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在路上。一前一後,但是間距並不遠。


    安半夏偷偷朝著敖裔看了眼。


    敖裔的臉上依舊沒有過多的表情,這讓安半夏莫名鬆了口氣,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那種心跳跳的很快的感覺就再沒停下來。


    緊張?可是為什麽會緊張?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先前那種舉動實在太蠢了吧?


    明明是玩笑……自己卻……哎!就算是天才也有犯二的時候吧?……這種自我安慰等於自我嘲諷是怎麽迴事?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吧,無論換做誰,都會手足無措吧?


    被人這麽靠近……而且還是原本就一靠近就會產生些很奇怪的感覺的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本來以為彼此熟悉了以後也許就不會有這種感覺……卻好似越演越烈了。


    這個時間的太陽的顏色漸漸變得豔麗而深沉。安半夏想起自己跟敖裔走在大街上給人偷拍的照片。說實話,就算現在網絡上那照片還如何如何火,夏戚薇也偶爾時不時在他耳邊說他現在如何如何火了,他似乎都沒有太多感覺。若不是這個時候的陽光,他也不會想起那件事情。


    “天氣……真好。”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感歎,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目光卻很茫然看著遠處。


    敖裔走在他身後,看他停下來,卻居然也稍微放慢了腳步。但是他始終什麽也不說,反倒像是陪著安半夏一樣。


    安半夏終於知道為什麽在這個人麵前反而那麽自在。這個人就算什麽也不說,也讓他覺得對方好似什麽都能懂。


    如果站在這的是夏戚薇,絕對察覺不到他任何一點敏感的小心思吧?


    換做任何人,大概也都無法察覺得到吧?


    果然,隻要安半夏不開口,敖裔絕對不會主動去問。他要是一直站著,站在原地,敖裔不會催促,不會多說一句,隻會很安靜靜靜地陪他站著。即便有時候這一切看起來這麽突兀……


    這種感覺,就好像對方不動聲色讓著他一樣吧?


    安半夏臉紅的更加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時間漸漸變得不太一樣的太陽。


    從片場出來後他們倒並沒有立刻去吃飯,反而在附近又轉了轉。畢竟時間還算早。


    事實上想在四周轉一轉的人也許隻有安半夏一個人,但敖裔始終陪著他。


    “……會不會很無聊?”


    安半夏朝著敖裔看了去,敖裔正好轉頭也正看著他。那張總是沒太多表情的臉上露出很淺很淺的笑容。


    這笑容讓安半夏鬆了口氣:“還好,不然這樣讓你和我一起轉圈圈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不會。”


    本以為對方不會迴答自己,安半夏聽見答案後忍不住笑了一下。似乎每次他以為聽不到迴複的時候敖裔都會這樣。


    “其實……你一點也不無趣。”心情大好的安半夏有些討好地一再強調。


    敖裔依舊隻是笑了笑。


    安半夏很認真看著他,說:“我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邊,那麽輕鬆……”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卻微微低下了腦袋,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從來沒有?也就是說,他是第一個讓他那麽輕鬆的人?這種話,若是以前的話,他堂堂青龍王聽在耳中隻怕也隻覺得可笑吧?


    突然對他說什麽,除了他以外……


    敖裔的心頭忽的猛地顫了一下。他先前也曾有過一種從來未曾有的感覺。比如……心跳加速……


    完全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因為每一次的感覺都非常急促,好似輕微而猛烈的和什麽撞上了,但是很快,一切恢複了……


    隻有先前……當安半夏睜著眼睛說瞎話似的調侃他,青龍王殿下的自尊心讓他忍不住做出反擊,所以在對方被自己逼得節節退敗的時候他的心底其實那麽得意……大概他自己並不清楚那時候他因為那種得意而露出了如何的笑容吧?


    或許隻是想要占一次上風,這種幼稚的想法在以前絕對是前所未有,事實上卻是當他自己把對方逼得退無可退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也一樣。突然退無可退……


    他自然也看得到安半夏對著他露出的神情。


    討厭他嗎?


    從來沒有人不喜歡他的臉,三生九界中暗暗喜歡他的人不在少數,年輕漂亮的小仙女們學著凡人的女子偷偷將他的相貌臨摹下來,就像是凡間追明星的少女一樣瘋狂……可是大多數人也討厭他。


    沒辦法,他是個如他所言,話不多,性格很冷漠,很沒情趣的人。雖然情趣這個詞,他似乎也並不是那麽清楚……


    他從來隻把龍族的生死視為己任,最初的接近,是命中注定,也是徒有預謀……


    討厭他?以前的話,他或許隻會覺得可笑。他是堂堂的青龍廣裔王,他隻是個凡人,還是個男人……怎麽都該是他討厭他吧


    若不是他是他命中注定之人,他們怎會有交集?他怎會這麽喬裝打扮,這麽受盡屈辱……追在個男人屁股後邊,傳出去怎麽都很可笑吧……


    可是……


    “敖裔?大美人?”


    敖裔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即便安半夏湊到他跟前,還衝著他喊了好幾聲他都沒半點反應。等他迴了神,先是愣了一下,那張臉上才露出一驚。


    “你在想什麽啊?”安半夏大大方方方湊了過去,一隻手攀著敖裔的肩膀,他實在很好奇原來敖裔也有這種看上去有些呆呆的表情。


    敖裔忽然猛地朝後一躲開,甚至走進了眉頭。那樣的舉動讓安半夏停下了一切動作,他的一隻手還有些尷尬地抬在半空。


    “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安半夏愣了一下,尷尬笑了兩聲,說了句:“好。”


    不過一會兒,兩個人又是一前一後地走。安半夏走在前邊,沒像是之前那樣有時候會和敖裔說說話,兩個人居然誰也不再開口說一句話。


    他討厭我了嗎?


    緩慢跟著前邊人的步子,敖裔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隻是在心裏那麽想著。


    可是,他剛才那一舉動卻完全出於本能。


    安半夏突然轉頭看了敖裔一眼,尷尬笑著:“對不起,我隻是有時候想和你接近一點……但是我忘了你不喜歡和人靠近。”那番話說完,安半夏甚至也沒再看敖裔一眼。


    他臉上帶著些小心翼翼,也帶著些沮喪。


    敖裔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他,居然真的被討厭了?可是他本來就是個不喜歡說話,又性格冷漠的人……對啊,這一點安半夏也早就看出來了吧。


    或許是剛才他不該那樣躲開他。那動作有些太不自然。可是……沒有辦法不躲開……


    當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也許會心跳加快吧?他也曾經有過這種感覺,但是極其快……


    卻從來沒有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先前一模一樣。當安半夏主動湊過去的時候,他就是忽然感覺到了那種感覺……


    就好像是,整個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這種感覺,又是怎麽迴事?


    一隻手忽然伸到了敖裔麵前。陽光下,安半夏對著他笑著:“……不好意思,我明明就知道你是怎麽樣的人,卻還那樣說……”他一定隻是不知道怎麽和一個人打交道吧?安半夏這樣想。


    敖裔則是也停下了腳步,有些愣住地看著安半夏。


    ……這種舉動,不就好像剛才突然耍小孩子脾氣的是他堂堂的青龍廣裔王的意思嗎!?


    敖裔的臉刷一下白了。


    居然把他當小孩子嗎?擺出一副“沒關係,那我就原諒你吧”的樣子……哼!


    看著眼前的人依舊麵無表情,安半夏尷尬笑了兩聲。


    他隻是想讓氣氛愉快一點,雖然敖裔似乎一向是副麵無表情的冷淡模樣……但是,他到底高興還是不高興,他還是能看得出的好不?


    ……雖然一般人應該看不出來。


    反正他就是能看出來……


    “大美人?”安半夏湊到敖裔跟前,在他麵前有些討好似的像是小狗一樣搖著尾巴,“我可是把你看做自己人才那樣說的。”


    敖裔依舊一臉麵無表情。


    安半夏繼續努力地討好,不停在敖裔耳邊“大美人”“大美人”這樣叫著。雖然敖裔的臉色隨著他的叫聲越來越差……但是安半夏始終覺得敖裔其實很喜歡這個稱唿……


    額……他開玩笑的。


    “沒辦法,我是個話很少,又性格冷淡,還沒有情趣的人。”敖裔很平靜地說。


    “……”安半夏緘默,心裏想著:臥槽,果然跟小孩子一樣。——他絕對是在意了!


    “……大美人,我錯了。”安半夏哭喪著臉。


    其實他犯不著討好敖裔吧?……可是看著敖裔明明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總覺得什麽都不做的話,會心裏很不舒服。——原來他都那麽在意了。


    “喂!你比我年長吧?”安半夏突然大聲說。


    當然……青龍廣裔王忍不住露出一個不屑的目光。但是……這話是什麽意思,想要指代什麽?


    安半夏看了眼敖裔的臉色:糟糕,又說錯話了?


    難道長得好看的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很在意年齡?


    敖裔很清楚看見安半夏對他露出個:沒關係,我不介意你年齡的表情。


    敖裔若是會說粗話,大概會這樣說:臥槽!我都沒介意你是個凡人!你居然介意我這個龍王年齡比你大!


    敖裔真想問安半夏一句: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麽!


    “我沒有生氣。”兩個人很久都不說話,敖裔很少敗下陣來似的,主動開口說了句。


    安半夏看了他一眼,說:“……我不相信。”反正他現在總能一眼看出敖裔的情緒。


    敖裔則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安半夏伸出手一指:“看,皺眉頭了!”


    “……”敖裔頓時有點欲哭無淚。他麵無表情看著安半夏:“那你說要怎麽樣?”


    其實,他根本沒想過安半夏會那麽在意他是不是生氣了。就算他真的生氣了……這種可能性其實本身就很少吧?他不是個輕易就動怒的人……真的……


    可仔細想一下,當初第一次見麵就逼迫人家給自己生孩子,不同意就威脅人家把他打得“灰飛煙滅”的人……真的很少動怒?


    敖裔很認真的以為,他大概隻是不知道動怒是什麽。


    敖裔朝著安半夏看了一眼。


    安半夏想了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可是我感覺得到你生氣了。”


    “那麽,我現在不生氣了。” 敖裔平靜看著安半夏,很認真說。


    “……那,那就好。”沒想到敖裔居然會這麽說,還以為他會堅持自己本來就沒有生氣,或是有一句話不說之類的。卻這麽容易,……妥協了?


    就好像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突然甘願在你麵前低下頭顱。


    那不是妥協,是……


    “其實……其實是我的錯。硬說你生氣了之類的……”


    “你沒有錯。”敖裔微笑著,決定先隱藏下自己真正的心情:等他自己能夠明白那種心情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


    “但是,還是第一次被人那麽在意。”敖裔無意識地說。


    “啊?!”安半夏有些驚訝看著他。


    突然說什麽,自己是第一次那麽在意對方的人……


    等等!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吧……安半夏,這種事情有必要激動嗎?!


    “……是真的。”敖裔麵無表情說。


    兩個人繼續一前一後走著,安半夏看了眼遠處。


    以前他總覺得要是能突然一下紅了,一下火了,那就是最好的。可現在……他似乎更享受這一刻和朋友在一起的感覺,放下一切煩惱,一切暗暗背負的壓力,很輕鬆,很自在……


    隻是,敖裔突然轉頭朝著安半夏看了眼。那讓一隻偷偷側著腦袋看敖裔的安半夏再次手足無措,他有些慌亂地轉過頭,喬裝成隻是在看風景的模樣。


    看風景?這未免有些可笑……這條路他近來倒是天天走,又是他人生第一部戲的拍攝場地,之前可從來不曾看風景似的看……


    少年的臉紅的太厲害了,又一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害羞的模樣。


    敖裔輕輕朝著他看了去,安半夏正用那纖細白皙的手喬裝成擋住太陽的模樣。可這太陽可一點也不大。


    他大概隻是想擋住那張臉。


    等等,他幹嘛要擋住自己的臉?


    安半夏決定把手放下來。轉頭看了眼敖裔……


    不,他看的是太陽,這個時間的太陽好像有點刺眼……還是用手擋住吧!


    一旁的敖裔忍不住笑了。


    ……那張臉自然不是敖裔見過最好看的臉。


    他也算看過許多張臉,記憶裏卻總覺得全部都是千篇一律。隻有眼前這張臉,有些不太一樣。


    “安半夏?”敖裔輕輕將這名字念了一次。


    同時,這次他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心動。


    作者有話要說:=33=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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