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


    “大監、大監,不好了!”禦前剛來沒多久的小太監神色慌張地跑過來,卻不敢直接進殿,隻得跪在打算換班的肖大監麵前:“雲霜郡主從馬上摔下來了!”


    “什麽!”聞此噩耗,肖大監也顧不得休息了:“太醫過去了沒有!”


    “張院首已經在看了,”小太監喘了口氣,繼續迴道:“傳信的宮婢途中碰上了貴妃的人,現下貴妃也趕去了,差人來問陛下是否立刻召寧王進宮?”


    肖漱略一沉吟:“傳寧王進宮需陛下首肯,隻是陛下昨夜數次驚厥,睡得不太安穩,一個時辰前才剛用了安神湯。這樣,你先不要急,等張院首那兒出了結論再來報!”


    “大監,”一道輕柔悅耳的女聲從內殿門口傳來:“陛下已醒,召來人入內答話。”


    小太監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目光求助性地看向肖漱。肖漱歎了口氣,低聲道:“進去便是。”


    “老奴該死,擾了陛下清淨,請陛下降罪。”肖漱先小太監一步請罪。


    內殿一片昏暗,皇帝並未將簾子拉起:“無妨,朕近日一向少眠,說吧,腳步聲這麽急,出了什麽事?”


    “是雲霜郡主,”小太監感激地看了肖漱一眼:“郡主她不慎從馬上摔下來了,張院首正在醫治。”


    皇帝瞳孔微微收縮:“起駕,朕去看看景馥。”


    龍床上的罩簾一下子被拉開,皇帝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殺意:“眷夢!”


    眷夢便是方才那名女子的名字,她立刻領會了皇帝的意思,不曾多發一言,身形便漸漸隱入黑暗。


    肖漱鼻尖沁出 一滴冷汗,作為皇帝近侍,自己的命和皇帝的信任劃著等號,可自從祁王殿下從平羅山迴來後,皇帝身邊就多了許多之前隻會隱藏在暗處的人,現在這個眷夢便是其中之一。皇帝原先會交給肖漱去查的事情交給了這些人,此事代表的含義令肖漱心慌。


    雖然心中惶惑不安,肖漱也不敢耽誤正事:“是。”


    ——————


    “臣妾給皇上請安。”


    溫貴妃年近四十,周身氣質冰冷威嚴,原本不算老氣的容貌也被莊重的服飾襯得多了幾分暮氣。她恭敬地行了禮,一舉一動一絲不苟,朝上的大臣和皇上交談時都沒有這麽生疏。


    皇帝看了她一眼,微微皺眉:“起來吧,禦獸園離你的宮殿不近,辛苦你來得這麽快。”


    溫貴妃垂首:“景馥是陛下孫輩中第一個快要成年的郡主,臣妾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出了這樣的事怎能不急。臣妾已看過景馥,所幸並無大事,隻是這孩子嚇壞了,一句話都不肯說。既然陛下也來了,臣妾便告退了。”


    見她如此識趣,皇帝也沒有再冷眼相待:“朕亦期盼老七的孩子,雖是明年才大婚,但現下準備起來也不算晚。陳郡謝氏素有才氣,但東晉之後便很少與皇室聯姻。朕知你因郭後的緣故不喜謝凝,但切不可遷怒於老七未來的王妃,莫要怠慢人家。”


    上次聽皇帝對自己說這麽長一段話已經不知過了多久了,溫貴妃眸中隱有流光閃動,但很快又消失不見,屈膝行禮:“臣妾遵旨。”


    皇帝見她這樣,意興闌珊地揮手示意她離開,扭頭進了內殿看孫女。


    “陛下,”張院首正在給榻上的景馥包紮,見皇帝進來忙起身行禮:“微臣——”


    “免了,景馥情況如何?”皇帝在床榻邊上坐下,看到被張院首包的嚴嚴實實地傷處挑眉,心下鬆了一口氣——衛明玦小時候習武常有磕磕碰碰的時候,皇帝早有經驗,一看便知沒傷到骨頭。


    張院首道:“郡主受的是皮外傷,不曾傷筋動骨,隻是要好生養幾天,否則容易留疤。郡主精神不濟,臣開了些安神的方子,等煎好了喂郡主服下即可。”


    皇帝看著床上已經睡過去的景馥,意外道:“原來還沒喝藥嗎?那她怎麽……”


    張院首點頭:“郡主昨夜沒休息好,老臣清理完傷口後就睡著了。”


    “都已經睡下了還喝什麽安神湯,讓她好好睡就是了。”皇帝麵對張院首的時候比對溫貴妃放鬆多了:“把已經睡得好好的人喊起來喂讓人好好睡覺的藥,你長得什麽腦子?多此一舉。”


    張院首也沒害怕,嗬嗬一笑:“貴妃娘娘憂心郡主,一定要煎些藥保險,微臣也不能不從命啊?”


    皇帝掐著眉心:“她一向如此,是否合乎人情不重要,自己不落人話柄最要緊。看似無欲無求,實則執拗無比。跟她說幾句話,朕比上朝還累。”


    張院首不接話了,低頭專心致誌地包紮,看那全神貫注的樣子像是要在景馥受傷的腿上打個絡子。


    皇帝無語地盯著換著花樣打結的張院首一會兒,餘光掃見景馥的小臂露在被子外麵,便伸手去掖,誰知手指一下子就被抓住了。景馥沒有醒,隻是額頭冒汗,口中喃喃自語,睡得極不安穩,像是做了噩夢。


    張院首見皇帝眉頭微蹙,起身告退:“已經包紮好了,老臣下去找些去疤的藥膏。”


    “嗯,你到朕的私庫挑一些叫肖漱送到二皇子府上,他知道怎麽說。”皇帝想了想,補充道:“還有,讓他把明玦小時候住的地方收拾出來,朕要留景馥在宮裏住一晚。”


    張院首領命離開,皇帝握著景馥的小手,冷聲道:“查清了麽?”


    “迴陛下,郡主所用的馬鞍和照夜玉獅驄並沒有被動過手腳。”眷夢從屏風後現身:“當時在場的宮人們說,郡主今早來時似乎心事重重,馴馬師建議休息一日卻被拒絕。郡主還說想自己慢慢跑一會兒,不許人跟著,誰知跑到人遠一些的地方卻忽然墜馬。幸好那匹照夜玉獅驄頗通人性,不曾踩傷郡主,否則不會隻是輕傷。”


    皇帝扭頭:“你認為,今日之事是景馥在自傷?”


    眷夢跪地:“奴婢不敢多做揣測,隻是……奴婢思來想去,隻有這個解釋說得通。”


    “起來吧,你的判斷和朕一樣。”皇帝目光複雜地看著無聲囈語的景馥:“可景馥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去查昨夜寧王府發生了什麽。”皇帝的指尖輕輕敲打床沿:“景馥一向孝順,若無大事,斷不會做出自傷這種不成體統的行為,朕今夜就要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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