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object ssid="clsid:d27cdb6e-ae6d-11cf-96b8-444553540000" codebase=" fpdownload.maedia./pub/shockwave/cabs/sh/swsh.cab#version=7,0,0,0" width="250" height="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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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配樂——篆音
後天要考試，要準備答辯的開題報告，尼瑪為嘛我上個大學要答辯四次，今年半年內答三次誰受得了！！！
盡量今天把狗血灑完，銜接好麻煩……
3
領別人的兵正像帶別人的娃，需要一段時間調整磨合。惜琴要帶雲貴士兵，正是這如繼母一般的統帥，向齊恆約了半個月後一齊攻打蜀國，已經是雙方可以接受的極限。她本是不明白，為何齊恆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都不肯放手一搏，非要矜持著消磨敵手，徒勞地在關外浪費時間。待入了大明宮之後，才覺察到了楊楓靈的一點用心。
洛陽陷落之時，陷了大多官兵的家眷，卻獨獨放走了齊氏皇族，莫說是皇後劉小紈，便是一個還未受寵幸的美人都沒落下。若是尋常的謀反，製住皇族、立傀儡乃是必經之路，但楊氏這複民的旗號一舉出來，便不需要走這個過場，真把皇族拿在手中，反是雞肋，難以處置，既不能殺之以報國仇，亦不能留之以做要挾。但把他們悉數放出去，放迴齊恆身邊，便成了一枚消磨對方鬥誌，牽掣對方萬事自保為先的重要棋子。
哪個行軍打仗是拖家帶口的？偏偏齊恆就是，偏偏他還是這千軍萬馬的統帥。這必然會打擊士卒士氣。
惜琴冥想了一番，冷不丁一個念頭鑽了出來：若是那楊楓靈落入齊恆情境，會不會為了她竇惜琴而放棄殊死一搏，自甘落敗。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惜琴自己否決了，倒不是說她認定了楓靈心狠，隻是，這樣的情境不大會出現罷了。
“不過，若是真的有這種情況，那家夥肯為我做到何等地步？”惜琴還是忍不住設想了一下。
雲貴府兵雖多，卻沒有火炮，這點叫惜琴擔憂了一陣子，所幸，雲貴府軍庫中還有不少雲梯、迴迴炮，足以做攻城之用。
十一月二十，雲貴大軍開拔，晝夜急行，此次他們仍是繞遠，自蜀國東部，經由恭州行軍。但入了蜀國後的境況，惜琴預想的大有不同——素來仰仗地利以防守的蜀國並沒做太多抵抗，仿佛本就做好了將蜀國拱手相讓的準備。惜琴本是和齊恆約定了在二月二之前攻入王都，自蜀國打通南北國通路，再從水路出兵征伐荊州，攻入洛陽，卻沒想到一路走得這麽順當，不過一個半月的工夫，便到了千裏之外的恭州城，此處距離王都錦官城，不過五百裏的腳程了。
恭州城以霧著稱，惜琴到的這一日，恰逢著一場大霧，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城垣高厚，卻看得清對麵放下了護城河上的吊橋，城門洞開。
空城計？
惜琴纖眉輕挑，暗自估算了一下，這一路行來都沒有多少守軍，大多是棄城而逃，大軍長驅直入，連雲梯石車都還未抬出來，那城池便到了手。如今齊恆已經開始進攻，蜀國本就兵少，這小小嘉定城，想必也沒剩多少駐軍。但見對方大門洞開，頗有些請君入甕的意味，她不由得多了個心眼，不敢輕慢。
惜琴先派了百人縱隊入城打探，不出所料，那縱隊最後一人入得城去，入了外郭，尚一切正常，但進了內城，便隱沒在霧中，半個時辰過去，那縱隊有去無迴，一片白茫茫之中，隻聽得到隱隱約約的廝殺聲。
惜琴眸光斂起，不動聲色地揚了揚手，止住了身後惶恐的躁動。她吩咐手下點起篝火，在城樓前二百五十步處架起迴迴炮，放入了摻雜了燃著枯草的石彈，又命弓箭手紛紛列前，燃起了火箭。
嗬，這才是攻城。惜琴冷笑一聲，決然揮下手臂。霎時間，石彈投射，火箭齊發，直向恭州城樓而去。
時間緩緩流逝，大霧漸漸散去，南國暫時停止了漫無目的的投射，一時間一片安寧。
此時恭州城已經大門緊閉，恭州城樓上赫然出現了一行人，各自穿著盔甲，那為首的一個看來是恭州太守。他操著一口濃重的蜀音，聲色俱厲地譴責南國擅侵他境。
惜琴不以為然，伸手打了個橛子，立時便有人上前遞上弓箭。惜琴凝神靜氣，提弓拉滿了弦，對準了那個用川罵詆毀南國士兵的半百老人。
鳴鏑離弦，發如虎尾，惜琴在弓箭離弦之際虛起目光，又閉上了眼。
一聲輕忽卻尖銳的龍吟嘯聲驚破了她的預想，惜琴猛然睜眼，正瞧見那太守身畔一襲身姿纖細的亮銀白甲，日頭正高，一時晃了眼。
有人拔劍斬斷了惜琴射去的箭矢，那人戴著銀製麵具，身穿亮銀白甲，站在城樓之上，呈睥睨之勢。
惜琴有些恍惚，久遠的記憶告訴自己，那人下一著便是飛身下來，揮著長劍在自己周遭流雲戲舞，破了自己一路得勝的氣勢，卻不傷自己分毫。她盔甲之下的蜀繡紅衣驀地灼熱起來，仿佛身上燃了一團火。
但竟是沒有成真，太守眾人匆匆離了城上，入內城去了——包括那穿著纖細亮銀白甲的白袍將。
惜琴忽的笑了，外瞼微挑的狐狸眸子半合起來，從眼角放出光來——“架雲梯，奪城！”
她非要奪下這恭州不可。
一個月後，錦官城東，惜琴望著那熟悉的錦官城插著的齊家旗號，一時失了神。她來過王都兩次，第一次，那裏插著的是“尚”，第二次，那裏插著的是“楊”。
改朝換代，豈止是換個旗號那般簡單？
她破了恭州，卻沒找到那個穿著亮銀白甲的人。那曇花一現般的身影，是刻意引著她西進，還隻是為了在那一瞬間，驚醒她的魂靈？
胡思亂想間，城門開了。
“惜琴公主，我主陛下邀您入城，有要事相商。”匆匆出城的曹陵師話說得有些僵硬，但是彬彬有禮，令人不好拒絕。他又掃了一眼惜琴身後的千軍萬馬，聲音又僵硬了幾分：“如今城中難以駐軍，還望公主暫將南國士卒安置在城外。”
雙方既是盟友，惜琴背後是整個南國，想那齊恆也不會耍什麽手段。惜琴想了想，便帶了幾個手下，將大軍留在錦官城東，自己一行人緩緩入了城。
鎮南王府晟元殿，齊恆坐在正中央，雙手擱在桌案上，垂目看著什麽，似乎出了神。
惜琴一入晟元殿，便有了不祥的預感，這預感在齊恆緩緩抬起頭望向自己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齊恆稍稍抬起頭，瞥了一眼惜琴，一開口便是詰責意味，麵上的冷淡也是令惜琴不悅：“與公主約定同日攻城，我一路破城，半個月前便打到了王都，為何公主取道南國，一路暢通無阻，卻姍姍而來遲？”
惜琴蹙眉，暗自算了算時間，傲聲道：“恭州守軍不知為何多了數倍，竟是比我一路打來的守軍都還多，死守國東恭州，我雲貴士卒費了好大一番氣力，多路包抄，四麵迴迴炮齊擊，花了半個多月的工夫才破了恭州城匆忙趕來，卻沒料到了這裏，這王都已經插上你齊家旗號了——北國皇帝明明打北邊來，怎的這麽容易便破了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閣？”
齊恆袖手起身，足步慢移，到了惜琴身邊，仔細打量起惜琴的麵孔，見他如此無禮，惜琴身後的王敦不由得暗暗按住了劍柄。
“劍門關守軍不足兩千，”齊恆輕聲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得沒錯。但我也隻花了十天工夫，大軍直下，幾乎拆了它的關隘。”
“兩千？！”惜琴倒抽了口氣，“怎麽會？”劍閣是蜀國北關，頂著齊恆幾十萬人馬的壓迫，怎會隻有兩千守軍？
“公主問得好，‘怎麽會’？”齊恆冷笑，“我當時還道是公主大軍先至，迫得劍閣守軍調到了蜀東，故而讓我破得如此輕巧。卻沒料到，自己中了那‘請君入甕’的計。”
惜琴一怔：“你這話是何意？”
齊恆朗聲大笑，疲倦的雙眼中現幾分癲狂意味：“蜀地無人，破了劍門關之後更是所向披靡，我前方打得痛快，可後方卻遭了襲，智彥追兵直入長安，驅趕著皇族入蜀，隨後竟一路追著毀了入蜀之路——惜琴公主，你看，這是怎麽一迴事？”最後幾個字，明顯說得咬牙切齒。
惜琴心下一沉。
齊恆笑得愈發癲狂：“你說這場禍亂的根源就在蜀中，加上與朕收到的密報相合，朕這才應了你南下蜀國，到頭來，卻是空城一座，讓我數十萬大軍深入孤城，與北國隔絕，白白失了秦肅二州，惜琴公主，你如何解釋？！”
惜琴微微一哂：“嗬，你自己無能，本宮用不著和你解釋，你整個皇族在放在那裏本就是累贅！你倒不如仔細查查，瞧瞧你軍中是否有人走漏了消息，又布防失當，才被人連後路都斷了。”她的聲音一如往日帶著譏誚，那不屑一顧的氣度徹底惹惱了齊恆。
他驟然抽出腰間佩劍，雙眼通紅，決眥欲裂：“果然，那第二封密報說得沒錯，你與那楊楓靈分明有私，竟聯手誑了朕入蜀。朕也是糊塗，輕信了你，害得朕徹底孤懸於此。”
“密報？”惜琴聽得有些糊塗，她到長安時瞧見了有人密報齊恆，說蜀中經營者乃是楊楓靈，這事知道的人太多，便是齊恆知道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她也沒有多想。
但齊恆這態度實在詭譎，竟抽出了佩劍，惜琴心底一驚，隻把手按在了劍柄上，麵上仍是鎮定：“齊恆，我與你聯手來攻蜀中，是因為蜀地路險難行，我雲貴軍難以繞到劍閣正麵攻擊，阻斷蜀國東逃之路，這才和你盟誓同日攻蜀，東入蜀中，阻斷蜀國援軍。此事關乎我南國十萬兒郎的性命，更關乎我南北二國的存亡，我便是要害你，也決計不會做這等虧本的買賣——你口口聲聲說的密報，是什麽東西？”
齊恆橫劍在胸，冷笑道：“朕來蜀中的路上，收到有人秘傳的信報，說朕中了計，說你惜琴公主和那禍亂陰陽的楊楓靈有苟且私情，你的結盟之舉乃是誘我入彀。彼時大軍已動，不可迴轉，朕念著你與楊楓靈假鳳虛凰的事太過荒唐，便沒有信，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早在金陵宮中之時，朕便看出你二人感情不同尋常，不想竟是如此悖德逆倫，可憐，可笑！”
惜琴怒極反笑，聲音愈發平靜：“悖的不是你的德，逆的不是你的倫，本宮的私事，你無權置喙！再多妄言，莫怪我南國真應了你的昏話，當真與大民結盟！”
二人越說聲氣越高，越說越是火大，終於劍拔弩張，齊恆勃然大怒，一聲令下，自身後竄出了數十名侍衛，將惜琴數人圍在中間。
齊恆猛地揮手，吩咐動手，王敦立刻拔劍出鞘，霎時間，兵刃相接，擦出一串火花。
“住手！”旁裏忽的傳出了一聲喝，音調頗高，也是見效，立時就懾住了眾人，齊齊向發聲出看去。
卻是憐箏颯颯然從殿旁簾幕後從容走了出來，她手裏捏著一隻箭，不知是何意圖。
“憐兒，你出來做什麽？”齊恆皺了皺眉，他萬未想到，會在王都遇到形容憔悴的憐箏，也沒想到，自己苦心攻下的蜀國成了空國，隻剩下些山野疲民。
憐箏不說話，隻把那箭“哢嚓”折了，將兩截竹管摞在一起，又用力折了，再把四截竹管並在一起，再努力折斷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惜琴“嗤”地一哂：“齊恆，你還不如你妹妹聰明。”
齊恆稍稍冷靜下來，叫侍衛撤下，狠狠剜了惜琴一眼，鐵青著臉請惜琴暫且入府住下，商量後著。惜琴哼了一聲：“不必了，住在你這兒，晚上定然不得安生，我出城去。”拋下話，轉身要走。
“惜琴公主——”憐箏輕聲喚道，“這樣不好，多少眼睛看著的。”
惜琴腳步一滯，旋身看著憐箏，蹙了蹙眉：“你怎麽瘦得這麽厲害？”
憐箏笑道：“你以為你不是？”
惜琴自嘲一笑：“好，今晚我與你一道睡。”
她二人目光中各是清亮的了然之色，將齊恆晾在一旁。齊恆冷聲道：“這鎮南王府自是比不得皇宮，房間卻是極多的，還是不要委屈公主和我家妹子擠在一處。”
“這你不用管了，本宮就是喜歡和你家妹子擠著——”惜琴小小打了個嗬欠，“王敦，出城吩咐兵士們造飯歇息。”
齊恆向著曹陵師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上前來攔阻了王敦，向惜琴告罪道：“這事還是下臣去做吧。”
惜琴一哂：“隨你們，待本宮睡醒後再與你們議事。”說罷便攬著憐箏向廂房去了。
齊恆鐵青了臉目送著二女離開，轉臉低聲吩咐了幾句，便有二十幾個卒子跟隨著那兩人過去了，惜琴的手下自是不幹，也跟隨著過去。惜憐二人的小小臥房外，便圍了四五十人，好不壯觀。
【第十四章·隕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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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配樂——篆音
後天要考試，要準備答辯的開題報告，尼瑪為嘛我上個大學要答辯四次，今年半年內答三次誰受得了！！！
盡量今天把狗血灑完，銜接好麻煩……
3
領別人的兵正像帶別人的娃，需要一段時間調整磨合。惜琴要帶雲貴士兵，正是這如繼母一般的統帥，向齊恆約了半個月後一齊攻打蜀國，已經是雙方可以接受的極限。她本是不明白，為何齊恆陷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都不肯放手一搏，非要矜持著消磨敵手，徒勞地在關外浪費時間。待入了大明宮之後，才覺察到了楊楓靈的一點用心。
洛陽陷落之時，陷了大多官兵的家眷，卻獨獨放走了齊氏皇族，莫說是皇後劉小紈，便是一個還未受寵幸的美人都沒落下。若是尋常的謀反，製住皇族、立傀儡乃是必經之路，但楊氏這複民的旗號一舉出來，便不需要走這個過場，真把皇族拿在手中，反是雞肋，難以處置，既不能殺之以報國仇，亦不能留之以做要挾。但把他們悉數放出去，放迴齊恆身邊，便成了一枚消磨對方鬥誌，牽掣對方萬事自保為先的重要棋子。
哪個行軍打仗是拖家帶口的？偏偏齊恆就是，偏偏他還是這千軍萬馬的統帥。這必然會打擊士卒士氣。
惜琴冥想了一番，冷不丁一個念頭鑽了出來：若是那楊楓靈落入齊恆情境，會不會為了她竇惜琴而放棄殊死一搏，自甘落敗。
這個念頭一出來就被惜琴自己否決了，倒不是說她認定了楓靈心狠，隻是，這樣的情境不大會出現罷了。
“不過，若是真的有這種情況，那家夥肯為我做到何等地步？”惜琴還是忍不住設想了一下。
雲貴府兵雖多，卻沒有火炮，這點叫惜琴擔憂了一陣子，所幸，雲貴府軍庫中還有不少雲梯、迴迴炮，足以做攻城之用。
十一月二十，雲貴大軍開拔，晝夜急行，此次他們仍是繞遠，自蜀國東部，經由恭州行軍。但入了蜀國後的境況，惜琴預想的大有不同——素來仰仗地利以防守的蜀國並沒做太多抵抗，仿佛本就做好了將蜀國拱手相讓的準備。惜琴本是和齊恆約定了在二月二之前攻入王都，自蜀國打通南北國通路，再從水路出兵征伐荊州，攻入洛陽，卻沒想到一路走得這麽順當，不過一個半月的工夫，便到了千裏之外的恭州城，此處距離王都錦官城，不過五百裏的腳程了。
恭州城以霧著稱，惜琴到的這一日，恰逢著一場大霧，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清城垣高厚，卻看得清對麵放下了護城河上的吊橋，城門洞開。
空城計？
惜琴纖眉輕挑，暗自估算了一下，這一路行來都沒有多少守軍，大多是棄城而逃，大軍長驅直入，連雲梯石車都還未抬出來，那城池便到了手。如今齊恆已經開始進攻，蜀國本就兵少，這小小嘉定城，想必也沒剩多少駐軍。但見對方大門洞開，頗有些請君入甕的意味，她不由得多了個心眼，不敢輕慢。
惜琴先派了百人縱隊入城打探，不出所料，那縱隊最後一人入得城去，入了外郭，尚一切正常，但進了內城，便隱沒在霧中，半個時辰過去，那縱隊有去無迴，一片白茫茫之中，隻聽得到隱隱約約的廝殺聲。
惜琴眸光斂起，不動聲色地揚了揚手，止住了身後惶恐的躁動。她吩咐手下點起篝火，在城樓前二百五十步處架起迴迴炮，放入了摻雜了燃著枯草的石彈，又命弓箭手紛紛列前，燃起了火箭。
嗬，這才是攻城。惜琴冷笑一聲，決然揮下手臂。霎時間，石彈投射，火箭齊發，直向恭州城樓而去。
時間緩緩流逝，大霧漸漸散去，南國暫時停止了漫無目的的投射，一時間一片安寧。
此時恭州城已經大門緊閉，恭州城樓上赫然出現了一行人，各自穿著盔甲，那為首的一個看來是恭州太守。他操著一口濃重的蜀音，聲色俱厲地譴責南國擅侵他境。
惜琴不以為然，伸手打了個橛子，立時便有人上前遞上弓箭。惜琴凝神靜氣，提弓拉滿了弦，對準了那個用川罵詆毀南國士兵的半百老人。
鳴鏑離弦，發如虎尾，惜琴在弓箭離弦之際虛起目光，又閉上了眼。
一聲輕忽卻尖銳的龍吟嘯聲驚破了她的預想，惜琴猛然睜眼，正瞧見那太守身畔一襲身姿纖細的亮銀白甲，日頭正高，一時晃了眼。
有人拔劍斬斷了惜琴射去的箭矢，那人戴著銀製麵具，身穿亮銀白甲，站在城樓之上，呈睥睨之勢。
惜琴有些恍惚，久遠的記憶告訴自己，那人下一著便是飛身下來，揮著長劍在自己周遭流雲戲舞，破了自己一路得勝的氣勢，卻不傷自己分毫。她盔甲之下的蜀繡紅衣驀地灼熱起來，仿佛身上燃了一團火。
但竟是沒有成真，太守眾人匆匆離了城上，入內城去了——包括那穿著纖細亮銀白甲的白袍將。
惜琴忽的笑了，外瞼微挑的狐狸眸子半合起來，從眼角放出光來——“架雲梯，奪城！”
她非要奪下這恭州不可。
一個月後，錦官城東，惜琴望著那熟悉的錦官城插著的齊家旗號，一時失了神。她來過王都兩次，第一次，那裏插著的是“尚”，第二次，那裏插著的是“楊”。
改朝換代，豈止是換個旗號那般簡單？
她破了恭州，卻沒找到那個穿著亮銀白甲的人。那曇花一現般的身影，是刻意引著她西進，還隻是為了在那一瞬間，驚醒她的魂靈？
胡思亂想間，城門開了。
“惜琴公主，我主陛下邀您入城，有要事相商。”匆匆出城的曹陵師話說得有些僵硬，但是彬彬有禮，令人不好拒絕。他又掃了一眼惜琴身後的千軍萬馬，聲音又僵硬了幾分：“如今城中難以駐軍，還望公主暫將南國士卒安置在城外。”
雙方既是盟友，惜琴背後是整個南國，想那齊恆也不會耍什麽手段。惜琴想了想，便帶了幾個手下，將大軍留在錦官城東，自己一行人緩緩入了城。
鎮南王府晟元殿，齊恆坐在正中央，雙手擱在桌案上，垂目看著什麽，似乎出了神。
惜琴一入晟元殿，便有了不祥的預感，這預感在齊恆緩緩抬起頭望向自己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齊恆稍稍抬起頭，瞥了一眼惜琴，一開口便是詰責意味，麵上的冷淡也是令惜琴不悅：“與公主約定同日攻城，我一路破城，半個月前便打到了王都，為何公主取道南國，一路暢通無阻，卻姍姍而來遲？”
惜琴蹙眉，暗自算了算時間，傲聲道：“恭州守軍不知為何多了數倍，竟是比我一路打來的守軍都還多，死守國東恭州，我雲貴士卒費了好大一番氣力，多路包抄，四麵迴迴炮齊擊，花了半個多月的工夫才破了恭州城匆忙趕來，卻沒料到了這裏，這王都已經插上你齊家旗號了——北國皇帝明明打北邊來，怎的這麽容易便破了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閣？”
齊恆袖手起身，足步慢移，到了惜琴身邊，仔細打量起惜琴的麵孔，見他如此無禮，惜琴身後的王敦不由得暗暗按住了劍柄。
“劍門關守軍不足兩千，”齊恆輕聲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說得沒錯。但我也隻花了十天工夫，大軍直下，幾乎拆了它的關隘。”
“兩千？！”惜琴倒抽了口氣，“怎麽會？”劍閣是蜀國北關，頂著齊恆幾十萬人馬的壓迫，怎會隻有兩千守軍？
“公主問得好，‘怎麽會’？”齊恆冷笑，“我當時還道是公主大軍先至，迫得劍閣守軍調到了蜀東，故而讓我破得如此輕巧。卻沒料到，自己中了那‘請君入甕’的計。”
惜琴一怔：“你這話是何意？”
齊恆朗聲大笑，疲倦的雙眼中現幾分癲狂意味：“蜀地無人，破了劍門關之後更是所向披靡，我前方打得痛快，可後方卻遭了襲，智彥追兵直入長安，驅趕著皇族入蜀，隨後竟一路追著毀了入蜀之路——惜琴公主，你看，這是怎麽一迴事？”最後幾個字，明顯說得咬牙切齒。
惜琴心下一沉。
齊恆笑得愈發癲狂：“你說這場禍亂的根源就在蜀中，加上與朕收到的密報相合，朕這才應了你南下蜀國，到頭來，卻是空城一座，讓我數十萬大軍深入孤城，與北國隔絕，白白失了秦肅二州，惜琴公主，你如何解釋？！”
惜琴微微一哂：“嗬，你自己無能，本宮用不著和你解釋，你整個皇族在放在那裏本就是累贅！你倒不如仔細查查，瞧瞧你軍中是否有人走漏了消息，又布防失當，才被人連後路都斷了。”她的聲音一如往日帶著譏誚，那不屑一顧的氣度徹底惹惱了齊恆。
他驟然抽出腰間佩劍，雙眼通紅，決眥欲裂：“果然，那第二封密報說得沒錯，你與那楊楓靈分明有私，竟聯手誑了朕入蜀。朕也是糊塗，輕信了你，害得朕徹底孤懸於此。”
“密報？”惜琴聽得有些糊塗，她到長安時瞧見了有人密報齊恆，說蜀中經營者乃是楊楓靈，這事知道的人太多，便是齊恆知道了也沒什麽大不了，她也沒有多想。
但齊恆這態度實在詭譎，竟抽出了佩劍，惜琴心底一驚，隻把手按在了劍柄上，麵上仍是鎮定：“齊恆，我與你聯手來攻蜀中，是因為蜀地路險難行，我雲貴軍難以繞到劍閣正麵攻擊，阻斷蜀國東逃之路，這才和你盟誓同日攻蜀，東入蜀中，阻斷蜀國援軍。此事關乎我南國十萬兒郎的性命，更關乎我南北二國的存亡，我便是要害你，也決計不會做這等虧本的買賣——你口口聲聲說的密報，是什麽東西？”
齊恆橫劍在胸，冷笑道：“朕來蜀中的路上，收到有人秘傳的信報，說朕中了計，說你惜琴公主和那禍亂陰陽的楊楓靈有苟且私情，你的結盟之舉乃是誘我入彀。彼時大軍已動，不可迴轉，朕念著你與楊楓靈假鳳虛凰的事太過荒唐，便沒有信，現在看來，倒是有幾分道理。早在金陵宮中之時，朕便看出你二人感情不同尋常，不想竟是如此悖德逆倫，可憐，可笑！”
惜琴怒極反笑，聲音愈發平靜：“悖的不是你的德，逆的不是你的倫，本宮的私事，你無權置喙！再多妄言，莫怪我南國真應了你的昏話，當真與大民結盟！”
二人越說聲氣越高，越說越是火大，終於劍拔弩張，齊恆勃然大怒，一聲令下，自身後竄出了數十名侍衛，將惜琴數人圍在中間。
齊恆猛地揮手，吩咐動手，王敦立刻拔劍出鞘，霎時間，兵刃相接，擦出一串火花。
“住手！”旁裏忽的傳出了一聲喝，音調頗高，也是見效，立時就懾住了眾人，齊齊向發聲出看去。
卻是憐箏颯颯然從殿旁簾幕後從容走了出來，她手裏捏著一隻箭，不知是何意圖。
“憐兒，你出來做什麽？”齊恆皺了皺眉，他萬未想到，會在王都遇到形容憔悴的憐箏，也沒想到，自己苦心攻下的蜀國成了空國，隻剩下些山野疲民。
憐箏不說話，隻把那箭“哢嚓”折了，將兩截竹管摞在一起，又用力折了，再把四截竹管並在一起，再努力折斷時，費了好大一番力氣。
惜琴“嗤”地一哂：“齊恆，你還不如你妹妹聰明。”
齊恆稍稍冷靜下來，叫侍衛撤下，狠狠剜了惜琴一眼，鐵青著臉請惜琴暫且入府住下，商量後著。惜琴哼了一聲：“不必了，住在你這兒，晚上定然不得安生，我出城去。”拋下話，轉身要走。
“惜琴公主——”憐箏輕聲喚道，“這樣不好，多少眼睛看著的。”
惜琴腳步一滯，旋身看著憐箏，蹙了蹙眉：“你怎麽瘦得這麽厲害？”
憐箏笑道：“你以為你不是？”
惜琴自嘲一笑：“好，今晚我與你一道睡。”
她二人目光中各是清亮的了然之色，將齊恆晾在一旁。齊恆冷聲道：“這鎮南王府自是比不得皇宮，房間卻是極多的，還是不要委屈公主和我家妹子擠在一處。”
“這你不用管了，本宮就是喜歡和你家妹子擠著——”惜琴小小打了個嗬欠，“王敦，出城吩咐兵士們造飯歇息。”
齊恆向著曹陵師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上前來攔阻了王敦，向惜琴告罪道：“這事還是下臣去做吧。”
惜琴一哂：“隨你們，待本宮睡醒後再與你們議事。”說罷便攬著憐箏向廂房去了。
齊恆鐵青了臉目送著二女離開，轉臉低聲吩咐了幾句，便有二十幾個卒子跟隨著那兩人過去了，惜琴的手下自是不幹，也跟隨著過去。惜憐二人的小小臥房外，便圍了四五十人，好不壯觀。
【第十四章·隕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