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這副市井耍無賴的模樣,嘴角微抽了抽,終究走上前將他扶著向榻邊走去。


    隻是還未將他安置好,他便雙手向上一撈,我整個人始料未及便撲倒在了他的胸膛之上,轉瞬之間,他一個翻身而下,濃烈香醇的酒味便撬開我的舌尖,辣意潤入咽喉,我隻覺得整個人頭暈腦脹,腹部也跟著燒得慌。


    我僵著身子,緊緊閉上眼,任由他在我唇舌之間的猛烈掠奪,見我沒有太多迴應,他又似發了狠般,唇上力道更加霸道,讓我疼得下意識喊出聲來。


    他聽了愈發激動,帶著一身酒意又與我廝磨了許久,這才放開對我的桎梏,我輕喘著氣息,望著他那一雙眼,盈盈水光,兀地顯出幾分多情來,比頂簾繡的梅花還要豔幾分,“西施,原諒我,好不好?”


    我凝眸一動不動的望著他,過了許久,終究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我知道我該騙騙他,又或是騙騙我自己,可此時此刻,我卻說不出口。


    隻能看清他線條流暢的輪廓隱在昏暗的光線中,碎發貼著眉,惺忪的眼眸安靜看著我,見我不迴應,又帶著些微的沙啞與低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繼續重複道:“原諒我,好嗎?”


    我緊緊閉上眼,不知為何滑落一行清淚下來,或許是為了祭奠我那死去的愛情,又或者是為了他此刻遲來的卑微,總之,一切都迴不去了。


    他見我落淚,眸色一痛,定定的看了我許久,終究是緩緩放開了我,平躺在我的身邊,許久,傳來隱隱的歎息與苦澀聲,“睡吧,寡人不勉強你。”


    我聞言身子漸漸舒展開來,又是一夜難眠,無數的噩夢在這一夜重新席卷而來,我想,我這輩子都無法被救贖了。


    第176章 恨意絕(七)


    再次醒來的瞬間,思緒猶如飄浮的輕煙,慢慢凝聚,我偏過頭望向身側,卻早已沒了夫差的身影。


    “夫人,您醒了?”我正在愣神之際,夏荷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點了點頭,起身披上薄紗,輕聲詢問夏荷,“大王何時走的?”


    夏荷看了我一眼,又道:“夫人昨夜似是夢魘,渾身是汗怎麽也叫不醒,大王吩咐我們照顧好夫人,便一臉凝重的離開容華宮了。”


    我一聽,心中咯噔一聲,我昨夜確實做了不少噩夢,不知有沒有無意識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


    “我……可有說什麽胡話?”我抬頭,急迫的看向夏荷。


    夏荷愣愣的搖了搖頭,“奴婢候在外邊,也聽不太清,大王吩咐我們進來侍候時,隻聽夫人隱隱約約提了鄭旦夫人……”


    夏荷抬頭又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緩緩道:“還有越國大夫範蠡的名字。”


    我聞言攥緊手心,昨夜的夢又一瞬間席卷而來,我依舊夢見鄭旦渾身是血的模樣,畫風一轉,又夢見了範蠡拿著手中的青銅劍刺穿夫差胸膛的一幕,我驚嚇出聲,明知是夢卻是怎麽也醒不過來。


    “夫人,您現在可好受些了,奴婢特意煮了醒神湯,夫人可要嚐嚐?”夏荷又對我輕聲道。


    我輕歎著搖了搖頭,“我這是心病,喝再多的湯藥都沒用的。”


    “夫人。”夏荷扶著我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一臉疲色的我,輕歎道:“夫人,凡事要向前看,鄭旦夫人在天之靈,定是希望夫人能夠好好的。”


    我望著鏡中自己那雙滿含悲哀與怨恨的眼眸,輕輕一笑,卻是一個字也迴答不出來,隻道:“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打聽清楚了?”


    夏荷一頓,迴道:“這些天,奴婢暗中打聽,姬夫人升為王後後,與各宮夫人相處的還算和諧,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


    “隻是,王後似乎對懷有孕事的季夫人特別照顧,與季夫人身邊的嬤嬤來往十分密切,那嬤嬤總是三天兩頭便來給王後請安謝禮。”夏荷又繼續道。


    “是麽……”我凝眉,季夫人此刻正受寵,姬月瑤此舉是拉攏人心還是另有目的,不可得知。


    “夫人,那季夫人雖然身懷龍胎,可是奴婢知道,在大王心中,您才是第一位的。”夏荷見我麵色不愉,又接著道。


    我輕輕一笑,“好了,替我上妝吧。”


    “是。”夏荷替我梳起長發,又為我挽上發髻,輕描淡妝,塗抹丹唇,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吃過早膳,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反射出銀色的光芒,斑駁成了滿地的琉璃,我望著窗外,一束絳橘柔光穿過我的指尖,讓人心生暖意。


    “夫人,陳美人來了。”正在這時,吟霜進了屋來,輕聲道。


    “快請她進來。”我一聽,連忙道。


    “容夫人。”隻見陳美人帶著曦月公主走了進來,見了我,親切的喚了一聲。


    “容娘娘。”曦月跟著也喚了我一聲。


    “妹妹。”我迎上前,對著陳美人笑了笑,又摸了摸曦月的頭,“曦月乖。”


    “來,快坐。”我又對著陳美人笑道,請她們坐在了身邊。


    “姐姐,我手藝不精,做了些點心,你嚐嚐?”說著,陳美人打開食盒,端了一盤荷花酥出來,遞給了我。


    “好吃。”我接過一塊,輕輕送入口中,隻覺入口即化,唇齒留香,對著陳美人笑著點頭稱讚道。


    “姐姐喜歡就好。”陳美人又是一笑,看著我的臉色又轉了話題道:“聽說,大王下了朝,就徑直去了坤澤宮,似乎與王後發了好大的脾氣,宮裏人都傳開了……姐姐可知道?”


    “是麽……”夫差與姬月瑤不和,無論是什麽原因對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姐姐與王後有著……”陳美人稍一猶豫,又接著望著我的眸子,認真一字一句道:“我雖然力薄,卻也願意助姐姐一臂之力。”


    我看著陳美人如此直白表忠心的話語,一時有些詫異,畢竟她可是住在姬月瑤宮中十餘年,是什麽原因讓她背離尊貴的王後,投靠於我?


    “王後畢竟與你有著多年情分,你可知你在說什麽?”我望著陳美人,輕輕試探道。


    “情分?”陳美人聞言,嘴角微微一笑,“我們在她眼中,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


    “哦?”我佯作詫異地看向她,不知她與姬月瑤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若不是無意聽了她與侍女的對話,我怎麽知道,當初便是她暗中命人給羲禾夫人的貓下的猛藥,那貓才會無故傷人,若不是上天保佑,如今又哪裏來的曦月,這都是她對付伍莞寧的手段,可惜這些年我一直都恨錯了人……”陳美人提及姬月瑤,不再掩飾眸中的痛恨之色。


    我捂住唇,竟不知當年那事是這般緣故,也是,當初伍莞寧一手遮天,她也隻能暗中行這些肮髒之事。


    又或許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陰暗之事。


    “我身份低微,勢單力薄,得知真相也無法與她抗衡。西施夫人,我知道隻有你,也隻能你能幫我。”陳美人情急之下,又喚了我的原名,握住我的手雙眸激動道:“我宮女出身,自知護不了曦月一輩子,隻求幫了夫人,夫人能認下曦月為義女,護她一世無憂。”


    “你何必妄自菲薄,曦月是你的女兒,也是大王的女兒,也隻有親生父母,才能護她一輩子周全。”我搖頭輕歎,看了一眼曦月,又望著陳美人道:“既然王後是你我共同的仇人,幫了你也是幫我,你放心,我說過,瑤華宮還缺一位主人,你且等些時日。”


    “夫人……”陳美人眸中閃爍淚意,“夫人之恩,若棠無以為報,日後夫人若有吩咐,若棠定萬死不辭。”


    “好了,這宮中決定生殺大權的是大王,你若想對抗王後,該多親近大王才是……”


    “我何嚐不想,隻是大王……”陳美人搖了搖頭,“當初大王寵幸,也不過是將我錯認成羲禾夫人罷了。”


    “在這宮中想要生存,就得有爭心,你這般模樣,又如何能鬥得過王後?”我望著陳美人,搖頭道。


    “還請夫人明示。“陳美人揚眉望向我。


    “宮中就曦月一個公主,這就是你的資本,你多製造些機會讓公主與大王相處,父女天然的親情,總會讓大王愛屋及烏親近你的……”我搖頭一笑,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變成這樣教著夫差的女人爭寵,“日後大王若是再來容華宮,你便借機帶著曦月過來,可明白?”


    “若棠知道如何做了。”陳美人聽了我所言,漸漸雙目清明。


    第177章 恨意絕(八)


    待送走陳美人後,夏荷重新進了屋來。


    “夫人,今日陽光這般好,何不出去走走?”夏荷望著我笑道。


    我看著窗外的天色,如同一片金色的綢緞,溫暖而明媚,讓人有些置身其中的衝動。


    “那便去逛逛,我記得宮中這個時節,禦花園的荷葉應是開得茂盛了。”我點了點頭,出去透透氣也未嚐不可。


    “夫人,等等,帶件披風。”夏荷又從殿中拿了件薄披風給我係上,這才與我一同前去禦花園。


    踏入禦花園,徑直向湖邊走去,湖水碧綠透明,波光粼粼,湖水中遊弋著幾隻錦鯉和金魚,追逐戲水,大片荷葉開得正盛,綠悠悠一片,我輕輕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隻覺紛亂的心此刻也變得寧靜了一些。


    “衛夫人。”忽然夏荷恭敬的聲音從身旁傳來,我眉心一動,轉過身,隻見衛夫人正帶著侍女站在不遠處。


    “衛姐姐。”我對著她輕笑了笑,這還是我迴宮後第一次見她。


    衛夫人點了點頭,又朝我走近了一分,望了我許久,才道:“我本以為你永遠不會迴來了,沒想到……”


    我輕笑道:“世事無常,有些事又豈是自己能做的了主?”


    衛夫人聞言,又望了我一眼,“當初大王為了你,不顧季王後死諫,不顧眾臣反對,若不是你自願待在姑蘇台受罪,誰又能動的了你分毫?”


    我聞言心中一凜,直直看向她。


    “從你和大王迴吳國的那一刻本宮就知道,你愛大王早已越過生死,你所做的一切,受的一切苦,都是為了大王的清譽,可如今,你又為何迴來這是非之地?”衛夫人望著我,就像是要望進我的心底。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我腦中,我眸光泛紅,許久才輕笑出聲來,“衛夫人不知道麽,我現在是大王親封的容夫人了,衛夫人這般聰慧,也定是知道西施為何迴來。”


    衛夫人隻是看著我,目光深遠,終究低聲留下一句,“她不是你想象中好對付的。”


    便帶著侍女緩步離開。


    我愣在原地,看著衛夫人離去的背影,緊緊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已是目光堅定,對著一旁的假山石高聲道:“聽了這麽久的牆角,還沒聽夠麽?”


    “容……容夫人。”聽了我的話,季夫人和她身邊的嬤嬤這才現身,我早已發現她們躲在假山之後,卻也一直並未戳破。


    隻見季夫人一身淺黃長裙,脖間係上白色披風,手撫在小腹之上,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當目光對上我時,再也不是之前好奇探究的模樣,而是帶著一絲隱含的敵意,而她身邊的老婦人目光中的厭惡卻是更不加掩飾了。


    我輕輕一笑,上前一步對著季夫人道:“昨日拜見王後,聽說季夫人身子不適,不知季夫人身體可好些了?”


    “不過小毛病罷了,不礙事。”季夫人到底是少女臉皮薄,被我抓了現行臉上有些掛不住,隻是低頭躲閃著我直視的目光淺淺笑道。


    “你懷有身子,可是大事,湖邊風大,可萬莫再著了風寒。”我笑道。


    “我家主子身子好著呢,不勞容夫人費心。”季夫人身邊的嬤嬤將季夫人護在身後,對著我譏諷道。


    我看著她這般模樣,心底一笑,視線一抬正好看見她手上戴著的翡翠玉鐲,隻見這玉鐲質素上乘,綠波瑩瑩,一看就是經巧匠精心打磨的上乘之品,老嬤嬤見我目光瞧見玉鐲,更是得意的顯擺又晃了晃手。


    “嬤嬤這玉鐲倒是不俗。”我順意試探道。


    隻見老嬤嬤得意一笑,“這可是王後娘娘親自賞賜,王後娘娘體恤下人,寬和待人,實乃中宮典範。”


    我冷笑一聲,“嬤嬤說的是,咱們王後娘娘,可真是菩薩心腸。”


    “今日賞荷有些累了,本宮就先告辭了,夏荷,我們走。”我不欲再與她們多言,轉身便離開了。


    “主子,別怕她,您現在懷有龍嗣,才是大王第一要緊的人。”隱隱約約,傳來老嬤嬤的勸慰聲音,我心底一笑,腳步加快著向容華宮走去。


    剛踏進了容華宮院中,隻見吟霜正恭敬的立在殿門前,待看見了我們,目光一亮,小跑了過來,“夫人,你可迴來了,大王等您多時了。“


    “什麽?”我解下披風遞給夏荷,又問道:“大王來多久了?”


    “足足半個時辰了,奴婢說夫人去賞荷了,大王說不必通知,讓夫人玩得盡興就好。”吟霜又迴道。


    “我知道了。”我點了點頭,徑直就向屋內走去。


    待進了殿中,隻見夫差正靠在我平時愛躺著的靠窗的榻上,神情凝重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竹簡子。


    “容夫人。”寺人渠見是我,恭敬的喚了一聲。


    夫差聞聲放下了手中的竹簡子,站起了身子,本專注認真看書的眸光一瞬變得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視著我,眼底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掩飾,“西施,你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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