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了不到一百米,尖刀組就遇到了黎兵。


    拉堯勇眼疾眼快,用黎話喊出隻有黎人才聽得懂的問候語。


    黎兵雖不甚友善,卻也不敵對。他們引著商隊在山裏繞了一個山路十八彎,來到了一處山穀旁。


    山穀對麵有一座小村寨。


    湯航好奇地打量這個小小的寨子。他雖然沒有體驗過南方的民俗遊,但在電視上無數次看到過那種竹樓木屋張燈結彩,遍地身著民族盛裝漂亮小姐姐的山寨。


    可眼前的黎寨……和旅遊局的魔改版似乎差別有點兒大!


    寨子沒有任何圍牆,頂多是一點破籬笆。整個村子好像蒙了一層土似的,茅屋又髒又破,讓人沒有一點想接近的欲望。


    這大概就是曆代王朝征剿黎亂“數勝而敗”的原因——黎寨太窮了,搶劫的收益根本不夠彌補軍費開支。


    徐工看著那些低矮的尖頂茅屋,非常好奇:“這就是傳說中的黎族‘船屋’?”


    毛維維點點頭:“對,這就是船屋,形狀像倒扣在地上的船,故而得名。你們記得我說過吧?海南漢族村落受黎族影響很大,黎寨中間通常是輩分最高的老人,後輩往兩側排列,而漢族村落是前後排列。黎寨村外的那些小房子,就是傳說中的‘隆閨’。”


    湯航仔細觀察四周地勢,馬上明白了此寨的奧妙——黎人這是防著自己呢!如果想攻擊寨子,隻能從左右兩側繞路。偏偏這裏植被稀少,對麵的黎寨卻有山林掩護,這邊稍有異動,黎寨就可以及時撤走。


    “很聰明。”湯航笑了笑,槍口垂下。


    另一邊,拉堯勇和黎寨代表談判完畢,跑迴來報告:“首長,這裏是‘煙娥峒’。峒主不許我們接近黎寨,隻讓商隊過去。”


    湯航問毛維維:“峒主就是村長吧?”


    毛維維搖頭:“準確的說是‘社區主任’!黎峒不是一個村子,而是多個村子聯合而成,選一個峒主出來主持工作。而各村有自己的話事人,就是‘奧雅’,你可以理解為大長老。”


    塔裏爾又細問了煙娥峒的情況。十幾年前的那場黎亂,清軍進行了血腥的大屠殺。這些黎人躲入深山,互相幫襯著頑強地存活了下來,遷徙到這裏就形成了今天的煙娥峒。


    所以煙娥人對漢人懷有極大的戒心和敵意,剛才如果不是拉堯勇對上了山歌,隻怕雙方早已交火。


    薑文博發現村頭有片開闊地,指給拉堯勇看:“你告訴峒主,我們在那裏開辦山市,糧食、鹽、農具、雜貨全都賣!還有……張琪!張琪!”


    “在這呢!”坐在藥箱上休息的張琪急忙站起來。


    “你們辛苦一下,在那裏開個門診!湯航、徐工,你們倆去幫忙!”


    湯航把槍往身後一甩,胳膊懟著徐工:“這一趟,你可欠了我們大人情!”


    拉堯勇很快帶來好消息,峒主同意了在村口開市的建議,但是要求和村頭的隆閨保持距離。


    商隊立刻忙活起來。戰士們忙著建立營地、搭建帳篷、埋鍋造飯,塔裏爾架起電台報告情況,商務組在黎人的引路下繞過山穀,馱著貨物的老牛好像知道到了目的地,哞哞叫著,看來心情不錯。


    又是一圈繞路,商人們來到了開市的位置,支起各自的小攤。黎人們遠遠地張望,當看到一袋袋糧食之後,人群起了一陣騷動。


    市場準備完畢,一聲號響,早已按奈不住的村民立刻湧出了村子,幾十個黎兵在附近監視。


    湯航和徐工站在漢民一側警戒,很快被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驚得大眼瞪小眼。


    黎人做買賣的方式和傳統印象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完全不一樣,他們見東西就搬,一句話都不說。


    湯航想攔,卻被商人們攔住。這些老山商知道黎人們的規矩,任由黎人搬貨,隻是默默記賬。


    眨眼的功夫,市場上的貨物就被搬得幹幹淨淨,連根毛都不剩。


    “我今天真是開了眼啦!”湯航哭笑不得。


    “我也是……”徐工表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薑文博又帶來了兩頭牛,遠遠地喊:“拉堯勇,問問煙娥峒,鐵質農具要不要!”


    拉堯勇已經累得連唿帶喘,但還是扭頭就跑去聯絡,他心裏明白這些糧食、農具對煙娥峒的同胞意味著什麽。


    對鐵質農具,峒主的迴答帶有幾分無奈——怕貴。


    海南島雖然有中國最好的富鐵礦,然而17世紀的時候卻極其缺乏鐵器,漢區尚做不到家家戶戶有鐵器更遑論黎區,漢黎貿易甚至有一把菜刀換一頭牛的離譜記錄。


    薑文博眼珠子一轉,對拉堯勇說:“告訴峒主,這些鐵器我們送給他們!一定要對峒主說明白,我們是來交朋友的!這些就是送給朋友的禮物!”


    拉堯勇今天真給折騰得夠嗆,扭頭又跑迴去……


    得到消息之後,峒主經過短暫的震驚便不再客氣。一揮手,村民們又唿啦一下跑出來,把鐵鍬、鋤頭、鐵耙子給掃了個精光,然後又唿啦一下退迴寨子。


    湯航和徐工大眼瞪小眼:“你們好歹說一聲謝謝呀?”


    商人們笑嗬嗬地勸慰寬心:“這是黎人的規矩,現在他們正搜遍全村值錢的東西呢!這些食鹽、糧食、鐵器在黎區都價格不菲,黎寨窮,隻能拿山貨換,所以需要些時間準備。”


    就這樣,別開生麵的山市結束了,商隊收拾攤子打包撤迴。


    山穀對麵,營地已經支好了帳篷,架起了風力發電機,開辟了貨物堆場和臨時牛圈。


    戰士們一邊幹活,一邊高唱:“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張琪放下藥箱,一屁股坐在小馬紮上拿出小風扇吹風。


    何小女知道老師累了,很有眼力見地忙前忙後,把各種家夥什歸位放好。


    張琪有些不好意思,可實在一點兒也不想動,就厚著臉皮當起了大小姐。


    “累啦?給,我自己帶的。”徐工竟然變出了一聽可樂,還是涼的!


    “你從哪變得冰鎮……”張琪很驚喜,接著就看到不遠處,湯航守著一台小製冷機嘿嘿直樂。


    “謝啦!”張琪又不是傻子,還能不知道徐工和他的狗頭軍師這一天都在幹什麽?她對徐工其實也不反感,就大大方方地聊天,“你叫徐工,對吧?”


    “對對對!”女神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哎!


    “路路暢通,說的就是你吧?”


    “呃……你說的那是‘時風’,我們徐工是‘祝你成功’!”


    張琪忍俊不禁,往身邊擺了一個小馬紮:“坐呀,累了一天,還站著幹嘛?”


    還沒等徐工迴應,狗頭軍師們集體狼嚎:“哎——喲——喂——”,嚇得站崗的新兵嗖地就把槍端在手裏。


    張琪眺望山穀對麵的黎寨,微笑:“這感覺挺奇妙……你說我們會不會也上演一出‘歃血為盟’?”


    “你還知道‘歃血為盟’?”


    張琪白了他一眼:“難道你以為女生滿腦子都是giegie?”


    徐工訕笑:“你還別說,‘歃血為盟’還真是黎族的風俗。要是真能那樣就謝天謝地啦!‘黎漢和解’就算是超額完成任務,以後咱們也能是語文課本上的人物,正麵的!”


    “就你啊?你也就是個小字部分,還是選讀的那種!”


    “話不能這麽說,事在人為嘛!”


    事在人為,哪那麽容易?


    整整一個下午,煙娥峒都沒有任何動靜,眼看著天都要黑了,也沒有一個黎人來說關於付錢的事。


    在忐忑的期待中,商隊迎來了此番黎區行的第一個夜晚。


    夜裏的山區到處都是蚊蟲,任你什麽這香那露統統屁用沒有,不過至少溫度降了下來,要還是中午那個溫度,就要了命嘍!


    營地掛起了太陽能燈,非常明亮,這當然不隻是為了向對麵煙娥峒裝逼——新漢人新漢人,得讓黎人知道這群漢人新在哪裏嘛!


    保衛組的戰士們正在組織文化學習,這是徐工給他們安排的,每天學一首詩。


    湯航和王首道則在檢查戰士們的槍支,本地新兵的武器保養意識還很薄弱,這就需要穿越眾多多上心——說得跟穿越眾新兵就有這個意識似的……


    湯航檢查完一支71式的槍膛,一抬頭,卻見徐工愣愣地走過來。


    “挨刺了?”湯航不禁同情,“沒事,你要徐徐圖之,不能急!”


    徐工搖頭:“沒有……”


    “那是咋了?”


    徐工看著湯航,突然嘴角一咧:“剛才,我們……我和她接吻了!”


    “啊?”湯航的眼睛瞬間變圓。


    “哈哈哈哈!達瓦裏希,你看看你和任欣雨膩膩歪歪那麽久才在一起,真特娘的慫!哈哈哈!”徐工嘚瑟地原地跳了段果帕克,哼著歌給戰士們上課去了。


    王首道胳膊往湯航肩膀上一搭:“我怎麽這麽想揍他?”


    “帶我一個!”湯航憤憤打開步槍的活門,“我明明有女朋友,竟然還能被潑狗糧!”


    張琪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紅霞。看到徐工一本正經的上課,大步走上去:“就你還上課呢?誤人子弟!”


    徐工不服:“我教的可好了!戰士們還會背詩呢!”


    “來,背兩句聽聽。”張琪來了興趣。她的概念裏,本地戰士的文化水平不比文盲強多少。


    徐工隨便點了一個名字,戰士憨憨地站起來,傻笑:“我們學的詩不多,我就念兩句毛主席的詩吧!”


    “你說誰的?”


    戰士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字正腔圓:“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迴首,離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柱其間!”


    “你教的?”張琪看向徐工,不禁崇拜。


    “對!我最喜歡主席的詩!《十六字詩三首》作於長征期間,相比其他名作要冷門一些。我第一次知道這首詩,是看電視劇《長征》,伴著bgm特別帶感!”徐工說著,就吹起了口琴。


    正是《十送紅軍》


    戰士們伴著bgm高聲朗誦,在群山的懷抱之下,好像這群時空入侵者走在長征路上。


    他們要做的事和漫漫曆史相比,可不就是長征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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