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神定了定,緩緩走上前,對著夫差笑道:“大王來了怎麽也不派人去通知西施一聲。”


    夫差眸底一笑,向前一步拉過我的手,“你難得出門,寡人怎敢擾了你的興致?”


    我低斂下眸子,不動聲色的抽出手,瞧了桌案上的竹簡子一眼,“大王在看什麽,方才那般入神?”


    “不過兵書罷了。”眼角餘光瞧見夫差將手輕輕握於身後,聲音晦澀且低沉。


    “孫子兵法?”我看清了竹簡子最前方的幾個大字,讀出聲來。


    “是啊。”夫差長歎一聲,坐了下來,“這孫武,是伍子胥當年“七薦”父王,才得被父王重用,與伍子胥一道西破強楚,北威齊晉,也幫了寡人大破越軍,這本兵書就是他寫的,本也是驚世將才,隻是可惜伍子胥死後,他便歸隱了。”


    “一切都是寡人錯了。”夫差或是想起錯殺伍子胥之事,麵上露出悔恨之色,捂著頭躺在榻上似是頭疼不已。


    我看著他此刻頹然的模樣,不知該說些什麽,也沒有立場再說些什麽,隻能上前輕輕的替他按著頭,讓他好受一些。


    夫差緊皺的眉頭似是舒展了些許,手漸漸覆上我按著穴位的手,輕輕囈語道:“還是寡人的西施好。”


    我的手一僵,仿佛此時此景迴到了當初他與齊國艾陵之戰得勝歸來的那一夜,我壓製住眸底突然泛起的霧氣,終究都是一場錯罷了。


    我繼續手中的動作替他按著頭穴,想起陳美人今日所言,試探道:“聽說,今日大王去了坤澤宮,與王後生了爭執?”


    隻見夫差聞言,一瞬便睜開了眼,正撞進我的眸子,他似是望了我許久,目光中交織著哀痛與悔恨,以及無數複雜的情緒,終是開口道:“若不是她……”


    “大王,太子殿下在景陽宮求見。”就在這時,寺人渠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寡人知道了。”夫差皺了皺眉,重新站起了身。


    “寡人今夜再來陪你。”夫差望著我,留下一句話,便跟著寺人渠離開了容華宮。


    第178章 恨意絕(九)


    窗外,彎月如鉤,靜靜地掛在樹梢枝頭,繁星點點,在蒼穹上熠熠閃爍,樺樹婆娑,夜風輕拂而過,修竹隨風搖曳。


    “夫人,已過了戌時,晚膳可還要等大王麽?”夏荷進了屋,輕聲詢問道。


    我又望了望愈來愈暗的天色,搖頭道:“不等了,想必大王已經用過膳了。”


    “是。”夏荷遲疑地應了一聲,隨即將晚膳布了上來。


    我看著桌上的膳食,比往日菜色多了一些,定是夏荷這丫頭知道夫差今夜過來,特意提前準備了。


    我輕輕動著筷,想著夫差一會兒過來該如何四麵相對,又擔心自己如昨夜一般夢魘無意識說些不該說的話。


    “夫人,喝杯熱茶吧。”晚膳過後,夏荷又替我倒了杯清茶。


    我點了點頭喝下,身子也變得暖和了一些。


    “夫人!”這時,隻見吟霜從殿外走了進來,對著我說道:“方才寺人渠托人傳來消息,大王今夜政務繁忙,會晚些過來,還說大王說了,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先行歇息。”


    “恩。”我輕輕點了點頭,“既如此,你們也下去歇息會兒吧。”


    夜色漸濃,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偶然一聲蟲鳴,衝破暗夜的寂靜,接著又陷入無邊的靜謐。


    我隨意翻看著夫差遺落在這裏的孫武兵書,也隻有這百家爭鳴,動蕩不安的亂世,才能寫出這般曠世絕作,隻是可惜,吳國最終是敗了,這一日又究竟是何時?


    “夫人,這般晚了,大王怎麽還不來?”夏荷又進了屋來,看著空蕩蕩的庭院,瞧了我一眼,失落道。


    我斂下眸子,心中卻是一陣鬆快,“怕是不會過來了,扶我去洗漱吧。”


    洗漱完後,我坐在鏡前,梳理著一頭濃墨色瀑布般的長發,長發沾濕,微風一吹散出淡淡花香,白色輕紗貼在身上,勾勒出身上曲線。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去歇著吧。”一切打理好後,我輕輕吹滅床榻前點燃的燭火,對著夏荷輕聲道。


    “是,夫人好生歇息。”夏荷將床簾替我遮掩好,方才離開。


    困意來襲,我輕輕閉上眼,不一會兒便入了夢鄉。


    隱隱約約中,仿佛有千斤重物將我緊緊環住,我隻覺自己唿吸都有些難受,然而隻是一瞬,我又看見了姬月瑤一臉得意的笑容,渾身是血的鄭旦卻笑著對我說要好好活著。


    “不,不要!”我猛得睜開眼,又是這周而複始的噩夢,隻是夢魔的場景猶在眼前,身心仍沉浸在無盡的恐懼與悲痛之中。


    “西施——”一聲輕喚從身旁傳來,我心中一驚,轉過頭,這才意識到夫差不知何時睡在了身邊。


    “怎麽,又做噩夢了?”夫差握住我發抖的雙手,將我緊緊地擁進了懷,輕輕地撫著我的背,我緊拽著衣角,雙眸緊閉,眉頭皺成了一團,額頭已是一層細密的汗珠。


    “別怕,有寡人陪著你。”夫差用唇輕碰著我的額頭,柔聲哄道。


    “大王何時過來的?”許久我才鎮定下來,離他的胸膛遠了些,抬頭望著他,輕聲詢道:“可都忙完了?”


    “恩。”夫差望著我點了點頭,“太子來報,南方發生水患,寡人宣眾臣商議決策,所以來晚了些。”


    “國事雖然重要,大王也要注重身體,這般晚了,大王本不必再過來的。”我斂下眸子,睫毛簌簌顫動,輕聲道。


    “那怎麽成,寡人答應過今夜陪你。”夫差牽起我的手於唇邊親昵,雙眸在黑暗中注視著我,深沉又堅定,“寡人日後,定不會再叫你失望。”


    我看著他在昏暗的光線中卻亮如星辰的眸子,遲遲不知再該說些什麽。


    他見我不吱聲,又離我近了一分,隻是一瞬便將我壓在身下,漆黑的眼眸中蘊著熾熱的神采,溫熱撩撥的氣息縈繞在我的耳邊,“西施,我們迴到原來,好不好?”


    我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滾滾熱浪,鼻尖縈繞著股清爽凜冽的鬆木香,我知此刻他想要什麽,輕輕閉上眼,良久,迴了他一個字。


    “好。”


    他聞言,身子陡然一顫,一隻手緩緩探進了我的長發,又順下似是虔誠般握住我的麵龐,驀然一顆淚落在了我的臉上,“你說真的?”


    我撲簌著睫毛,感受著麵上這顆滾燙的熱淚,隻覺心似是被重錘敲擊了一下,痛得我再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仿若過了許久許久,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卻被他疾如狂風的吻堵住了所有未說的話,他氣息淩亂,手在我身上胡亂撫摸著,滾燙的唇順著氣息似是要將我淹沒,“西施,寡人好想你。”


    我緊緊閉著眼,任由他在我身上點起一片火焰。


    情至濃時,他有些生疏的解開了我的裏衣,貪婪地攫取著我身上的一切,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當身體貼合在一起時,他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情難自禁地低頭含住我的唇瓣,繼而溫柔地繞住舌尖,熾熱纏綿。


    我輕顫著承受他的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濕…….


    天地的風如同靜止,身體也是似失去了五感,如同一片輕舟,在雲裏霧裏輕輕晃動,卻什麽也感覺不到。


    我該慶幸在這片黑暗中,他看不清我眸中所有的情緒。


    第179章 江潮湧(一)


    第二日悠悠轉醒,腦海閃過昨夜的癡纏,轉過頭去,隻見夫差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影,仿佛在夢中也有著無盡的憂慮。


    我輕輕披上外衫,將一頭青絲順於腰際之後,緩緩越過夫差,行至窗前,天還未大亮,隻有一絲晨光熹微,衝破天際,夜色還籠罩著冥蒙天空,星子未散,晨露蒼涼。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涼風變得稍許微冷,我將窗輕輕合上,緩步坐於梳妝台前,透過鏡中,隻見雙頰還留有歡愛過後未去的潮紅,我又湊近了些,撫摸著脖頸上昨夜留下的歡好痕跡。


    昨夜夫差那如潮水般洶湧的熱情又帶著一絲討好,他一次次試圖讓我一同與他歡愉,隻是留給我的,隻有許久未經人事的痛與疲累。


    “在想什麽?”突然,鏡中突然出現夫差的麵龐,我身子一顫,有些被他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嚇到,隻是還沒迴過魂來,就已被他從身後緊緊圈住,他下頜順勢蹭了蹭我的頸窩,聲音帶著一絲慵懶與低啞,“怎麽醒的這麽早?”


    “大王醒了?”我不自在偏過頭,對上他還略有些惺忪的眸子,輕聲道。


    他眼眸一彎,唇角牽起,輕歎道:“寡人許久沒睡過這般安穩覺了。”


    我低下眸子,隻字再未言,隻是唇角微微漾著一絲清淺含羞的笑,往日他最喜的便是我欲語還羞的模樣了。


    果然他見我這般模樣,似又是情動,指尖微動摩挲過我嫣紅的唇辦,轉瞬一把將我橫抱而起,我被突如其來的懸空失重感,嚇得低叫了一聲,隨即下意識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大王——”我又驚唿一聲,他灼熱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裏衣此刻正源源不斷地透了過來。


    他低頭望向我,眸光瀲灩如晴水,薄唇輕勾,眼神又帶著一絲捉弄,“天色還早,咱們要不再睡兒?”


    我一驚,還沒來得及迴應,他便又將我壓在身下,不由分說的要與我廝磨起來,我並未讓他再得逞,避開了他的親熱,撐起他寬闊的胸膛與他分離了些許距離,又低下頭,帶著一絲羞赧小聲求饒道:“大王,西施昨夜已是疲乏,可否饒了這一迴?”


    隻聽夫差在上方隱隱傳來悶笑聲,好久才將我低下的頭輕輕抬起,對著我眉眼一彎,盡收萬千溫柔,“好了,寡人知你累了,不過逗弄於你罷了。”


    “大王怪會捉弄人。”我佯作薄怒,輕輕捶打著他的胸膛,學著小女人姿態與他調情逗趣。


    夫差倒很是受用,一把攬過我,一個翻身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他溫柔地撫摸著我柔順的烏發,輕輕閉上眼,似是舒坦地輕聲呢喃道:“西施,告訴寡人,寡人不是在做夢?”


    我聞言笑靨有些凝固,好在他閉著眼未曾看見,半晌才恢複神色對他調笑道:“大王可不就是在做夢!夢裏啊,還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夫差瞬得睜開眼,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眼波流轉,柔情似水,看著我的目光中盡是寵溺,“西施,寡人發誓,日後定不會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我迷蒙地望著他,似真是感動的潤濕了眸子。


    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對我許下諾言終生不負,若是相負定叫他身首異處,不得好死,隻是終究他還是疑我辱我,是我一頭栽進了他給我編織的一場美夢裏,如今,夢醒了,才知是一場怎樣徹頭徹尾的錯。


    “大王,不早了,該起了。”我收起眸中所有的情緒,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又對著他輕聲道。


    “恩。”夫差見天已大亮,也並未有貪睡的念頭,若是往日越軍攻城之前,他定會尋著借口與我多廝磨一會兒再去上朝,即使是遲了也讓朝臣幹等著。


    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我輕手輕腳地將他的衣衫從衣架上拾起,走至他身前替他穿起了衣裳,係上最後一條腰帶之後,又為他高束起了發髻,戴上了王冠。


    “好了。”我看著鏡中此刻意氣風發,一臉威儀之色的夫差,點了點頭。


    “西施。”夫差離開前捉住我的手,望著我輕歎了一聲,“寡人真是一時半刻都不想離開你,等寡人滅了越國,便帶著你遊曆四方,再也不管這天下事了,可好?”


    “好。”我望了夫差許久,終是笑著對他點了點頭,隻是可惜的是,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了。


    第180章 江潮湧(二)


    夫差走後,夏荷輕聲輕腳進了屋來,望著我,一陣欣喜道:“夫人,您和大王終於和好了。”


    我看著一臉喜色的夏荷,動了動唇,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帶著一絲疲累道:“替我梳妝吧。”


    “是。”夏荷蹲身應下,便開始替我梳起了發髻,三千青絲綰起一個鬆鬆的淩雲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


    “今日夫人疲累,一會兒可還要去給王後請安麽?”夏荷偏過頭,輕聲詢問於我。


    我望著鏡中的自己,擺弄了下耳垂上的流蘇,“自是要去,我若是不去,她豈非又有了話頭置喙我侍寵,沒將她這個王後放在眼裏?”


    “大王說過,夫人不必日日請安。”夏荷又道,“夫人從前,何曾在乎這些虛名?”


    “那你可知,西施夫人是如何死的?”我輕輕一笑,望向夏荷,詢問道。


    “這……”夏荷聞言望著我麵色一變,“您……您這話是何意?”


    “她就是擔了禍水的名,被他們逼死的呢。”我淒然一笑,眸光泛起了冷意。


    “夫人——”夏荷愣愣地看著我,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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