男孩已經成為不可冒犯的死神。


    與之相同,那個身體中鑽進一頭狼的家夥,似乎也不好惹。


    然而他們再也不想迴到那種瀕死的饑餓之中,在嗜血欲望的驅動下,偷襲和混戰再度爆發。


    桑北漠然看著周邊發生的一切,淪為野獸的同類已然失去理智,而自己絕不能再去嗜血,變得毫無人性,那樣,爺爺他老人家肯定不會原諒自己。


    “放心,爺爺,我是桑北,永遠會是桑北,等我迴去!”


    瘋狂的戰鬥過後,生者吸飽了血,恢複了安靜。


    死者猶如一條條死狗被戰士拖了出去。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現狀,唯有變強,才能活下去,才能保護親人。


    忽然想到很久不見的顏穆,不知他怎麽樣了,是否逃過了這一劫?


    感受到懷裏的異樣,低頭看去,那雙大眼睛略略睜開,汙濁的臉上鍍上了淡淡的羞澀,慌亂中閉上眼睛,生怕被看到。


    他長這麽大,除了爹娘,還從未被別人這麽抱著。


    “醒了?”


    桑北關切的問,將對方輕輕靠在牆壁上,仔細感受著對方體內的氣血變化。


    “還算好,不過,仍舊很虛弱,我現在要說的是,我不容許你再做那種冒險的舉動,其一是因為我不想做一頭嗜血的野獸,其二是因為我更不願你拿自己的生命當做兒戲!”桑北看著對方的臉,認真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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