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石門內文瑾從隱蔽細縫看見是皇帝來了,便要開門,屬實在密室避了十來日,人都悶壞了,再有,她也希望可以親口謝謝蔣卿不計前嫌來營救她,過往,她虧欠蔣卿許多。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很難理清。


    不過,她不敢提想親口謝謝蔣卿,因為傅很介意她和蔣會麵,傅曾以為長林是蔣卿的,她也怕會激發他同蔣卿之間的矛盾。


    文、蔣、傅都成長了。文瑾為了愛人的感受不再同兄長接近,蔣卿為了妹妹的感受主動退出妹妹生活,傅理解了他們的兄妹情誼,變得大度多了。疼痛的經曆使人成長。因為在乎,所以理解包容。他們三個,終於在牽牽絆絆二十多年後,和解釋然了。


    千嬋把皇後搞丟過一次,這迴把千嬋小心壞了,因而對門外人說道:“你怎麽證明你是君上,而不是壞人假扮的贗品?”


    千軍萬馬替千嬋捏了把冷汗,虎了吧唧,小姑娘可是真虎啊。


    文瑾忍俊不禁,膽肥的千嬋。


    傅景桁怔了下,倒是沒有料到他的暗衛在這等著他,他剛止了亂世,心情頗好,於是他同千嬋笑道:“昨兒朕趁你女主子靠朕肩膀睡著,在她發髻上辮了幾個小麻花,你瞧瞧。這事隻有朕知道。足以自證了。”


    千嬋往文瑾發髻一看,還真有幾個辮的挺講究的小麻花辮子,進石室前是沒有的,這事文瑾自己都不知道,隻能君上那當事人知道了。


    千嬋心想君上困於一室還有心情在皇後娘娘睡著後擺弄皇後娘娘的頭發呢,看那嚴肅清冷的外表當真看不出內心如此柔情。


    文瑾溫聲道:“是他了。千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放心了,他這迴又沒駕崩。我不會再丟了。”


    說著擰開了機擴,石門開啟,文瑾便步出了石室,同傅景桁對視,兩人都微微一凝,她餘光望見蔣在篝火那邊坐著同吳信他們那些老相熟說話,她刻意不去看蔣卿。


    傅景桁知曉她心意卻並不點破,低手把她手攥住,粗糲的指腹研磨下她細軟的手心,“這迴朕沒食言吧?說了會來打門叫你,真的來了。”


    文瑾對他甜甜一笑,“你也知道自己愛食言呢。”


    “往後朕不會對你再食言了。一次都不會。”傅景桁對她保證,看著她漂亮的小臉他有些恍惚,半天說道:“你比方才我出去時候又好看了。要麽他們都瘋了似的叛國的叛國,滋擾邊疆的滋擾邊疆呢。”


    文瑾被他直白的誇獎而耳尖一熱,“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了。你們男人之間的戰爭,同我一小女子有什麽關係。我可不背這個罪名。我就一識得幾個字的小太傅罷了。”


    傅景桁抿了抿唇,將她手攥緊了些,“這迴分開時候短,沒認生吧?”


    “沒…”


    “沒認生倒沒理由給你唱曲兒了。可惜。”


    他們都笑了。


    傅景桁又道:“今兒在篝火這裏玩一下,你同蔣卿自漠北訣別便斷親了,他來相助,你這做妹妹的理應道謝。往後路途遙遠,見麵著實不易,去同他把話說開吧。”


    文瑾心窩子猛地一動,又有酸酸澀澀的感覺,她太了解傅景桁對她的執著程度,她真的沒有想到他會主動讓她去謝謝蔣卿,她看著他隱忍克己的麵色,莫名有些心疼,她說,“好。我同我哥簡單說句謝謝。”


    “在這邊再逗留一二日,我將各項事情安排好了,咱們便迴京。若是趕路快,咱們還能在新年裏迴去,迴京我找薛相國有點事。”


    文瑾一怔,“何事?”


    傅景桁捏捏她鼻尖,“宰相府有嫡女待字閨中,朕打算去問問許了人家沒有。”


    文瑾明白過來他是要去提親,當下裏兩靨泛紅,輕聲道:“那你去問問薛相國。”


    “嗯。”傅望著她臉紅的樣子端詳片刻,又險些脫口問她是否愛他,但又覺得身為君上年近三十,孩子都二個了,還在執著愛字,就很難以啟齒,就這麽多年沒有給她名分,又渴望她的愛慕,就顯得貪婪了,他便忍著沒問,忍的挺難受。


    “傅,你有心事麽?”


    “你...”愛我麽,她從不開口說愛字,他不敢問,怕她沉默,自己此前將她放在社稷之後,令她流了太多眼淚,他不是理想愛人,他沒有勇氣問,除了加倍對她好,隻要她願意跟著他,哪怕是為了孩子一起生活都好,他不該希冀更多,可她從不主動說愛字,他這心窩子悶悶窒窒的挺疼,“沒有,你臉紅的樣子我看不夠。”


    “哦,好...”文瑾總覺得他有心事,是想問她為什麽開口幫南宮玦保下子民麽,是想問她和南宮之間究竟有發生什麽?


    傅景桁便牽著她手往篝火那邊走。


    文瑾走著忽然覺得小腹猛地作痛,不由用兩手抱住小腹,刹那間便出了一身的冷汗,皺著眉心靠在牆壁忍痛,“大王,我的小腹好痛,痛的受不住。”


    “如何突然小腹痛?”傅景桁連忙把人抱起,她身子好輕,他要將她喂胖,“許方海,過來看脈,現在。”


    傅景桁一邊傳許方海,一邊將文瑾抱入軍營他的臥寢,平置床榻。


    許方海提藥箱進室,來到榻邊,隔衣探脈,察覺是這十日避於石室,壓力太大加上靠著石壁遷就十日沒有休息好,動了胎氣,他很確定是動了胎氣,他將手自文瑾手腕拿開,一時犯難,並不言語。


    傅景桁將英氣逼人的眉宇蹙起,“先生如何不說話?”


    “這...屬下害怕是誤診,不敢妄言。”許方海實話實說。


    “先生醫術了得,朕當日命懸一線已然閉息,都可救迴,如何當下會誤診?”傅景桁不解,“不妨將病症說來聽聽吧。”


    文瑾平躺之後,四肢得到緩和,小腹作痛有些微緩解,神醫都犯難,莫非是什麽絕症?不要吧...


    “實不相瞞,”許方海言道:“娘娘病症很顯而易見的是懷有身孕,且胎兒已經有四個月。隻是娘娘身子骨瘦弱,故而胎身不顯。當下是因為在石室內遷就承壓,所以動了胎氣,加上本身胎坐異位,本就容易滑胎,更加需要好生休養才是。可...娘娘她說此前大盈趙太醫在她懷孕一個月時喂了打胎藥,她出了十幾日的血,並且有血塊,孩子已經沒有了的。是以,屬下當下裏覺得,是否是屬下誤診了。”


    傅景桁身體猛地一僵,難掩喜色,“動了胎氣?娘娘腹中孩子還在?”


    文瑾也覺得疑惑,她是胃口不振,她以為是身在異鄉為異客,小產後心情不振造成的,而且前三四個月小腹並不明顯,她便以為孩子是沒有了的,她眼眶發熱,莫非她的孩兒...還在麽?


    許方海於是又為文瑾隔袖把脈,依舊是孕脈,並且動了胎氣需要靜養,他說道:“的確是孕脈。娘娘當真被喂了落胎藥麽?屬下看這脈息,分明是有人一直用藥喂養著娘娘的身體。才將胎坐異位的孩子強自保住了的。不然孩兒恐怕自然就脫落了。”


    傅景桁見文瑾也麵色頗為茫然,便扶住她肩膀道:“你好生想想,有沒有什麽蹊蹺的地方。若是當真還有孕,便叫許方海給你開藥調養,若不是有孕,是奇難雜症,這倒不好辦了,需要小心看診。”


    文瑾便凝思想了想,片刻後道:“那日南宮玦吩咐趙太醫給我配打胎藥,後來趙太醫親手灌我喝下了,當日我便出了好多血,後來趙太醫每日給我煎藥,說的落胎後調養身體的藥。但他經常支支吾吾說要我食飯,說我的身子雲雲...莫非是他悄悄保住了我的孩子?”


    傅景桁微微凝思,“若是趙太醫保住這孩子,他對咱們有大恩。隻拿他來問一問便知道了。”


    思及大盈宮已經被蔣懷州斬盡殺絕,倒不知這趙太醫是否還健在,他緊忙交代:“千嬋,速速去大盈王宮找到趙太醫。”


    “是。”千嬋從大盈宮禦醫閣內蔣懷州的屬下刀口底下搶迴的趙太醫,隻差半寸就腦袋搬家,將人提來廣黎軍營,按在主公腳邊迴話。


    趙太醫死裏逃生,哆哆嗦嗦險些失禁,不敢抬眼去逼視新主,額頭點地,顫著嗓子用大盈話叫道:“主子。”


    傅景桁聽出太醫不懂廣黎話,當下操著道地大盈話道:“數月前南宮玦命你配藥謀殺蘇氏腹中孩兒,你做了什麽?”


    趙太醫被他冰冷的嗓子威嚇的背脊生寒,“小人不敢謀殺貴女腹中胎孩。小人診出貴女她幾要流產,所配是保胎藥物。後來一直也是給貴女服用溫補保胎藥物。”


    文瑾心中猛地一動,對趙太醫生出感激之情。


    傅景桁心中大喜,將文瑾的手攥緊了些,他和文瑾的孩兒還在,四個月正是小魚吐泡泡的當下,錯過了長林、長憶的小魚吐泡泡,這個他不會再錯過,他睇著趙太醫道:“她與你非親非故,你為何違抗你主子命令,保下她腹中孩兒?”


    趙太醫抬衣袖擦拭冷汗,他不敢對新主撒謊,“此孩兒乃是大盈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小人了解太子生性殘暴,那時太子說因為胎坐異位為了貴女安危才落胎,去子留母。


    小人恐怕落胎後太子反悔追究小人責任,於是暗自保胎,隻待保住穩定了,再向太子澄清。還來不及向太子稟明,新主...您就到了,大盈就亡了。”


    文瑾肩頭一僵,原來趙太醫出於擔心南宮玦反悔追究他責任才配了保胎藥,機緣巧合救她孩兒一命,但大盈太子的第一個孩子幾字屬實刺耳,這太醫是誤會了!


    孩子不是南宮玦的,是...她未拜堂的丈夫傅景桁的。


    傅景桁聞言,眉心擰緊,“大盈太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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