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趙家軍功這麽大,將來的君後之位會不會也是他的?”


    “怕就怕這個,趙澄這種性子跋扈的,改日要是做了君後,你我的日子還好過?”


    “我看也未必,陛下要立他早就立了,何須等到現在,趙家手裏握著兵馬,陛下無非是忌憚。”


    “要是鄭仆射的郎君能入宮,隻怕就是另一個光景了。”


    灼鈺剛剛解了禁足,坐在最末處,無人搭理。


    少年垂著睫,靜靜聽著那些人低聲閑聊,一些有關朝政的事,他在此前從來沒有了解過,隻隱隱約約聽明白了……之前她為什麽會因為他衝撞趙澄而生氣。


    他好像差點壞了她的事。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灼鈺悄悄望著女帝,眸底湧動著破碎的光,像一隻失落可憐的流浪狗。


    他沒有發現,他父親在看他。


    鄭寬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髒兮兮、戰戰兢兢的樣子,現在看他改頭換麵坐在那,漂亮得像他母親,鄭寬差點沒認出來。


    這個最見不得光的兒子,竟然被陛下接受了,這癡兒隻會不停地給陛下添亂,至於陛下為什麽看似禁足他、實則是在護著他,或許也是在照顧鄭家。


    鄭寬在心裏更加感激天子,一邊無奈地歎了口氣,心想:“看來要做出些安排,至少不能給陛下添亂子。”


    ……


    宮宴散去後,大臣們和宗室貴族的車駕就停留在宮門外,一群酒酣飯飽的大臣們成群結隊、陸陸續續出來,各自打道迴府。


    張瑾的車駕也停在門口。


    漠北使臣刻意留意了一下張司空,打算趁出宮就攔住他,與他商談一些條件,於是一看到張瑾出來,就連忙假借酒意過去套近乎。


    “在下見過司空大人,久聞不如一見……”


    張瑾並不想跟這人浪費時間。


    他淡淡頷首,示意身後跟著的侍從應付這人,兀自走到自己車駕邊,打算掀袍上車。


    那使臣又小跑著追了上來,一路喊著“司空留步”,又殷勤笑著說:“大人此刻可否有用,在下有一樁事想與大人聊聊,包管大人會感興趣。”


    張瑾動作頓住。


    不是因為這使臣的話,而是因為他掀開車簾一角,看到了車內的人——小皇帝已經換了身常服,正托腮望著他,笑意盈盈。


    見他上車,她抬起手,朝他悄悄比了個“噓”的手勢。


    張瑾:“……”


    她什麽時候遛進來的?!


    第167章 梧桐半死3


    張瑾沉默了。


    身邊的使臣還在喋喋不休,張瑾掀簾的手就這麽頓住,眯著眸子打量她,少女支著下巴,笑容無比燦爛,一臉“我今天就霸占你的馬車了,你能拿我怎麽樣啊”的表情。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看這樣子,隻怕是等他有一會兒了。


    宮宴快散時,她借著酒意先行退場,隨後眾臣才散,想必就是那時,她已經換好衣服偷偷鑽進他的馬車了。


    這又是在鬧什麽?


    張瑾稍稍仔細一想,立刻就能反應過來她的意圖,今日她行事反常,屢屢在宮宴上對他表示關切,以致於那使臣竟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裏,當眾奚落趙澄。


    她怕是料到這使臣要來找他。


    張瑾的停頓也不過隻有短短幾秒,他何其聰慧,立刻平靜地垂睫,假裝車內什麽都沒有,掀簾進去。


    她仰頭望著他,立刻地往邊上挪了挪,騰出個位置來。


    張瑾坐下。


    “哎,張大人您請留步,不知可否詳談……”


    那使臣還欲攔他,就聽到張瑾冷淡的聲音,“我飲酒頭暈,多有不便,還是請迴吧。”


    他話音一落,袖子就被扯了一下。


    身邊擠著他坐的少女拽著他的袖子,眸子明亮地望著他,悄悄指了指外麵,又用力點了點頭,示意他直接答應人家。


    張瑾:“……”


    她是想用他挖坑。


    事後若是過河拆橋、倒打一耙,說他勾結別國意欲叛國,他還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張瑾雖是個不折不扣的權臣,但這不代表他毫無底線,人在其位,也曾做過不少惠民之事,除卻擋路的政敵,他從不屑於做損人不利己之事,更絕不會賣國。


    和這個使臣搭上橋,並不算什麽好事,或者說,以大昭國力,也不至於一定非缺這點好處不可。


    還是先迴府,順便知會梁毫來張府接她,把她帶迴宮去。


    張瑾想抽迴袖子。


    扯了扯,沒扯動。


    她用力拽著不放,還順勢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近距離地望著他。


    “愛卿配合一下。”她悄悄在他耳邊說,說完,還故意吹了口氣,將他鬢邊垂落的碎發吹得微微拂動。


    張瑾:“……”


    張瑾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攥緊,知道她又是在跟小孩兒一樣找他耍賴,沉默許久,還是無奈地輕歎一聲。


    他開口道:“此地人多眼雜,若有什麽話,去我府中詳談。”


    那使臣沒想到對方態度又忽然改變,登時大喜,連連應了,心裏暗道:終於能找到機會了,看來這位傳言中很難接近的張司空,也是有所貪念、能被利益收買之人,隻要是這樣,那就好辦了。


    車夫揚起馬鞭,馬車徐徐往前行駛。


    拐過主街,人流逐漸稀少,張瑾終於開口道:“陛下又私自出宮,既為人君,便不要如此肆意妄為。”


    薑青姝無所謂他怎麽數落自己,反正他現在又不能把她怎麽樣,她將手肘架在他肩上,挨著他懶洋洋地笑:“朕這也是信得過愛卿,若是換了別人,朕還不敢這樣亂來。反正愛卿府上朕都去過這麽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


    “陛下想讓臣和漠北使臣談什麽?”


    “先看看他想談什麽,議和之事,他們想獻上金銀器及戰馬一萬匹,朕倒是不稀罕金銀獸皮這些,對那些馬很感興趣。”


    薑青姝前段時間認真研究了一下戰報。


    因為同樣都是打仗,這一次的消耗和她以前玩遊戲時相比,這次明顯要多很多,就算國庫最近還比較充裕,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這次戰事雖告捷,但取勝的一方麵原因是她派的兵力夠足,畢竟是登基以來的第一場戰事,外加藩鎮造反,如果不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國家必然進入長久內耗,還會引起其他亂子。是以,她調用的大軍足有二十多萬人,但通過傷亡比例,也稍微能看出騎兵的作戰力還不夠強。


    騎兵的戰力和什麽掛鉤?


    戰術、裝備、馬匹。


    薑青姝雖不是曆史專業,但也對馬的重要性有所了解,中原馬匹大多數體型瘦弱、耐力差、不耐熱受寒、不擅長期作戰,反之,西域漠北等地馬匹體格健壯,耐力和速度皆為上乘,那邊的遊牧民族騎兵便格外勇猛善戰。


    平北軍時常劫掠對方邊境,偶爾能繳獲一些戰馬,供給精銳部隊使用,加上經驗更足的原因,所以同樣是一起作戰,平北軍這一次的傷亡就少很多。


    她又查了查本朝的戰馬數量,隻能說在及格線,並且質量普遍不行。


    她說:“朕相信愛卿是聰明人,稍後就看你發揮了,如有必要,可以適當答應他們的條件,總之先看看他們的籌碼。”


    張瑾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問:“陛下提前準備多久了?”


    她絕不是今日臨時起意。


    薑青姝假裝沒聽見,自顧自道:“愛卿方才應允了他們,那就說明是答應朕了。”


    “陛下稍後怎麽避開他們?”


    “朕有準備。”


    她從袖子裏掏出個麵紗,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臉“你看我聰明吧”的表情,認真道:“稍後朕就扮成你的奉茶侍女,就算他們有所懷疑,誰又能想得到皇帝會出現在愛卿府上,這也太荒唐了。”


    張瑾:“……”


    你也知道你很荒唐啊。


    張瑾閉了閉眼睛,語氣有些無奈,“陛下再有這樣的舉動,臣也不會再配合了。”


    “好。”


    “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說完,她還鄭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


    空氣安靜了片刻,許久,張瑾克製隱忍的嗓音才響起。


    “陛下。”


    “嗯?”


    “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薑青姝揚了一下眉梢,心想更親密的動作都做過,現在倒不許她碰了。她收迴手來,端正坐好,張瑾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在遠離,稍稍偏頭,看到她困倦的側顏。


    她抬手掩唇,悄悄打了個哈欠,又說:“明日無早朝,朕今晚就不迴宮了,就在卿府上借宿一夜吧,之前阿奚住的房間空下來了吧?朕想住那間。”


    張瑾:“……”


    【司空張瑾忠誠度—1】


    ——


    馬車很快抵達張府,薑青姝率先掀簾跳下了車,駕車的馬夫這才發現車上多了個少女,簡直目瞪口呆,又看向自家郎主。


    後者神色平淡,負手踏入了府門。


    薑青姝沒學過侍女禮儀,但每日見著那些宮女,少說也能模仿個八分來,走路時微微垂眼望著地麵,稍稍滯後張瑾兩步,那使臣前來時,看到她時也未曾起疑。


    倒是周管家,眼見郎主帶了個女子迴來,正覺得疑惑,這身形越看越眼熟,一下子驚覺這是何人,同樣也是目瞪口呆。


    這這這……皇帝怎麽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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