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閑塵能力平平,沐雲修沒太將他放在眼裏,如今的軍營,已經再也沒有陸閑塵的容身之所了。


    他輕斂了眸光,淡聲道:“派人跟緊他,適當的時候給一個驚喜。”


    他的下屬知道他嘴裏所謂的驚喜是什麽,應了一聲,立即派人過去安排。


    沐雲修交代完這些後沒忍住又輕咳了幾聲,他看了一眼帕子,上麵有紅色的血痕。


    他看到這絲血痕後輕輕歎息了一聲,知道自己的病情再拖下去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他想起師父對他的判詞,說他如果沒有遇到那個能讓他聞到香氣的女子,可能會孤獨終老。


    可是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大概率是活不到老的時候,也就沒有所謂的孤獨終老。


    隻是他心裏對棠妙心終究十分好奇,今日既然出來了,他就會再找機會跟她說說話。


    他是在棠妙心從一個小販手裏買來幾隻毛茸茸的小雞崽時和她“偶遇”的。


    隻是他不知道她在買小雞崽,過去的時候,四隻小雞崽瞪著烏黑的眼睛齊刷刷地朝他看過來,讓他有些尷尬。


    棠妙心看到他一臉欣喜地道:“軍師,你怎麽在這裏?”


    沐雲修剛欲說話,旁邊的小雞就在“嘰嘰嘰”地叫個不停。


    她忙伸手在籃子裏灑了一點米,小雞便安靜地吃米去了。


    沐雲修問她:“怎麽突然想起養雞?”


    棠妙心迴答:“我沒被我爹賣掉之前,家裏就常養雞。”


    “我娘說小雞最可愛了,長大之後母雞能下蛋,公雞能打鳴,最後還能把他全燉了吃了,可好吃了。”


    她這話也不算全是假話,她是被棠九歌塞到這裏來的,然後之前林如風天天養一堆的小錦。


    沐雲修聽她說這些事情說得十分自然,便有些明白她為什麽那麽貪財了,原來是窮的。


    他問她:“你爹為什麽要賣掉你?”


    “還能是什麽,當然是家裏窮唄!”棠妙心輕哼一聲道:“他不把我賣掉,哪來的錢給我哥哥娶媳婦。”


    沐雲修原本還想說幫她贖身,等這邊的事情了結之後,就送她迴家。


    可是他聽她說完這些後,就覺得她應該不會想迴家。


    棠妙心看到他的表情後又笑了起來:“我如今來了王府,便想著養幾隻雞,這裏便是我的家了。”


    沐雲修想了想,還是決定提醒她:“王府裏不能養雞。”


    棠妙心愣了一下後問:“不能養嗎?那我的小雞怎麽辦?我都買好了!”


    她說著說著急的眼圈都紅了,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沐雲修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她這副樣子,便道:“要不,暫時養在我那裏?”


    棠妙心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道:“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


    沐雲修微微一笑:“隻是幾隻雞而已,不麻煩。”


    棠妙心看到他這副樣子,莫名就想到書秀曾說過沐雲修待她和尋常人不一樣。


    她之前不信,現在卻發現好像還真是這樣。


    否則像沐雲修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會幫她養雞。


    她知道沐雲修是難得的聰明人,敏感又機智,和他接觸,跟走鋼絲繩一般無異。


    隻是現在陸閑塵那個大坑坑,也不知道有沒有命迴來。


    她在定北王府隻是一個婢女,身份低微,誰都能處置她。


    陸閑塵要是出事,她的事還沒有做完,還需定北王府呆一段時間,得給自己找個靠山,沐雲修無疑是最適合的。


    沐雲修這個靠山從本質上來講是把雙刃劍,一個不好,身份就會敗露。


    她有些糾結,聰慧如她,一時間也沒能想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她伸手摸了摸籃子裏四隻毛茸茸的小雞,輕聲道:“那……我空了能去看它們嗎?”


    沐雲修輕笑一聲:“當然可以。”


    棠妙心也跟著笑了起來。


    沐雲修問她:“你是怎麽到世子身邊的?”


    這個問題其實沐雲修之前曾旁敲側擊地問過。


    此時再問,棠妙心知道他是在試探她。


    她隻怕沐雲修對她太好,不怕沐雲修試探。


    所以此時沐雲修一試探她,她心裏就再也沒有負擔。


    她輕聲道:“這事我就告訴你一個人,你別跟別人說哈!”


    沐雲修點頭,棠妙心的眼睛轉了個圈,往他的身邊湊近了些許,他就又聞到了她身上的蘭花香,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著溫雅,實則極擅長管理自己的情緒,此時麵上不露分毫。


    棠妙心有些神秘地道:“我爹把我賣了之後,我先是在一家大戶人家裏做婢女。”


    “那家人可壞了,總欺負我,我不聽他們的話,他們就打我,還不給我飯吃。”


    “我尋思著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人打死,有一天晚上我就逃走了。”


    “我後來才知道逃奴被人抓住是要處以重刑的,我不想死。”


    “我被人追的那天晚上,一位長得很英俊的大人救了我,讓我去伺候世子。”


    她這說法和沐雲修之前的猜測十分接近。


    他的眸光幽深:“他就沒有讓你做什麽事?”


    棠妙心點頭:“有的,他說讓我一直跟著世子,等時機成熟之後就會有人來聯係我。”


    沐雲修的眸光更深了幾分了,好一會才道:“那他們最近有跟你聯係嗎?”


    棠妙心搖頭:“沒有,自從我到世子身邊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我猜他就是跟我隨口說說,這裏離玉城那麽遠,他們肯定過不來。”


    “我往後要多攢點銀子,在這裏買座宅子,然後給自己贖身,再想辦法立個女戶,往後就能過自在日子了。”


    她的這些想法是絕大多數百姓最樸實的想法,落到了實物,所以顯得格外的真。


    也正因為有了這份真,足以讓沐雲修相信她前麵的那番話的可信度。


    沐雲修問她:“往後他們來找你的時候,你能跟我說嗎?”


    棠妙心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麵上卻有些猶豫。


    沐雲修笑了笑:“若是不方便……”


    “養雞的錢你能替我掏嗎?”棠妙心打斷他的話。


    沐雲修愣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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