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仿佛一日之間,便是天翻地覆,縱然是知道南國國滅之時,惜琴也不曾有過這般傷心失落。


    楊楓靈身上的變化,惜琴自然看在眼裏,卻並未在意。畢竟是曆經一場生死,性情自然會變得冷淡,所幸的是,無論楊徹對外人多冷,對惜琴都一直是熱切而執迷。既從死生輪迴裏逃出來尋了惜琴,又怎會負她?


    “你答應我的事情,你難道忘了?”惜琴喃喃自語,雙手絞在一起,眼前忽地浮起了哥哥竇懷威嚴英俊的模樣,卻在那普通的棺材之中,再沒了生氣。她忽地心頭大慟,不覺又落了淚。


    她與楚韶靈被關在同一間牢房之中,雖不算陰暗潮濕,但畢竟醃臢破敗,兩人都是站在角落裏,各自冥想。


    她們兩個都不是會抱頭痛哭的人。


    楚韶靈心頭針紮般的痛,神情已經木然,不管是為救楊德,還是被人蓄意謀害,她十月懷胎的長子竇懷,就這樣歿了。


    難道真是她?


    “惜琴,惜琴,”牢外忽地傳來了一道急切的男聲,卻是一瘸一拐拄杖行來的楊德,他急切地看著兩人,“惜琴,娘娘,你們可還好,可有人對你們用刑?”他因著腿傷留在杜府休養,卻聽到宮裏傳來聖旨要杜臻自裁,這才知道了整個上午發生了如許驚天之變。


    惜琴看見他,先是一怔,訥訥道:“楊德……”隨後竟然不知作何反應。楊德隨惜琴來揚州時,就連惜琴也不曾見到楚韶靈,更不用提楊德。這還是楚韶靈與楊德第一次見麵,她看出惜琴的尷尬,接口道:“我們還好,阿德,你可有慠兒他們的消息。”


    楊德見惜琴不搭理自己,有些失落:“沒,他們被關進了死牢,重重守衛,我進不去。這天牢的牢頭原先是我連襟的下屬,所以還給我這個情麵,讓我進來看你們。”他抬起頭望向楚韶靈,一雙晶亮的眸子裏滿是關切。


    楚韶靈心頭一顫——這是她的孩子。


    蘇若楓的子女,都遺傳了這一雙好看的眸子。


    她定了定神:“阿德,當真是楊徹指使人來刺殺你的麽?”


    楊德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連我那個二弟長什麽模樣都沒見過——來人武功甚高,遮著臉,看不出模樣,若不是太——”他頓住,沒有再說。


    楚韶靈沉默了一陣,忽地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她沒理由做這等事,若要做也不會在這個當口。”她轉過頭,啞聲問道:“惜琴,是誰說的主使者是楊徹,誰說的?”


    惜琴茫然迴想,她看到哥哥的屍體,她迴宮向正在偏殿等待受封的竇勝凱報告噩耗,她在竇勝凱懷中哭,直到正殿裏傳來了對峙的聲音……


    “杜臻,是杜臻!”惜琴緩過神來。清晨她與杜家的人一同去洛陽南城靜候車隊,杜臻發現楊德腿斷之時,已經喃喃念叨必是楊徹所為了。


    “恐怕這事情沒那麽簡單……”楚韶靈自言自語。


    “到底還是楚姨清醒——”天牢外忽地傳來帶著略帶譏誚的聲音,兩道跫音漸漸接近,行來了兩個人,正是楊徹和墨愛笙。


    “朕何需做這等蠢事?難道這個不忠不孝不義的哥哥事到如今還能威脅到朕?”楊徹目光移向楊德,眸中一道寒光閃過,又瞥向了惜琴。


    “是你……”楊德艱難地轉過身,認出了楊徹的模樣,倒吸了一口涼氣,心懸到了嗓子眼,“楓靈……”


    “我不是楊楓靈,我是楊徹,”楊徹聲音清冷,“朕來得還真是巧。”她低頭打量楊德的受傷的斷腿,微微一哂:“哥哥,莫不是你色迷心竅?都已經斷了腿,還這麽不安生?”


    楊德腦子裏亂成一片,這刻意壓低的聲音也好,這副清雋的模樣也好,分明是楊楓靈無疑,那個溫潤謙和的妹妹,怎的如此刻薄冷漠?她又是怎麽活轉過來的?難道母親最後生的又是一對龍鳳胎?


    “楓靈!”惜琴撲到監牢欄杆上,“我知道我大哥的死與你無關,我父親是誤解了你。當初你我約定,戰便戰,複國便複國,不會害我父兄性命,你可還記得?”


    楊徹緩緩轉過身子,定定望向惜琴,緩緩朝她走了過去:“惜琴,你的命我恕得,你父兄的命麽——”楊徹搖了搖頭,“——恕不得。”


    “為什麽?為什麽?”惜琴難以置信,原本的一身驕傲消散殆盡,“就算為了我,恕了他們不可以?”


    楊徹冷冷一笑:“朕不做養虎遺患的事,何況是竇勝凱如此暴躁的一隻老虎?”


    “楊楓靈,你這是要我死——”惜琴身子一軟,跪在潮濕的地麵上,“——你當真已經斷情絕愛得可以舍了我?”


    “嘖,我記得惜琴公主也是可以死守揚州和朕抗衡兩個月的人,不成想竟也是蠢得可以——”楊徹蹲下,玩味著打量眼前人,搖了搖頭,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靡啞悅耳,“——朕隻是對你的身子感興趣罷了,天底下有你這樣身子的女人,多得是。”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均顏色大變,包括一直默不吭聲的墨愛笙,麵色也是蒼白如紙。楚韶靈愕然望向楊徹,仿佛看見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楊德怒而罵道:“楊楓靈,你怎地如此**無恥?!”


    楊徹站起身來,到了楊德身邊:“按著血緣關係,你比朕大,是男子,所以你是朕的哥哥——除此之外,你有什麽資格做朕的哥哥?”


    楊德麵色一僵,終於意識到麵前這人輕而易舉便可以要了自己的命,他喘息著:“楓靈,你是否還記得蜀國時候你我兄妹推心置腹的交談?你我一母同胞,都留著母親的血,所以我是你哥哥,和其他原因無關。”


    楊徹垂下眼簾,又挑起眼,哼了一聲,背過手,轉身要走。


    “楓靈,看在我的麵子上,放了她們吧。”楊德的聲音再次在身後響起。


    楊徹驀地轉過身,笑意森寒:“楊德,你是不是覺得,你下邊兒多了點東西,所以你才是真命天子?所以朕要聽你的?”晶亮的眼神裏帶了幾分不懷好意的邪。


    “我沒這麽想過。”楊德謹慎地退後幾步,“我不管你是楊楓靈還是楊徹,你既為惜琴死過一遭,又怎能再讓她死?”


    楊徹步步逼近:“你憑什麽為她求情?她和你什麽關係?”不待楊德迴答,她大笑起來,轉過身,將胳膊探入牢房,兩指托起惜琴的下巴,森森一笑:“朕倒是忘了,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是麽,惜琴公主?”


    惜琴盯著楊徹的眸子,熟悉的模樣,陌生的眼神。她心底一痛,胸中萬千話語堵在心口,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


    楊徹被她沉婉的目光和默不作聲的態度扯得心頭一痛,鬆開手,憤然甩袖,冷笑森然:“哼,好,好,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朕便為你們做主,給你們成婚!”


    她猛地踢開了楊德拄的拐杖,楊德身子一偏,倒在了地上


    “來人!把楊德給朕關起來——就和她們關在一起!”她高聲下令,轉身大步踏出天牢,頭也不迴,一步一步驚起了一片飛灰。


    愛笙驚聲喚著“皇上”追了兩步出去,卻又停下了,她深深看了三人一眼,咬了咬唇,還是追了上去。


    醃臢可怖的天牢之中,一片靜寂,三個人關在同一間牢房之中,卻全然沒了話語,隻平白靜默著,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光線漸漸消弭,終於變作了一片黑暗。獄卒知道這間牢房中三人均是身份特殊的貴人,遂格外開恩地在牢門口放了一盞小小的油燈。


    楊德的腿本就傷得重,白日裏摔了一跤,更是疼得厲害。他一聲不吭,撕了自己的衣襟,想重新固定一下夾板。


    楚韶靈見狀走上前去,幫著他係好,歎息道:“你本不該來這裏。”


    楊德搖了搖頭:“娘娘不要這麽說……”他擔心地望了一眼惜琴,嘴唇動了動,“我實在不知道,楓靈她怎麽會如此行事……”


    楚韶靈目光動了動,看向惜琴,卻看見惜琴木然地轉過臉來:“憐箏說得對,那不是她……隻是那時我為她還活著而滿心歡喜,竟不辨是非。”


    楚韶靈一時靜默,歎息著到了惜琴身畔:“是娘對不住你。”


    惜琴一怔,借著昏黃的火光看向楚韶靈平和的麵容,鼻子一酸:“母後……”


    “吃飯啦吃飯啦,幾位貴人,這天牢可比不得外頭,有啥吃啥,可別嫌棄!”牢外忽地傳來一陣喧嘩聲,惜琴聽著那聲音耳熟,倏然站起了身:“憐箏!”


    “臉——臉真大啊,哈哈,貴人取笑小人了,這裏這麽黑,我臉大點兒您才看得見不是——”來人幹笑著,壓低了聲音,“——惜琴姑奶奶,你氣糊塗了還是怎麽著?小點聲不成?”


    惜琴晃過神來,忙住了嘴,楊德、楚韶靈見狀,忙朝著來人看去。


    來的正是憐箏,她作了一身獄卒打扮,寬大的官帽擋住了一半眼睛,隻得揚起下巴來,“睥睨”三人。


    她裝模作樣地放了個食盒在地上,小聲搗鼓了一句:“鑰匙,到右邊牢房裏去。”惜琴忙伸出手去,在食盒側麵摸出了鑰匙,忙窸窸窣窣地開起了鎖。


    憐箏高聲嚷嚷著要去下一間牢房,忽地踢翻了那盞豆大的光亮,鬧出好大的動靜來,牢房裏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獄卒罵罵咧咧地摸著黑走了過來,在地上摸了半天,沒有摸到油燈,隻得又抹黑迴去找燈。


    惜琴三人便借著這黑暗摸進了右邊牢房,才發現,右邊的牢門已經打開了。黑暗中有隻溫暖柔軟的手拉住了惜琴,低聲道:“跳!”


    惜琴隨著那手的力道向前一縱,立時覺得跳進了一個坑洞裏。楊德動作不便,便由楚韶靈攙著慢慢爬了下去,一行人跟著那黑暗中的引路人沿著那洞穴七拐八拐,走到了盡頭。


    引路的人推開了頭上的木門,將三人一個個拉上來,累了一身汗:“唿,都弄出來了——”


    木門推開,是一間小小的廳堂,看來是戶民居。三人這才發現,引路的這人是方才扮作獄卒的憐箏:“當年我為掉包楊尚文,修了這條密道,不想今時今日還能用得上。”憐箏自嘲一笑,擦了擦汗,她的官帽已經不知掉道何處,滿麵塵土混了個花臉。


    惜琴怔愣道:“那牢裏——”


    憐箏擺了擺手:“不用擔心,牢裏有人擺平。”她頓了頓,看向惜琴,輕聲道:“我知道你的難過……”


    那地上的暗門又動了動,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女子自其中鑽了出來,正是曹若冰:“處理好了。”她看向楚韶靈,拱了拱手:“白徹弟子,青冰是也。”


    楚韶靈一怔,福身一拜:“見過師叔。”


    惜琴正要問她們是怎麽處理的,打右手邊施施然走出了一個人來:“辛苦二位了。”這來人,卻是墨愛笙。


    愛笙瞧著惜琴三人都是一副不信的模樣,三聲道:“諸位不必驚訝,我之前也是迫不得已。”


    “好一個迫不得已,”憐箏譏誚道,“不過你也確是手眼通天,居然連我修的這條密道都找得到。”她和曹若冰下午被愛笙召了過去,卻被交待了這麽一件差事,憐箏也是有心要救惜琴,便爽快答應了。


    “楓靈現在沒了命魂,善惡不辨,六親不認,自負妄為,就連對自己的生父也是不聞不問,更不用說對諸位——”愛笙頓了頓,“迫不得已,我隻能,暫時將諸位請到這裏來。”愛笙掃了一眼眾人:“明日便給大家安排車馬,將大家送走。”


    憐箏搖頭道:“我哥哥還被囚在宮中,我不走。”


    惜琴忍了忍,還是問道:“那我父——我父親和我的兄弟,你有沒有法子救?”


    愛笙搖了搖頭:“他們是被投入了死牢,那裏我沒法子,除非皇上下旨赦免——”


    惜琴臉色黯然,咬了咬唇:“我也不能走,我要劫法場。”


    “你一個人,哪裏劫得動你父兄那麽多人?”憐箏蹙眉道,“何況依著那楊徹的脾性,不定怎樣固若金湯……怕是你豁出這條性命來,也未必救得了他們。”


    惜琴半合了眼,眉心皺起,喃喃道:“難道真是無解?”


    楚韶靈卻是問道:“凡人皆有三魂七魄,楓靈怎麽會沒了命魂?”


    愛笙深吸了一口氣,將前緣娓娓道來:“楓靈是蘇皇後的女兒,蘇皇後臨死前,在她身上施了血咒,中毒自解,傷創自愈,死而複生,保其平安無恙……當日她被齊恆一箭穿心,本是已經殞命,但血咒仍具有保其一命的效力,使其破碎的髒器自愈,但——彼時彼刻,魂魄已經散了。”


    愛笙詳細將青衣招魂之事與眾人陳明,總算將楓靈命魂離身的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


    “魂為幹,魄為枝,如今主幹尚缺,而七魄已經歸位,若要招魂除非打散七魄,重新來過——也難怪師父遲疑無措可施……”楚韶靈想到青衣為此付出的代價不知是多少壽限,不由得麵色一暗,“……他老人家是怕自己無法完成了。”


    “為何失去一魂,便會是如此結果?”憐箏愕然問道。


    卻是曹若冰開口解釋道:“天地命三魂,二魂常在外,一魂不離身。命魂便是那不應離身的魂,主管人的心智,她失了命魂,本該遊離的天地二魂固守肉身,無礙於智,卻封住了心,由是失心,六親不認。”


    “失心丹也是如此效果,”楚韶靈忽地插了一句,“以藥物封住心魂,使人性情大變。我想楓靈的命魂未能順利召迴不僅僅是師父所說的那般,恐怕——”她抬眼看了一眼憐箏,“還有當年為你解毒時身體裏殘留了失心丹的毒,命魂迴不來的緣故。”血咒作為代代相傳的秘術,死而複生的招魂引魄本不該有如此大的差池,卻因為因緣造化,才造成了這失心的結果。


    “什麽?!”憐箏駭然。


    楚韶靈自嘲一笑,她當年給憐箏下毒實是教訓之意,並不想要憐箏性命,早就在製毒時卸掉了大半毒性,卻不想最後竟報應到了楓靈身上。她緩緩道:“血咒說是百毒不侵,卻不是初時便自行消解,而是固守體內,引而不發,不去發作。直到血咒真正實現死而複生,才會緩慢將過去積累的毒效釋放出來,自行消解。若中過寒毒,她身體必然冰涼;中過失心丹,必然失心;中過春毒——則必然耽於淫.欲。”她說出最後幾個字時,神色有些恍惚,憐惜愛三個人麵色俱是一變。


    “難怪——”憐箏低聲一歎,她忽地福至心靈,“那失心丹的解藥豈不是可以讓她變迴來?”


    楚韶靈搖了搖頭:“如今大半年過去,她身體內的毒早已經消解了,現在隻是失心,命魂缺位。”


    歎息之間,惜琴醒過神來,抱住楚韶靈肩膊,懇切道:“母後,你既是青衣道人的徒弟,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怎麽才能讓她迴來,你告訴我,告訴我可好?”


    楚韶靈看著惜琴恍惚的麵容,難過地別過臉去:“我不知道……”


    “其實我知道,但,我怕做不到。”愛笙的聲音不高不低,話卻說得恰到好處,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我千方百計尋到了白徹道長的蹤跡。”愛笙說得平淡,卻叫曹若冰和楚韶靈為之一怔,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百歲老人比浪蕩江湖的青衣還要瀟灑得多,居然能夠被眼前這麵目柔和的女子輕易尋到。


    她們自是不知,愛笙為尋到白徹,甚至派了手下的數路輕功高手跟著曹若冰的鴿子一路相隨,尋到喬悅顏兩人之後,又是一番苦心尋找,循著蛛絲馬跡,終於在西昆侖處“捉”到了那個玩心甚重的百歲老人。


    “……他老人家隻告訴了我十六個字——以血償血,以命招魂。驚心動魄,悲兮歸兮。”


    一直未曾開口的楊德迷惑不解:“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愛笙繼續說道:“我參了許久,青衣道長的關門弟子玄衿道長也是參了又參,才告訴我說,隻有能激起她最強烈的情感的人,殞命於其前,以血相祭,驚心動魄,才能使魂飛魄散,命魂歸來,繼而魂魄歸位。”


    眾人默然不語,均低頭仔細思考起了愛笙的話中意味。


    許久,曹若冰才緩緩開口道:“人有四心,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但四者歸而化一,便是一種心——悲心。”


    悲哀,是作為一個靈魂完整的人必有的情緒。有悲才會同情他人,有悲才會自我反省,有悲才會大公無私,有悲才能分清錯對。楊楓靈丟了命魂,丟的,便是這悲憫情懷。她殺伐決斷,不念親情,不念舊恩,自私暴戾,是一等一的傲世帝王,卻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以血命招魂,既是道家法陣要求,亦是常情推斷。尋迴她的悲心,便能召迴她的魂。


    可是,如此冷血的一個人,獨斷專行嗜殺成癮的人,輕而易舉屠軍滅族的人,置病父殘兄於不顧的人——還能為誰湧起那莫大的悲哀?


    “我知道了,”帶著江南口音的女聲綿綿響起,卻是帶著滿滿的堅決,“這事,隻能我去做。”


    此言一出,無異驚雷,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紅衣女子身上——惜琴粲然一笑:“誰能與她至情至性,讓她驚心動魄?自然,是我。”她白日被楊徹譏諷而失去的矜傲忽地全部迴來,又恢複了那般張揚自信。


    楚韶靈退了兩步,捂住了胸口,眼神忙亂起來。曹若冰朝墨愛笙看了一眼,後者眼中未起波瀾,而楊德,已經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憐箏意識到了什麽,上前拽住惜琴的胳膊攔阻道:“不行,惜琴,讓我去!”


    惜琴慵懶一笑,抱著胳膊搖了搖頭:“憐箏,不必自欺欺人,除了我,沒有人有資格去……”


    憐箏一震,忽地鬆了手。


    楚韶靈艱難開口:“惜琴……你,你可想好了,這法子未必奏效,況且……”


    惜琴打斷了她:“我說過,不管她怎樣,都愛她不變,母後,女兒從未怕過。”


    楊德失聲慘笑:“惜琴,你當真肯為她而死?為什麽,為什麽,你們……”


    惜琴定定看向楊德的眼睛,目光有些飄忽,她終於慢慢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阿德,母後,憐箏,我和她之間,早已經不會為生死阻隔了。”


    多少次的死生輪迴,恩恩怨怨,多少次的動心忍性,幾乎已經將那生命的終極看得很輕,很輕。


    這世上唯一重要的,便是那顆愛著人的心。惜琴賭了那麽多次,賭的隻是一件事——她,竇惜琴,是楊楓靈的至愛。


    惜琴不看眾人表情,轉向愛笙:“請為我安排,告訴我,我應如何做。”


    愛笙沒再多言相勸,隻深深福了福身——“公主殿下,當年的爭論,我輸了。”


    惜琴笑了笑:“隻有我有資格贏。”


    眾人自是不明白二人在打什麽機鋒,隻看著愛笙恭敬地躬身退了出去,隱匿在了暗門的陰影裏。


    暗室中的氣氛有些凝重,直到楚韶靈打破了沉默:“惜琴,你當真不怕?”


    惜琴篤定地點了點頭,楚韶靈藹然含笑,忽地出手砍向惜琴後腦,惜琴躲閃不及,昏厥了過去。


    她這動作來得太突然,叫憐箏和楊德都是一驚,憐箏忙蹲了身子扶起惜琴,楊德驚問道:“楚皇後,你這是——”


    楊德嘴唇蒼白,麵色不佳,但那一雙漆黑的眸子卻依然晶亮閃動著,好看的眸子,一如某個已經歸去的亡靈。


    楚韶靈麵色又柔和了幾分——“阿德,青冰師叔,之後的事情就要拜托你們了。”


    楊德瞠目結舌,不明所以。曹若冰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心陡然一沉:“楚皇後,你當真想好了?!”


    楚韶靈笑著點點頭,仰頭望向虛空,眸中光亮盈盈顫動:“她都不怕,我又怎麽能怕?若楓,不能再教你看了笑話……”


    【第十八章·因果·四】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配樂:天梯


    還差四千多字……稍後貼出……


    啊 我寫楊禽獸寫得想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彀(GL)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楊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楊惑並收藏情彀(GL)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