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猝然起身,努力克製住聲音的悸動,“朕會盡快查清此事。”他頓了頓,“若你當真是被陷害,朕必會還你公道。”


    連喬依舊背對著他,看不清形容,可是淚已漸漸幹了。她啞著嗓子說道:“郭昭容小產後失於調養,還請陛下多遣幾位太醫過去探望,免得遺下什麽後症。”


    楚源皺起眉頭,不解她為何說起郭昭容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什麽,麵上一冷,大步邁出殿去。


    一直到他走遠,連喬才懶懶的轉過臉來。大概是近來天氣太幹燥了,眼眶裏總是幹幹的,好不容易擠出幾滴不夠用的眼淚,迫得她不得不轉過臉去。也怪皇帝太難對付,禁足中還要來一套深情質問的戲碼,幸虧她早有預備。


    紫玉提著一個黃紙包進來,道:“娘娘,您要的巴豆楊大人托人送來了。”


    這楊漣做事也太磨磨蹭蹭了,偏偏遲了一步,連喬還打算給皇帝嚐一嚐巴豆粉的滋味呢,現下隻好打消這念頭。


    該叫誰來做試驗品呢?連喬當然不會將這東西給自己服用,紫玉她們也都是女孩子,恐怕消受不起,再者,拉肚子畢竟是一件有失體麵的事。


    連喬隻好招手示意牆角的小太監過來,笑道:“順安,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你敢不敢?”


    嫩皮白麵的順安看著那紙包咽了口唾沫,還以為是什麽好吃食,直到連喬輕描淡寫的說那是巴豆粉,他才嚇得一激靈。


    不過,要證明對主子的忠心,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了。順安抖抖索索的接過那紙包,顫聲應道:“小的遵命。”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幾天事情太多,讓大家久等了o(╥﹏╥)o,總算補了兩章上來,明天依舊會雙更,填補之前的空缺(>人<;)


    ps.一到年關總是格外忙碌,不是人找事,就是事找人,大家互相體諒一下吧~?


    第38章 真相大白


    楊漣送的藥效果不錯,很快,怡元殿就傳出了下人吐瀉不止的消息。


    眾人聽到這消息不免駭然,繼而得知受害的不是連婕妤,這才鬆了一口氣。說來這連婕妤也真是福大命大,偏那一遭胃口不好,將飯食賞給了底下人,堪堪躲過一劫。試想一下,倘若是連喬自己吃下了有毒的飯菜,腹中的孩兒能否保住還不一定呢!


    眾人尚且如此想,皇帝就更不消說了。楚源震怒之下,冷笑著向崔眉道:“朕不過去看了連氏一迴,就有人這樣耐不住了。”


    崔眉悶著頭不敢作聲。後宮之中,女子的嫉妒心猶為可怕,何況連婕妤懷著身孕,早就成為眾矢之的,別人想除掉她也是理所當然。


    崔眉想了想,抬頭說道:“皇上,如今連婕妤娘娘都險些為人所害,奴才覺得這幕後另有其人,您一定得查個清楚才行呀!”


    楚源冷哼一聲,“朕自然知道。”


    他煩躁的在殿內踱著步子,忽然想到那日連喬所言,眉心一動,吩咐道:“你,速去太醫院調幾名德高望重的太醫,隨朕一同去含章殿。”


    皇帝這是疑心郭昭容了,崔眉連忙稱是。


    且不提皇帝這邊如何疑心,那廂吳映蓉也帶著楊漣去穆皇貴妃的長樂宮訴狀,雖則證物都已被郭昭容自己消滅,萬幸楊漣設法弄到了杜權從前為郭氏所開的脈案,據他瞧來,與尋常懷孕所用的補藥大為有異。


    穆氏猶豫要不要接這樁官司。她早就懷疑郭昭容用心不軌,可是在宮裏,公道從來不是必須的,成王敗寇,唯有得勢的人才算正義。倘若皇帝對連婕妤並無眷顧之念,她這時候去幫連喬,不是自找苦吃麽?


    穆氏好言穩住那兩人,自己且去後殿思量,忽見莊嬤嬤快步走來,附耳說了幾句。


    聽聞皇帝帶人去了含章殿,穆氏臉上大變,看來皇帝也決定徹查此事了。穆氏緩過勁來,因向那兩人笑道:“原來其中還有這等蹊蹺,本宮身為六宮之主,自然不能得閑視之。”


    有皇帝和皇貴妃兩方麵的施壓,結果自然很容易水落石出。何況皇帝下手毫不容情,眾人皆是細嫩皮肉,哪裏受得了如此酷刑。郭昭容的侍女銀環經過一番嚴刑拷打,一五一十的招認下來。原來郭昭容承恩心切,竟私自找杜權要了一張偽造脈象的方子,外表看來卻與常人無疑。郭昭容自知難以瞞天過海,才自導自演了一出小產的戲碼,企圖嫁禍給連婕妤。


    這世上從來沒有不透風的牆,郭昭容的陰謀既已敗露,下場自然好不到哪兒去。何況以這樣惡劣的手段爭寵,休說是皇帝,眾妃也對她大為鄙夷——虧她還是好人家的兒女,竟做出這樣下三濫的事來,真是恬不知恥!


    連喬命人將貴妃椅搬到廊前,舒舒服服的坐在院裏曬太陽,眼看著怡元殿值守的那些侍衛灰溜溜散去,心裏的愜意就不用提了。


    紫玉端著一個朱漆托盤過來,上頭一邊是一碗黑糊糊的湯藥,另一邊則是蜜餞果子——因為連喬怕苦,更怕中藥那難聞的氣味,不得不找些東西墊墊。


    其實連喬也是變相犒勞一下自己的肚子。自從顯懷之後,紫玉和綠珠二人便盯她盯得格外緊,輕易不許她大吃大嚼,說若是吃得過多,到時候孩子太大便生不下來。


    其實連喬並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她這副身子生來就不容易發胖,既是上天的厚愛,當然要好好利用才行。無奈紫玉等人站在統一戰線上,又設法說服了小廚房的何雲娘,連喬雙拳難敵四手,隻好算了。


    紫玉看著她將湯藥飲下,這才遞了一顆色香味俱全的漬海棠果子給她,又說道:“郭氏犯下滔天大罪,陛下已將她廢為庶人,趕去冷宮。聽說朝中的郭大人恐怕禍及本家,還特意上疏請罪呢!”


    連喬輕嗤一聲,“他還算謹小慎微。”


    其實楚源在外一向是賢明的君主,孰是孰非分得清楚,絕不會因嬪妃的罪過問及母家,反過來卻不好說——但凡一個有野心有智慧的皇帝,都不會讓自己陷入溫柔鄉的羅網,要不怎說女人如衣服呢?


    郭家雖是為了撇清,但估計這番做派也是白費。郭昭容的蠢行不單限於後宮爭寵,更是玩弄了楚源那顆渴望子嗣的緊迫之心,以皇帝的小心眼,就算明著不見怪,以後也絕不會再重用郭家了。


    紫玉深以為然的點頭,因說道:“婢子聽楊大人悄悄說起,郭庶人內裏的底子都敗壞了,聽說那日她來給娘娘祝壽之前,已經灌服了大量的紅花和牛膝,這才顯出小產的症象。如今她身子猶如敗絮,又去了暗無天日的冷宮,以後日子不定怎麽難熬呢!”


    連喬聽著也有些詫異,原來郭氏臥床不起不是假裝,而是真的下不來床,這更令她肯定背後另有推手:郭氏再傻,也不見得要把自己也賠進去,究竟是誰設下這樣的死局?是不是孫柔青?


    連喬正想問問,楊漣還有沒有發現旁的蹊蹺,就見順安兩眼發黑的從殿中走出來,一手還按著自己的肚子——他一個小太監當然不可能懷孕,可是那裏頭比孕婦踢踏得還厲害呢!


    紫玉倒了杯熱水給他,笑道:“今日可好些不曾?”


    順安無力的點了點頭,“好多了,但隔一兩個時辰還是得去一次。”


    要知道,他吃下那些巴豆的當日,去往茅坑的次數就沒間斷過呢!


    連喬瞧著他這副模樣也覺得滑稽,但嘲笑別人始終是不厚道的事,她隻能勉強撇下嘴角道:“辛苦你了,本宮也是沒辦法。”


    順安一聽這話就來了精神,像個受到表揚的大孩子,雙目亮晶晶的:“為娘娘效勞是應該的,奴才不覺得辛苦。”


    連喬讓他去裏間榻上躺下,囑咐人好生照應,這才重新出來,望著空空蕩蕩的殿閣,殿外開闊的大道——她讓人將銅門大敞著,為的就是有人經過時,能夠一眼瞧見。


    紫玉情知她惦記著皇帝,勉力勸道:“陛下才處置了郭庶人,還得忙朝中的事,恐怕趕不及過來。”


    或許皇帝也覺得沒臉見她吧。


    連喬掩下眸中的一抹冷嘲,懶懶抬起手臂,“扶我進去睡會兒吧。”


    紫玉忙托著她向寢殿走去。


    這一覺照例睡得很沉,應該說連喬自禁足以來就沒失眠過。禁足一事本就不足以成為她的煩惱,好吃好喝好睡,她有什麽好不快的?何況不必應酬皇帝,她的確省心了許多。


    男人都是賤骨頭,正正經經開著門不來,偏喜歡偷偷摸摸的。


    連喬睜開眼看到楚源的俊容時,腦子裏掠過的便是這條想法。她無聲的轉過臉來,想著該以何種態度來應對皇帝為好。


    楚源似乎也覺得千言萬語難以訴說,歎了一聲,隻能捉起連喬兩隻雪白柔荑,牢牢攥在掌心。因為孕期浮腫的緣故,骨節有些腫起,這雙手不及以往好看,可是落在楚源眼裏自然是無限憐惜的。


    連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抽出那隻手,反身緊緊的擁抱住楚源。睡亂了的烏發敷在麵上,遮住她的神情,但是透過她手上傳遞的力道,可知她很舍不得眼前的男子。


    楚源心裏早軟作一灘水,他愛憐的吻了吻連喬的亂發,輕聲說道:“朕還以為你不會再見朕了。”


    連喬埋在他懷中,隔著衣裳,聲音變得甕聲甕氣的,“臣妾是不願再見到陛下。”


    既然不願,為何還將門大開著,分明是請君入甕。楚源愛極了她這副口是心非的模樣,語氣也開懷了些,作勢要起身:“好,那朕現在就走。”


    連喬死死抓著他的衣角,楚源隻好又坐下來,笑眯眯的道:“不是要朕走嗎?”


    “臣妾是不願再見陛下,可是臣妾腹中的孩兒還是想念他的父親啊!”連喬手上鬆了鬆,有些悵惘的說道。


    抬頭的時候,楚源見到她眼下一圈青印,不曉得幾夜沒睡,心內於是百感交集。他攏著連喬滿頭青絲,撫著她的後頸說道:“阿喬,朕對不住你。”


    皇帝難得誠意悔過,而且是在一個身份遠低於自己的女人麵前。連喬的聲音哽咽了,“臣妾本以為陛下會相信我,不會像旁人那般人雲亦雲,誰知您也和旁人沒有兩樣。”


    楚源急道:“朕自然是信你的,隻是……隻是郭氏言之鑿鑿,你又不為自己澄清,朕隻能先將你禁足起來,隔絕外界的往來,也免得旁人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你為何不明白朕的苦心呢?”


    連喬感到很無語,男人就是這樣,即便承認錯誤的時候,也不忘為自己辯解兩句。


    她戚戚說道:“臣妾不在意什麽保護,臣妾隻在意陛下是否真心。若能在陛下心中占據一席之位,即便立時死了有何何妨?”


    楚源心內大為震動,想不到這女孩子癡情到如此地步,他急急掩住連喬的嘴:“不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朕答應要讓你好好活著。”


    連喬等的就是這句話,這可是皇帝親口說的。?


    第39章 山雨欲來


    被楚源強健的臂彎箍著,連喬漸漸安靜下來。仿佛才意識到自己這副模樣不體麵,連喬羞赧的掙脫楚源的懷抱,從枕頭底下取出一麵小菱花鏡,左照照,又照照,還故意咬了咬下嘴唇,好使唇色更紅潤一些。


    似乎是怕楚源瞧見她這些小動作,連喬特意背轉身子。但是從楚源的角度,剛好能將銅鏡中的麵容看清楚,連喬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他的法眼。


    這女孩子有時還真傻得可愛。楚源忍不住笑起來。


    連喬整理完儀容,重新擺出一副端正規矩的模樣,“陛下請吧,臣妾該更衣了。”


    楚源促狹的望著她,“你身上什麽地方朕沒瞧過,穿個衣裳還得把朕支出去?”


    連喬粉麵漲紅,伸出拳頭打算用力捶他幾下,但是她的力道怎及得上楚源,拳頭還未落到楚源身上,就被楚源一手捉起。


    楚源在她手背上親了親,笑道:“你這隻手從前像一把春蔥,現在倒像個剛發好的白臉饅頭了。”


    連喬霍地將手縮迴,扭頭道:“臣妾貌陋,未免玷汙天顏,陛下還是先出去吧!”


    果然起了脾氣。但凡女兒家都見不得別人說自己不好的話,尤其是關乎身體容貌的。


    楚源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含著她的耳垂道:“朕誑你呢!再說白麵饅頭也沒什麽不好,朕頂愛吃饅頭。”


    說著作勢將那隻胖爪子放入口中啃一啃。


    連喬忙阻止這無禮的舉動,沒好氣道:“陛下還是別委屈自己了,宮裏容貌身段俱佳的姊妹多得是,什麽大饅頭,肉包子,應有盡有,何苦還來找臣妾呢?”


    “哦,是嗎?”楚源頗有深意的道了一聲,目光反在連喬胸前流連。大概懷孕期間經曆了第二次發育,連喬胸前原本一馬平川,現在也變得隱有丘壑了。


    接觸到楚源的視線,連喬簡直不知說什麽好。一般人還可說是猥瑣下流,輪到皇帝,那就該說荒淫無道了。


    好在楚源大部分時候還是願意假裝正經的。他收斂痞態,正色在連喬耳畔說道:“阿喬,朕以後不會不信你了。”


    誓言說多了也覺膩味,何況連喬也不是會在同一地方摔倒的傻瓜。前車之鑒,後事之師。既然她能抵擋楚源前麵的情話,這一次當然也不會上當。


    紅霞飛滿麵頰,她嗔怪的將楚源推開,“快出去吧!”還順手拉上了簾子。


    連喬倒不是羞怯,隻是這副大腹便便的身子的確不宜麵聖,漢時的李夫人死前還拒絕與武帝相見,為的就是留住在皇帝心中最美好的形象。如今連喬也理所相當的效仿,隻讓皇帝看見她穿著衣裳時的美態——說到底,男人最愛的還是女人的皮相。


    用膳的時候,楚源因說起:“前些日子為了你好清靜,朕命人撤去你殿中一半侍從,等明日還是叫她們迴來吧。”


    連喬若無其事的說道:“陛下無需費神,臣妾身邊本就不必許多人服侍。”


    楚源想了想,人一多魚龍混雜,的確於連喬安胎不利,因點了點頭,“也好,那朕另讓內務府挑些好的過來,免得一時忙亂起來,找不著人手。”


    所謂的忙亂,當然是指她生產的時候。


    有皇帝插手,應該沒人敢從中動手腳。連喬此時方朝他綻開一笑,“有勞陛下了。”


    *


    福寧宮中,孫太後看著跪在跟前的親侄女,冷聲說道:“你自己做下這樣的事,來求哀家有什麽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孫柔青嚶嚶的啜泣著,“青兒也是一時糊塗!見郭庶人這般大膽,想著或許能連消帶打除去兩個勁敵……誰知郭氏這般無用,竟還是讓姓連的鑽了空子!”


    說到末一句,她語聲又有些發狠起來,可見她對於這次的失利仍是耿耿於心。


    孫太後見了她便覺得納罕,要說她兄弟家那兩口子都是塊木頭,戳一戳都不知道疼的人物,怎麽生出來的女兒卻這般猖狂伶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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