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桌上的美味也逐漸沒了熱氣。


    宇文及醉醺醺地拉著王詡的肩膀,連聲誇讚他是真英雄,大豪傑!


    王詡則是一邊按住徐權幾欲斟酒的手,一邊搖頭憨笑,稱自己不過是一個生得好的幸運兒,算不得什麽狗屁英雄。


    徐權身後是劉瑾和趙物,知道的多些,剛剛便是他給講解了不少近期魏國宮廷的秘辛。


    二人心照不宣,這番話既是說給王詡聽的寶貴信息,也是遞給長孫玉的投名帖子。


    這一頓飯,可謂是賓主盡歡。


    “二位大人,孤有一計,可使二位官升數品,還能和大燕結下深厚的友誼,可要聽聽?”


    王詡麵色酡紅,似是酒後吐真言般興高采烈。


    “殿下有想法直言便是。”徐權笑眯眯地捋著胡子,一旁的宇文及也是癱在椅子上打了個酒嗝,“殿下直說,咱們誰跟誰?”


    “那孤便直言了。”


    王詡將身子微微前傾,徐權和宇文及見他這副模樣,頓時也正色了幾分,三人湊到了一起。


    “這聖旨的意思是將太子扶上去,可是二位想過沒,怎麽扶?”


    “這還不簡單,老夫去皇宮揪出長孫雄圖一刀劈了他,把帝冠往太子爺頭上一戴,誰不服拿出這道先帝的旨意堵他嘴便是。”宇文及滿不在乎地隨口答道,但是說話時他眼中卻滿是沉思。


    “你這麽做,隻怕是太子爺上位第一件事就是忍痛宰了你。”徐權在一旁打了個哈哈,“古往今來弑帝者除了自己當上帝王這一條路,哪有一個是善終的?”


    “嘁,老夫也就是開個玩笑,你還真以為我要去啊?不過你說我的想法行不通,倒是說說你的...嗬,不見得比我高明!”宇文及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正因我沒法子,所以才要聽殿下的想法。”徐權倒也不生氣,隨即他看向王詡,“殿下想怎麽把太子爺送上去?”


    “太子若是即位,光有傳國玉璽並不夠。”王詡緩緩說道,“所以在未打開聖旨之前,孤對此事還真有些頭疼。”


    “不過若是加上這道聖旨同時再用傳國玉璽相佐證,名分大義已定。”徐權補充道。


    “正是此意。”王詡點了點頭,“其次便是民意,不過以我觀之,似乎這一點太子早就開始謀劃了。”


    王詡笑吟吟地調侃道:“這一路上,我發現百姓可是都盼著他老人家迴去解諸位於水火倒懸之中呢。”


    “大到各城看似鐵證如山實則無稽之談的罪名,小到各處酒樓裏都有有心人跳出來做戲,實則都是利用否極泰來對民間聲音做的文章。”


    說到這裏,王詡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徐大人,今日至茗樓裏那個煽動百姓、力挺太子的說書先生,是你安排的吧?”


    “什麽?”徐權聞言頓時錯愕地瞪大了眼睛,“我不知道啊?”


    王詡笑容不變,依舊注視著徐權。


    “好吧,的確是我安排的,殿下料事如神。”


    片刻過去,徐權還是認下了,他無奈地搖頭笑笑。


    “想想也是,若不是我在背後默許,他又怎麽可能直到講完才被抓下去?”


    “名分大義已定,民聲民意已備,那現如今便隻差一把直刺長孫雄圖、快速破開局麵的利刃,避免夜長夢多。”


    王詡注視著宇文及和徐權,目光炯炯。


    “殿下不會真要刺殺長孫雄圖吧?”宇文及挑了挑眉,“雖不比橫街殺人來得震撼,但是您這樣的身份刺殺一國帝王是不是有些掉價...”


    王詡一聽這話不禁以手扶額。


    “誰跟您老說的我要去刺殺?”


    “那殿下所言利刃是指?”宇文及不解地問道。


    “這事若是成了,你二位日後必然在官場上平步青雲,就連太子也得倚重二位。”王詡笑而言他,並未解答。


    “難不成殿下有意讓我們節製地方軍隊,尊太子為正朔,舉兵進京平定逆賊?”徐權眯眼推演,“可是節製地方軍隊這件事太慢了,而且一個不小心便會泄露消息,雖說長孫雄圖如今大勢已去,但是他畢竟在軍中經營多年,死忠他的將領應該不在少數。”


    “但孤若說眼下有一支極為忠心的強悍軍隊隨時待命呢?”王詡氣定神閑,胸有成竹。


    “怎麽會有這樣的軍隊...”徐權微微搖頭,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此刻,他想到了一種恐怖的可能。


    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滴下,徐權酒醒了大半。


    “殿下難不成要引您大燕的軍隊入魏平亂?”他顫抖著問出這句話。


    饒是徐權在政壇上混跡多年,也不禁為自己這個危險的猜想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雖然燕魏之盟由來已久,但是引他國軍隊入自家國都,其危險程度無異於火中取栗!


    “徐大人很聰明嘛,孤正有此意。”


    王詡點了點頭,肯定了徐權的猜想。


    他剛剛一直有意引導二人主動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因為隻有這個想法從他們的嘴裏說出,才不會顯得那麽駭人。


    “不可,若是大燕軍隊進入國都撕毀盟約,那我宇文及便是大魏的千古罪人!”宇文及大手一張,狠狠地按在桌案上,他雙目通紅,沒了剛剛混不吝的樣子,“殿下,我隻當您是無心之言,勿再多說,明日一早我送您迴去。”


    “若是孤以天道誓言起誓呢?”


    王詡早就料到了他會有這種反應,所以他慢悠悠地說道。


    “況且若如燕軍入魏,那名義上便會是太子長孫玉率軍誅逆,燕軍盔甲一律換上魏軍標識。”


    “魏太子率‘魏軍’誅殺一個弑君的逆賊,很合理吧?”王詡緩緩說道。


    此言一出,不光徐權閉了嘴,就連宇文及也麵露沉思之色。


    “屆時你們兩位也將會成為名義上指導此次平亂的將領,雖然暗中是鐵帥指揮,不過他不會出麵,功勞全是你們的。”


    徐權目光閃爍,似有意動。


    “不妨想想,還有什麽從龍之功比親自抬著太子即位更大的?”王詡如同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不斷誘惑著他們。


    “那殿下所圖為何?”徐權麵露疑惑之色。


    “燕魏乃兄弟之盟,唇亡齒寒,幫助平亂是理所當然義不容辭的事情。”王詡先給這件事定下了調子。


    “更何況孤與長孫玉交好,在兩國日後的交往中,孤認為太子會比如今這位對大燕更有利些。”


    王詡給出了自己的私人理由。


    “好,那老夫陪殿下賭上一把。”


    徐權經曆過短暫的掙紮後迅速做出了決定,就按王詡所言,排除掉燕兵入魏作亂這個選項後,無論怎樣都對自己有利。


    更何況自己和大燕有了這一次合作,隻要燕魏聯盟不倒,需要聯係大燕時太子肯定會先考慮自己,這相當於變相保住了自己的政治地位。


    徐權向來是個敢想敢幹之人,先前他投劉瑾是這樣,如今他答應與王詡合作也是這樣。


    他一直堅信一個觀點:政局之中若沒有足夠的實力,那就沒資格保持中立,恰如逆水行舟,若無船錨,那便是不進反退。


    倒不如放手一搏。


    “這...”


    宇文及見狀皺了皺眉,徐權這麽快就同意無疑是把自己架到了火上,他現在可謂是騎虎難下。


    畢竟放燕軍入關的可是自己!


    隻有他自己清楚,這件事的壓力有多大。


    眼見宇文及遲遲做不了決定,王詡突然開口立誓。


    待到宇文及反應過來時,王詡已經得到了天道誓言的認可。


    “宇文大人,意下如何?”王詡笑眯眯地詢問道。


    事情做到這個程度,再也由不得宇文及半分拒絕了。


    “好,明日送殿下等人出境之時,便是燕軍入關之時!”


    宇文及將拳頭狠狠攥了攥,隨即他咽下一口唾液艱難地說道:“權當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殿下君子之腹,但如若燕軍真有些別的心思,老夫哪怕不顧天道誓言,也要取殿下項上人頭來彌補這一切。”


    “好,一言為定。”王詡嘿嘿一笑。


    今日之事,可謂全勝!


    苦憋了多日的王詡終於找到這樣一個絕佳的機會來一展胸中所謀。


    此事雖說是臨時起意,但是卻被他構建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絕佳妙計。


    宇文及作為邊關守將,隻有他點頭了,燕軍才能無聲無息地進來,不然隻能強攻;而徐權作為一方封疆大吏,所在汾陰又是離魏皇都最近的一座大城,可以起到遮蔽消息的作用,進而達到奇襲的效果。


    他們兩個人少一個,王詡這條妙計都達不成。


    至於王詡和背後的大燕真的隻像他自己所說的是因為兄弟之盟才出手幫助的麽?


    是,但不完全是。


    長孫玉若憑借燕軍上位,那大燕就相當於握住了他的一條軟肋,他在麵對大燕之時肯定氣勢上要先弱下三分來。


    而且今日大燕幫助長孫玉即位,明日大燕就可以衝這位新帝要求貿易優惠、加強修士之間的交流等等一係列條件。


    這些條件並不難以實現,但是一旦魏國答應下來,就會和大燕進一步加強合作,屆時再想和長孫雄圖一樣輕而易舉地倒向那幾個敵國就難以實現了。


    王詡喝著酒,心中掂量著這些事情。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暗自發笑。


    難道這些事徐權和宇文及想不到麽?


    他們肯定能想到。


    但是這件事能給他們的迴報太大了,而弊端又似乎沒難麽明顯,更何況根本波及不到二人。


    所以種種利益的糾葛下,他們能與王詡合作其實已成必然。


    至於長孫玉配不配合?


    王詡料定他必然會為了登基暫時吞下這個暫時稱不上毒藥的苦果。


    三人結為利益同盟之後,徐權又是拉著王詡聊了許久。


    天色已晚,宵禁已然開始,宇文及和王詡約定明日一早便出發後就離開了,畢竟現在他接受了城防,若是今夜不出現在城頭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而宇文及告辭後不久,王詡忽然見到徐權皺了皺眉,“你這老東西,我和貴客說話你也敢偷聽?”


    門外則是管家劉叔的聲音。


    “小姐等典公子許久了,這才讓老奴過來問問家主您的意思。”


    徐權頓時愣了愣,剛剛光想著敲定平亂的細節,卻把自己女兒的事給忘了。


    他再度認真觀察了一下王詡,不由得暗暗點頭。


    王詡胸有韜略,長相也沒得挑,他其實心中已是同意了女兒的想法。


    於是徐權索性順水推舟道:“殿下今日就在我府上安歇吧,您與柔兒年齡相仿,可以好好交流一番,老夫實在是不勝酒力,得去醒醒酒了。”說完起身便要逐客。


    王詡不由失笑。


    這老家夥,誰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


    不過他轉念一想,剛好可以借此機會跟徐姑娘說清楚這件事,也算是讓這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及時止損。


    於是他便跟著管家走到了一處廂房。


    濃濃夜色中,劉叔悄然消失。


    “典公子,我父親對你印象怎麽樣?”


    隻聽得柔柔的聲音響起,徐柔從王詡眼前廂房走出,聲音略微有些忐忑,不過更多是期待。


    月光聖潔,美人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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