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府上”,她知道霍淩會懂,那是趙府。


    她看著霍淩的眼睛,語氣溫柔而寬和。


    霍淩緊張地繃著脊背,隻覺神思混亂,幾乎不敢看陛下那雙清澈透亮、直擊人心的眼睛。


    片刻後,他隻是低聲說了四個字。


    “……屬下遵命。”


    ——


    京中酒肆極多,各家自有特色,但最大最熱鬧的酒樓仍然是位於東市的雲水樓。


    這雲水樓,足有七層,裏外皆精美堂皇,滿樓懸掛紅燈樓,遠望如仙鶴展翅,近看是雕梁畫棟,乃是整個大昭王朝昔日繁華的象征。


    碧琉玲瓏含春風,銀題彩幟邀上客。


    薑青姝在第六層臨欄落座。


    遠遠一望,何止偌大繁華東市,視野所及,甚至能囊括平康、宣陽二坊。


    張瑜就翹著二郎腿坐在她對麵。


    這少年一進酒樓,倒像成了大爺似的,叫來店小二點菜,明明此人才迴京不足一月,他卻對雲水樓的菜品特色非常熟悉,報菜名是信手拈來。


    “來一份炒珍珠雞、一品官燕、五香仔鴿、白扒廣肚菊花裏脊、杏仁豆腐……嗯,主菜這些差不多了,再來一份冰壺珍、酥瓊葉當小菜吧……”


    店小二也認得這個最近頻頻光顧的貴客,奮筆疾書地記下菜名。


    少年又敲了敲桌麵,問薑青姝:“小娘子可會喝酒?”


    薑青姝:“酒量尚可。”


    他又咧嘴笑了起來,眼睛一彎,像是在說“我就知道,你這麽特別,肯定會喝酒”。


    然後他使喚著店小二,跟闊大爺似地一揮手:“再把你們這兒釀得最好的醾酒、桂花醑各來兩壇……算了,七娘不能喝太多,還是兩壺吧。”


    店小二連連點頭:“客官可還有什麽吩咐?”


    “沒有了,下去吧。”


    “是。”


    店小二連忙退下了。


    薑青姝取下帷帽,露出麵紗之上眼尾上挑的清亮雙眼,笑道:“阿奚好品味,方才報的兩種酒,可是如今風靡京城的珍稀佳釀,價值連城。”


    “你知道?”


    “我家中有人喝過。”


    其實是這些酒實在是太出名了,也曾被宗室及官員上貢禦前,她雖不常飲酒,但因其又香又昂貴,便差少府賞賜給一些官員過。


    很快,小二便將兩壺酒先端了上來,給他們甄滿。


    薑青姝在現代的酒量其實很不錯,但她不確定這具身體的酒量如何,便姑且淺嚐一口,卻發現果然濃香甘醇,眼睛不由得一亮。


    對麵的少年觀察著她的反應,表情驕傲極了,像是在說“看吧看吧,真的很好喝”。


    他怎麽連這都能驕傲啊……


    薑青姝心下覺得好笑,卻又很是新鮮,此人雖然偶爾有點幼稚,但卻又有一種京中世族子弟所所沒有的神采風貌,令人感覺無比舒服。


    她便也放鬆了幾分,又拿起另一杯酒嚐了一口,“這個也不錯。”


    張瑜笑道:“好眼光!”


    “來。”


    兩人竟互相品起了酒,隨後,好菜也呈了上來,可謂十分下酒,臨欄坐在這整個京城最繁華的酒樓裏,竟有一絲說不上來的韻味。


    薑青姝偏頭,望向下方重新熱鬧起來的平康坊,酒意冷靜幾分,支著下巴問張瑜:“所以你針對王楷,究竟是為什麽呢?”


    張瑜:“因為他橫行作惡,欺壓良善。”


    隨後張瑜便說了他盯上王楷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少年身居江湖,自有一番俠義心腸,初入京當日正是夜晚,他尋個了小酒肆歇腳,正好看到那王楷在欺負人。


    於是他直接把那個王楷揍了一頓。


    原以為這事便罷了。


    誰知第二日,那家酒肆直接被查封了,據說好幾人都被京兆府不分青紅皂白抓了。


    隻手遮天至此,張瑜當時便王楷的印象差到了極點,隨後又知,這王楷原來是國公府的世子,雖然沒有入仕,但暗地裏走動,人脈頗廣。


    張瑜想著,若不是他揍了那王楷一頓揚長而去,也不會牽連無辜之人,他怎麽也得把人救了。


    於是他便潛入了齊國公府,想再把那王楷揍一頓,橫豎用劍架著他,也逼他把人放了。


    酒肆老板沒犯案的證據?


    他懶得找。


    去京兆府指認王楷?


    那群人官官相護。


    總之。


    張瑜的辦法最簡單粗暴。


    也是典型的江湖作風,問就是武藝高強後台硬,管他的,直接幹就是了。


    但齊國公府太大,他並未像霍淩那樣迅速找到王楷,出來時還碰見了薑青姝。


    不過意外收獲是,他發現齊國公府養了幾個不像兵的江湖人士。


    想著總歸不是什麽正當角色,他幹脆跟蹤了那一波人。


    “所以,平康坊中的刺客屍體,當真是你做的?”薑青姝問。


    “刺客?”少年表現得比她還驚訝,嗤笑著道:“那群連劍都拿不穩的烏合之眾,也算刺客?”


    ……行吧。


    你厲害,你武藝高強,人家在你跟前,連刺客都不算了。


    這少年喝完了一壺酒,一個人在桌上玩了起來,將另一壺酒倒在這個空壺裏,兩個壺顛來顛去,不亦樂乎。


    他的語氣也隨意極了,“我蹲守了一段時間,本來打算今天就把王楷綁去京兆府的,誰知道就碰到了你。”


    薑青姝酒意上襲,托腮靠在桌上,雙瞳映著暖紅燈籠,透著幾分濕漉漉的暖意。


    她說:“所以,那個曲素,是被你救走了嗎?”


    張瑜點頭。


    “你知道她?”他奇怪地問。


    “……你不知道那個殺人案?”


    “嗯?”張瑜朝她看過來,也學她的樣子,用手支著下巴湊近,“什麽殺人案。”


    他看到她的睫毛在光影中簌簌一落,像一隻蹁躚的蝶。


    兩人趴在桌上,明明隔著一張桌子,兩顆腦袋卻湊得很近。


    她悄悄對他說:“平康坊的殺人案,你當時殺的那群刺客,針對的就是調查此案的刑部官員。”


    隨後,她便將那平康坊的案子簡單地說了。


    誰知這少年聽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冷哼了一聲:“果然,這京城中全都是一群以勢壓人的狗東西,可見這朝堂皆是貪官汙吏,那龍椅上坐著的也不是什麽好……”


    “皇帝”兩個詞差點罵出來,少年冷著一張臉,繼續坐直了,轉酒壺。


    薑青姝:“……”


    薑青姝有點無辜:“這個……我很難評。”


    張瑜看她神色不自在,摘去麵紗的小臉清秀漂亮,在光下異常動人,不由得安慰道:“我不是說你,你緊張什麽?我是說一部分當官的,不過嘛,連當官的都這樣,皇帝肯定也很……”


    他一時找不到什麽詞來形容,又嘀咕道:“我也不知道我阿兄為什麽要效忠那個差勁的皇帝。”


    薑·差勁的皇帝·青姝:“?”


    那個……你阿兄也沒有效忠朕吧……


    真要說差勁的話,你兄長才是真的差勁好不好!他都把朕架空成這樣了,有本事他反貪反腐啊!他還不是在結黨!


    借著酒意,她抬手捂著額頭,心裏歎息一聲。


    朕的風評居然這麽差。


    真是令人鬱悶。


    “不過話又說迴來。”張瑜又說:“雖然我不了解朝廷,但聽你所言,我覺得那案子即便知道兇手是誰,也未必證據充足吧?就算兇手因曲素證詞而入獄,對那些包庇兇手的人,也最多算是失察,懲罰極輕。”


    薑青姝雙手托腮,點點頭,“是啊。”


    真是煩人。


    這也是最大的難題。


    “此案雖為殺人案,但大理寺每日處理案件無數,此案並不起眼,便是翻案了,外加刑部暗中推波助瀾,也依然差了那麽一點效果。”


    若是能再鬧大一點就好了。


    張瑜卻衝她眨眨眼睛:“我有一個辦法。”


    第40章 大理寺案8


    張瑜對朝廷了解並不多,問薑青姝:“如若鬧得最大,會是什麽局麵?”


    她沉吟道:“驚動禦前,由天子下令三司會審,朝野關注,百姓皆知。”


    “那需要什麽條件?”


    “牽涉朝中重臣及其親屬,要麽是謀反、貪汙等重大罪行,要麽是民怨沸騰、群情激憤。”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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