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毛竟然連士紳的麵子都不給,真是奇恥大辱!


    其實這就叫“路徑依賴”,也不好好想想,過去滕元鼎怕的是你的風骨?還是怕你一封信招來那個惹不起的大人物?沒有這個大人物,恐怕滕元鼎是不會在乎你的什麽風骨不風骨。


    總之,原本打算教化短毛的士紳代表團,狼狽地逃出儋州剿總,生怕慢一步就被剿了。


    董延之垂頭喪氣地迴到家,仰在椅子上愁得哎嘿喲哼。這些短毛油鹽不進、四六不懂!真不明白他們處事蠻橫,如何能經商?


    啊嚏——馮錫範和馬天篤同時打了個噴嚏,表示董哥你圖樣圖森破。


    董延之氣鼓鼓地壓了口茶水,憂心忡忡, 看來丈田已經不可避免……這些可惡的短毛!明明貪得無厭,卻偏偏要裝出一副清廉公正的嘴臉,令人作嘔!


    “少爺這是怎麽了?”耳邊響起令骨頭酥掉的聲音,一個少女款款而來。


    她叫阿彩,正經調教過的揚州瘦馬,能歌善舞,那活也給勁。董延之把他養在自己家中,平日自己享用,必要時也拿來打點。


    “短毛欺人太甚!”董延之煩躁地來迴踱步。


    “少爺莫心急,阿彩伺候你。”阿彩服侍董延之坐下,兩個小粉拳輕輕捶著他的肩膀。


    董延之閉著眼睛,享受著阿彩的溫柔,腦子裏還在想怎麽對付短毛。


    在他看來,短毛敢把胥吏們一掃而空,定是把“秦法秘訣”教給了泥腿子。但秦法即便再高明,也總是要人來執行,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沒有不貪財不好色的。


    隻要拉攏短毛扶植的新胥吏,許以些好處,丈量時從中漏幾筆,就完全可以蒙混過去!


    董延之握住那光滑的小手,悶悶地說:“阿彩,你準備一下,今晚要辛苦你了。”


    阿彩心領神會,嬌滴滴道:“少爺真壞,知道啦!”


    董延之惡狠狠地冷笑:“哼!我就不相信你們手下的那些泥腿子都是鐵打的,見了銀子和女人也不動心?”


    接到董延之的邀請,薛國祥有些為難。


    今天被劉羊羽喊去當氣氛組的時候,他沒好意思把話挑明——他家的地,當年就是被族裏抵給了董家!


    哪個董家?儋州還有幾個董家?


    這事起初薛國祥並不知道,直到和董延之一起考上秀才那年,兩人喝酒喝醉了聊天,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


    欠了族裏錢,被族裏收了地產,這叫天經地義,他薛國祥認。


    可族裏之所以收地產,是把這塊地抵押給外人,這個外人還與自己有同窗之誼,這種揪領子扇耳光的事能忍?


    所以下丈田通知的時候,薛國祥對董家根本沒有好臉色,恨不得把你家拆了才解氣。


    但是董延之卻得出了“此人可用”的結論。


    因為他敏銳地察覺到,薛國祥看阿彩的目光明顯不一樣——這些經過調教的瘦馬,嬌花照水、弱柳扶風,哪是鄉野村婦能比的?


    從此之後,董延之有意安排兩人接觸。薛國祥也不負眾望,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其實薛國祥很清楚董延之這個飯局的醉翁之意,非常不耐煩,心說這家夥還真是不識好歹,定要首長們滅了他們!但心裏惦記著阿彩,甚是想念。可又顧忌紀律,因為工作隊下班後不得外出,更嚴禁吃請……


    真是左右為難,阿彩啊阿彩,阿彩哇!


    薛國祥咽了口唾沫,終於還是經不住考驗,決定冒險去一趟,反正自己是本地人,隨便就能編個理由。董延之肯定是想通過自己打丈田的主意,保留幾塊隱田,幹脆就趁機把阿彩要過來?


    這個想法一冒頭,薛國祥就感受到了報複的快感。這些大戶過去都不正眼瞧自己,現在怎麽樣?還不是搖尾巴求著自己?這次要讓這些狗大戶好好孝敬孝敬!


    這麽一想,揚眉吐氣。


    打定了主意,薛國祥終於熬到了下班,找了個說辭離開剿總,並沒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董延之擺宴席的地方是董家的別院,距離河泊所不遠。以前去州城辦什麽事,若當天無法返迴,他就會在這處小宅子歇息一晚。當年和薛國祥中了秀才,既是在這裏酒醉,所以薛國祥也是熟門熟路。


    “玉之兄,好久不見。”董延之親自在門外迎接,看到薛國祥後先是行了拱手禮,又學著短毛的樣子伸出手,來了一個握手禮。


    薛國祥才不和他握手呢,兩拳一抱,把董延之晾在半截:“見過董少爺。”


    董延之隻是笑了笑,他看到薛國祥帶了一個紙袋,明白裏麵肯定是丈田相關的東西,就讓開道路:“玉之兄,請!”


    花廳中已擺好了酒菜,阿彩也換了鮮豔的衣服,略施粉黛,晚霞中纖柳垂絛、秋水名眸,真若天仙下凡,光彩照人。


    她遠遠地就屈膝福禮,聲音甜美又明亮:“阿彩見過兄長!”


    董延之對阿彩使了個眼色,熱情地招待薛國祥坐好:“來,玉之兄,快快入座!”


    薛國祥看著這滿桌酒菜,葷素搭配、鹹淡皆宜,雞鴨魚肉樣樣齊全,特別是那頭烤乳豬,看得出是一等一的手藝!對比之下,食堂裏的醃菜拌飯和海貨雖然口味不錯,但是菜式著實單調。


    “董少爺真是闊氣!即使我們的食堂也比這也差得遠!”薛國祥半羨慕半譏諷。


    董延之賠笑:“聖賢曰: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首長們這是器重玉之兄,磨礪你呐!來來來,別光說,動筷子動筷子!”


    阿彩手捧玉杯,勸著薛國祥吃了好多。董延之也從旁附和,陪著下筷子,喝了好些酒。


    薛國祥還能不明白這倆人什麽打算?笑嗬嗬地放下筷子:“董少爺今天叫我來,不是隻為了喝酒敘舊吧?我酒量不好,喝多了,你想問的事,我可就沒法迴答了。”


    董延之頓了一下,又恢複了笑容,也放下了筷子:“既然玉之兄直言了,是看得起我,那我也直言相告!玉之兄負責丈田一事,還希望能高抬貴手!董某必有重謝!”


    說著就豎起兩根手指頭。


    薛國祥抬手示意這一桌山珍海味:“董少爺,你這一桌飯菜可好生了得!在功德林的時候,首長們和我們一起吃醃菜拌飯和煎魚排,豬肉都舍不得吃。為什麽呢?窮,太窮了!首長們經常說,多想想我們現在吃得飽,需要多少農民不吃不喝養活我們?首長們勒緊褲腰帶擠出錢來修路、建橋、丈田,不就是為了老百姓能吃頓飽飯?你家大業大卻還要玩隱田的把戲?人要有良心!”


    董延之心中不屑,說得如同聖人一般,臉上卻哈哈笑著,向薛國祥舉杯:“玉之兄教訓的是,自罰一杯!”


    一杯酒下肚,董延之給薛國祥夾菜,一副痛心的樣子:“但我們也有難言之隱啊!什麽家大業大,我也有我的苦處!上上下下都是吃飯的嘴,這麽多人等著你養活,其中開銷恐怕你是算不出來的,搞這些把戲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你隻看到你們交租,卻沒看到我們這些所謂的老爺也不過是當官的眼中一條狗!賦稅的沉重你們是不知曉的啊!”


    言語間,董延之好似滿腔悲憤,仰頭又是一口酒。


    阿彩輕步來到薛國祥身邊,俯身給他滿上酒:“兄長,你真得錯怪少爺了。這麽多年,少爺從來都是急公好義,曆次剿匪、修渠,包括首長們修路架橋,少爺可從來都沒有二話,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現在隻不過是想給自己家裏謀點利,你就高抬貴手嘛!”


    “你想怎麽辦?”薛國祥突然一笑,豎起三根手指頭搓了搓鬢角。


    董延之一愣,心裏大罵泥腿子獅子大開口。


    但他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舉起酒杯:“當然是積極配合首長們丈田了,玉之兄請放心!孰輕孰重,我自有分寸。”


    交易達成,薛國祥露出滿意的笑容,也端起酒盞:“好!董少爺痛快!丈田這事,我幫忙過問便是,登記時自然有照顧。”


    董延之與薛國祥碰杯:“那依玉之兄之見,要起課多少?”


    薛國祥想了想:“首長們對丈田的決心很大,你若要全瞞是肯定瞞不住的。其實各家有多少隱田,首長們大概略知一二,所以不要往槍口上撞,起課不能低於六成。”


    六成?!董延之咬了咬牙,一下子拿出去六成土地交稅,實在是心疼!


    不過總比被短毛全族滅了好,當即拍板:“好!那就聽玉之兄的!”


    薛國祥抑製不住地喜上眉梢。這個王八蛋,他在求自己,他在求自己!


    “那董少爺答應的數……”薛國祥笑出聲。


    “一定照辦!”董延之抱拳。他發現薛國祥一直在偷看阿彩,便起了身,“今晚玉之兄就住在這裏,阿彩你要好好伺候。玉之兄,在下還有事,就不打擾了,你慢慢用!”


    薛國祥不耐煩地擺擺手。


    “少爺慢走……啊……”阿彩屈膝福禮,還沒站起來,就被薛國祥迫不及待地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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