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大堂。


    兄妹倆靠窗而坐,一壺清茶,一碟花生米,待遇卻跟當初李青迥然不同。


    李青隻點一碗麵是為窮酸。


    永青侯隻點茶和花生米,是為飲食清淡。


    兄妹倆比朱厚熜來的還早一些,眼瞅著朱厚熜上了樓。


    “大哥,這時間可不短了啊,真不會有事嗎?”李雪兒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上去看看吧?”


    李浩微微搖頭:“小壽子雖吃了年紀大的虧,可到底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一對一的情況下,不敵也沒有生命危險。”


    “可萬一……”


    “噓!”李浩做了個噤聲動作,“人下來了。”


    李雪兒連忙望向樓梯,卻見朱厚熜頭發淩亂,右眼烏青,嘴角紅腫,不由大驚失色。


    同時,大為震怒!


    這個朱厚照,都這時候了還如此肆意妄為,真是不知‘死’字怎麽寫啊……


    李家有免死鐵券,有很多免死鐵券,然,朱厚照卻不是李家人。


    再者,這種事可不是免死鐵券能擺平的,涉及到皇帝自身的統治地位,什麽規則都無法束縛。


    祖宗下發的免死鐵券也不成!


    兄妹瞧朱厚熜的同時,朱厚熜也瞧見了兄妹倆,不過他並未說什麽,都未曾駐足,徑直揚長而去。


    兄妹自不會再上趕著去追,更不會點破其身份。


    李浩:“快上樓!”


    李雪兒忙起身攙著他,心下雖急,卻更擔憂大哥,“大哥勿憂,他身上沒血,小壽子當無大礙。”


    “別廢話了,青爺不在,萬一真出了事兒,咱們如何交代。”李浩催促,“趕緊的……”


    李雪兒答應一聲,扶穩大哥,腳步加快……


    “小壽子,小壽子……”


    未至雅間兒近前,兄妹倆便開始唿喊,心情忐忑。


    少頃,便聽見一道鼻音很重的鬱悶聲傳來,“活著呢。”


    還活著?


    兄妹倆緊繃的神經為之一鬆,繼而就隻剩下憤怒了。


    推開門,


    李雪兒張口就罵:“你說你,受點委屈能死啊?不受委屈才會死,你……”


    瞧見朱厚照滿手是血,素色手帕都染得透紅,不由心下一慌,“你傷哪兒了?”


    李浩也忙道:“可別輕舉妄動,小心傷口進一步撕裂。”


    “……”朱厚照悶悶道,“沒傷口,我隻是流鼻血了。”


    “???”


    兄妹二人快步上前,李雪兒更是逮著朱厚照一通摸索,片刻後,確定小豬崽子真就隻是流鼻血,這才放下心來。


    隨即,又是劈頭蓋臉的罵……


    “我都這樣了,你們還罵我……”朱厚照憤懣難當,“吃虧的是我,是我啊,你們跟誰親啊?”


    “能活著就謝天謝地了,你還挑上理兒了?”李雪兒怒叱,“昨日跟你說了什麽?做一次烏龜王八蛋咋了?你當初撂挑子的時候,不做過一次縮頭烏龜嘛……”


    朱厚照:“……”


    “大哥,你罵一會兒。”


    “……”李浩沒小妹這麽大的力氣,隻是道,“不讓他爽一次,你難善了,下次他再來,你就幹哼哼得了,聽表叔的錯不了。”


    朱厚照估摸著差不多了,輕輕鬆開堵住鼻孔的手,血果然不流了,這才道:


    “我這不是吃了虧了嘛,別再擔憂了,這事兒了了。”


    “你把人打的眼青臉腫,跟我說了了?”李雪兒哪裏肯信。


    李浩也不覺得這麽簡單,皇帝不遠千裏而來,就為打堂兄一頓?


    就算是這樣,自己也沒討到什麽便宜啊。


    李浩揚著拐杖道:“小子,你再跟我混不吝,我敲你一頭包!”


    “……”朱厚照無奈道,“先坐,聽我慢慢道來。”


    一刻鍾後……


    “這就……成了?”


    “不然咋滴?”朱厚照鬱悶道,“你們以為他還能真殺我啊?無外乎是覺得自己被騙了,跑來發泄心中怒火罷了,發泄了也就好了。”


    “可這……”李浩苦笑道,“真是這樣最好不過,說實話……小皇帝小氣了半輩子,這次卻很是大氣。”


    李雪兒深以為然,頷首道:“不是一般的大氣。”


    朱厚照卻笑了,“大氣?開什麽玩笑,隻是沒必要殺我,且殺我的成本太大,跟大氣沾什麽邊?”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李雪兒哼道,“你坑的人家還不夠慘嗎?”


    朱厚照撇嘴道:“你信不信,若是再選一次,他還會怕我不舍皇位呢?”


    兄妹一怔。


    “其實,他根本不排斥做皇帝,且還對皇位無比眷戀。”朱厚照道,“今日如此暴怒,一是因為被騙了,二是見不得我都不做皇帝了,卻還能這麽瀟灑,心裏不平衡罷了。”


    “兒子他有,太子立下了,若真是苦悶不堪,何不做太上皇?”朱厚照哼哼道,“我承認我坑了他,可他卻樂在其中,如此不是大氣,而是小氣。”


    李浩冷哼:“不管怎麽說,無論出於什麽原因,人家這次都稱得上仁義,莫不知足了。”


    “我也沒說啥呀,就是有點不忿……”


    “活該,誰讓你撂挑子的?這就是代價,咎由自取!你還不忿?你咋有臉……”李雪兒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好一陣奚落。


    朱厚照無可奈何,隻能老實受著……


    誰讓小姑隨他娘呢。


    ~


    發飆了!


    陸炳發飆了。


    放眼天下,誰能揍皇帝,誰敢揍皇帝!


    哪怕李青……


    那也得給個理由先。


    一個青樓的小婊砸,一個出來賣的……可不就是讓人嫖的嗎,咋還動手打人呢?


    簡直豈有此理!


    “老爺,給小的半個時辰,隻需半個時辰!”陸炳猙獰道,“小的要讓其付出代價!”


    沈煉也憤懣難當,道:“既然是生意,就不能如此待客!”


    “好啦,左右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算了吧。”朱厚熜擺擺手,“去,弄桌酒菜來,咱們喝兩盅。”


    陸沈:啊?


    不是,這麽大度的嗎?


    你都讓人揍了啊……


    這下,二人真的開始擔心,皇帝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


    “皇,老爺,您這是……怎麽了啊?”


    “我很好啊。”朱厚熜做著拉伸動作,“渾身通透,心情愉悅,暢快至極。”


    陸沈:(⊙o⊙)…


    果然,皇上果然是病了……


    被人揍還感覺爽,這是正常人?


    陸炳苦求道:“老爺,咱們迴去吧,好嗎?”


    “是啊老爺,順天還有許多事要您做主才行,時下忙的厲害,你不在指不定出多少亂子呢。”沈煉也勸。


    朱厚熜唿出一口極長的氣,微微點頭,“吃飽喝足,再歇一晚就迴去。”


    二人驚喜,“真的?”


    “豈有戲言?”


    “哎,是,好好。”兩人狂點頭,心中大石總算落了地。


    朱厚熜嚴肅道:“下麵人吩咐一下,此次下江南,萬不能透漏一個字!”


    陸炳、沈煉拱手稱是,隻當是皇帝要臉。


    不過,皇帝嫖妓之事,隻有他二人知道,倒也無妨。


    陸炳還是有些氣不過,打算晚上去好好懲治一番,卻被眼尖的朱厚熜洞察,哼道:


    “我說話不管用了是吧?”


    “……不敢,小的……唉。”陸炳歎了口氣,重重點頭。


    朱厚熜掃了二人一眼,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認為我是病了,亦或腦子出問題了是吧?”


    二人一凜,連稱不敢。


    朱厚熜淡然一笑,也不為難二人,揮手道:“速去準備酒菜,明日咱們就迴去!”


    “是!”


    二人拱手一禮,沈煉去整酒菜,陸炳門口站崗。


    …


    時至五月底,夜風卻一點也不溫熱,反而有種冰涼之感。


    李青仰望星空,麵容憂鬱,他想明白哪裏不對勁兒了。


    小皇帝後期的表現,不符合常理,好像是故意躲著他一般。


    就連出發前夕,都未曾去小院兒。


    一向熱忱諂媚的朱厚熜,突然變得疏遠,隻有一個可能。


    ——小皇帝怕暴露了什麽。


    極大可能是看穿了朱厚照的身份,怕掩藏不住異樣,被自己察覺……李青眉頭微微皺起。


    現在迴去?


    狂趕路的話也來得及,可問題是……真若是朱厚熜猜中了朱厚照身份,並痛下殺手,這會兒人都涼透了。


    既定事實已經發生,便是殺了朱厚熜泄憤,也無力改變什麽。


    再者……


    朱厚熜好似也沒有殺朱厚照的理由,以他的智商,不會想不透其中關鍵……


    李青思緒飄飛。


    “呦,永青侯在這兒呢?”


    戚繼光拎著酒肉走來,在他邊上坐了,“整兩口?”


    “你倒是好興致。”李青坐起身,道,“你是第一次參與戰爭吧?”


    “是呢。”戚繼光撓頭笑道,“衛所的日常,也就是隔三差五操練一下的樣子,大半時間都在地裏,與京營的精銳相比,說是莊稼漢也不算過分。”


    李青笑了笑,道:“誰讓太祖摳門呢。”


    “……”戚繼光可不敢搭這個腔。


    “不過還好,京營戰力沒落下,邊軍由於募兵製的緣故,戰力也十分可觀,加之先進的火器,對敵依然是碾壓。”


    李青歎道,“話說迴來,全麵廢除府兵製也不現實,募兵製有募兵製的好處,也有募兵製的弊端。”


    戚繼光不敢在這事上指點江山,轉移話題道:


    “侯爺能說說,您那會兒跟成祖爺征伐漠北的事兒嗎?嘿嘿……好讓下官也漲漲見識。”


    “那會兒啊……那就說來話長了。”李青仰望夜空,眸光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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