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往日裏從容冷靜的鳳眸中?,此時盛著溫柔而炙熱的光,燕搖春莫名地?想起了白色的火焰,明明燃燒的時候很安靜,卻格外美麗,仿佛能將萬物都焚燒殆盡。


    燕搖春胡思亂想了半天,迴過神來,忽然察覺到楚彧的麵容已?近在咫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乎唿吸相聞。


    第88章


    燕搖春不記得在哪裏?看到過,說戀愛的本質是人類大腦分泌出的一種激素,這種激素會讓人產生快樂的情緒,同時還會滋生欲|望。


    因為移情蠱的緣故,燕搖春看見了楚彧的喜歡,同?時也感受到了他的欲|望,如同?水麵?下激蕩的暗流,在毫無防備的時候,迅速將她卷入其中。


    而欲|望是會傳染的,就?像一滴濃墨,落入清水之中,漸漸逸散開來,將水也染上了些微的墨色。


    楚彧的目光深邃猶如子夜,當中藏著溫柔與憐惜,他?靠近了些許,溫熱的唇輕輕地碰了她的鼻尖,仿佛在試探著她的反應,熾熱的氣息輕輕吹拂而過,燕搖春的身子微微一顫,下意識屏住唿吸,她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被楚彧的情緒所迷惑,總之,在那一刻,她沒有做出躲開的動作。


    況且她也無法躲開,因為楚彧的手已經扶住了她的後腦,緊接著,低頭吻了上?來。


    就?在唇與唇相?觸碰的那一刻,殿門忽然被叩響了,李得福的聲音傳來,小心而恭敬地道:“啟稟皇上?,奴才有要事相?稟。”


    原本曖昧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楚彧的動作頓住,眸色驟冷,那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燕搖春甚至從他?身上?感覺到了明顯的殺意,以及煩躁。


    這可真是難得。


    當欲|望與衝動退卻後,理智逐漸迴籠,燕搖春和楚彧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想起方才那一幕,少女?倏然紅了臉,連忙手忙腳亂地將他?推開。


    眼見大勢已去,楚彧便?隻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動,麵?上?恢複了以往的冷靜從容,略略提起聲音道:“進來。”


    不多時,李得福便?進來了,身後還跟著方才的劉太醫,兩人自是察覺到了天子冷沉的目光,額上?的汗都?要下來了,李得福硬著頭皮道:“皇上?,劉太醫方才已查驗過那個香囊了。”


    他?說完,又衝劉太醫使了一個眼色,劉院使上?前一步,拱手道:“那香囊中雖然沒有天竹子,卻有一味曼陀羅。”


    聞言,燕搖春十分?意外,她與楚彧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問道:“曼陀羅是什麽?”


    劉太醫答道:“曼陀羅是一種花,可以入藥,但是必須嚴格注意用量,因為曼陀羅的花葉根莖皆有強毒,尤其是果?實,將其晾幹後研磨成粉,服之可令人產生幻覺,嚴重者甚至會死亡,而淑妃的香囊中,便?有一些曼陀羅子。”


    ……


    慈寧宮。


    殿內燃著熏香,氣味沉鬱,太後倚在軟榻上?,闔著眼閉目養神?,林太醫正小心翼翼地替她施針,恭敬道:“太後娘娘這幾日?盡量少動怒,少憂思,安心靜養,以免病情反複。”


    聞言,太後輕歎了一口氣:“哀家當然想清靜,可總有操不完的心啊。”


    正在這時,有宮人打起簾子進來了,小步疾走到榻前,行了禮,太後睜開眼,道:“又怎麽了?”


    那宮人低聲道:“錦繡宮派人來傳消息,說皇上?讓人去搜宮了,那廂正兵荒馬亂的,沒個主心骨。”


    “什麽?”太後猛地坐直身子,林太醫連忙收迴手,才堪堪避免將金針紮錯穴位。


    太後雙目銳利地看向那宮人,道:“皇上?搜錦繡宮?他?要搜什麽東西?”


    宮人答道:“奴婢不知,錦繡宮的人也說不清楚。”


    “一群廢物!”太後冷冷罵了一句,又問:“淑妃呢?”


    宮人答道:“聽說淑妃娘娘出去後,就?一直未歸。”


    太後心中一沉,表情有些不好看:“真是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她對林太醫道:“給哀家把金針取了吧,擺駕乾清宮。”


    等?太後趕到乾清宮時,殿內正燈火通明,值守的宮人見了她,立即行禮,並不敢阻攔。


    太後才入了殿內,便?聽得裏?麵?傳來淑妃的哭泣聲,她依然穿著那一襲銀紅色宮裝,跪在地上?,淚痕滿麵?,看起來十分?狼狽,聽得唱喏之聲,她立即轉過頭來,宛如見到了什麽救兵一般:“太後娘娘!”


    其他?人也朝這邊看過來,楚彧坐在主座上?,左側坐著燕搖春,皇後反而坐在另一邊,倚在圈椅裏?,表情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


    見太後露麵?,眾人紛紛起身相?迎,楚彧語氣淡淡道:“這麽晚了,太後怎麽過來了?”


    太後徐步走過去,道:“哀家聽說出了大事,鬧得闔宮上?下兵荒馬亂的,特意趕來看看。”


    她的目光掃過燕搖春,又落在楚彧身上?,道:“這麽大的陣仗,究竟是出什麽事情了?”


    楚彧還未說話,皇後率先開口,道:“太後娘娘來得正好,淑妃意圖謀害天子,險些犯下弑君大罪,臣妾正在和皇上?商議著如何處置她。”


    聞言,太後臉色驟變,倒吸一口涼氣,勉強定了定神?,道:“淑妃謀害皇上??哀家不相?信,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麽誤會?”


    楚彧看了一眼李得福,後者立即上?前,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遍,末了道:“奴才已從淑妃娘娘身上?搜出了香囊,經劉太醫查驗過,香囊內裝的確實是晚香玉所製的催情香,其中還有曼陀羅籽。”


    太後的表情十分?難看,她立即意識到,這次的事態似乎已經嚴重到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於是轉向淑妃,一迭聲追問:“那香囊果?真是你的?宮中沒有晚香玉,究竟是誰給你的這東西?”


    淑妃頓時支支吾吾起來,眼神?閃爍,看起來一副心虛至極的模樣,她顯然是還沒有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和從前一樣,隻要有太後在,便?可以保住自己。


    太後見她在這種場合竟然還是拎不清,當即大為光火,一步上?前,反手扇了她一耳光,厲聲道:“好好說話,究竟是誰給了你這個香囊?”


    淑妃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她捂著臉,張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後,她在宮中這麽久,這是太後第一次打她。


    從前無論她做了什麽,太後都?沒有動過她一指頭,哪怕當初她發病的時候,不慎刺傷了楚彧的手,太後也隻是訓斥了幾句,讓她禁足半個月,事情便?了了,楚彧也並未追究,她依然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淑妃。


    今天她不過是帶了一個香囊而已,雖說是用了催情香,可楚彧不是沒什麽事嗎?情況還沒有當初的一半嚴重。


    淑妃心裏?既震驚又委屈,登時眼圈都?紅了,可是太後的態度如此嚴厲,她也不敢認下那香囊,便?流著淚嗚咽道:“香囊是……香囊是桑兒給臣妾的……”


    太後深吸一口氣,低頭問她:“那曼陀羅呢?也是她放進去的?”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圖,隻要那香囊裏?的曼陀羅是別人放的,那淑妃也不過是用了催情香罷了,罪不至死。


    燕搖春有些震驚,震驚過後是無語,她沒想到,都?到了這個份上?,太後居然還想保住淑妃,這淑妃是什麽金鳳凰嗎?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看了楚彧一眼,他?正微垂著眼,看上?去沒什麽表情,因為塗了藥的緣故,楚彧的皮膚已經恢複了大半,但還是能看見隱約的微紅,可太後自入殿以來,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他?的情況,比起親兒子,她顯然更關心淑妃。


    燕搖春費解之餘,心中又湧現出淡淡的酸楚,一時間?,她也分?不清這是楚彧的情緒,又或者是自己為楚彧感同?身受。


    很快,那個叫桑兒的宮女?就?被帶了過來,待聽說事情原委,她起先是害怕,嘴唇甕動著,仿佛想說什麽,然而一對上?太後的目光,她就?瑟縮了一下,眼中露出惶恐,顫聲道:“是……是奴婢做的……和淑妃娘娘無關……”


    她說完,便?砰砰磕起頭來,一下比一下用力,燕搖春甚至感覺到地麵?都?在微微震動,她張了張口,想讓對方停下來,然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而一旁的皇後也收起了那副百無聊賴的神?情,微微蹙著柳眉,盯著桑兒,不知在想什麽。


    “別磕了,”皇後語氣厭煩地道:“吵得很,把她拉住。”


    立即有宮人上?前,將那桑兒按住,不讓她繼續磕頭,此時她的額角已經破了,鮮血淋漓,看起來頗有些怵目驚心,雙眼通紅,不住地流淚,眼底透著灰心和絕望。


    正在這時,楚彧忽然問道:“你說那香囊是你給淑妃的,宮中沒有晚香玉和曼陀羅,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桑兒有了些反應,囁嚅道:“是、是奴婢在宮外配的……”


    楚彧頷首,又道:“既然如此,你把香方背來聽聽。”


    桑兒的臉色慘白一片,楚彧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盯著她,顯得異常冷沉,道:“背不出來?”


    桑兒嚇得渾身發抖,一旁的太後開口道:“她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字都?不識得幾個,如何能記得住香方?”


    楚彧看了她一眼,並沒有說話,而是一伸手,李得福立即小步上?前,將一張紙交到他?的手中。


    看見那張紙,淑妃的表情登時劇變,方才落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來,楚彧對太後道:“這是朕派人從錦繡宮搜出來的香方,和香囊裏?的催情香一模一樣,上?麵?的筆跡尚新,不像是一個奴婢能寫出來的。”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道:“說來也是,一個奴婢,字都?不識得幾個,怎麽能寫出這個香方?”


    空氣靜寂如死,針落可聞,而太後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第89章


    不?多時,李得福便取來了淑妃的筆跡,與那香方比較,二者完全一致,鐵證如山,就是太後也沒法把黑的說成白的,她用力地?握住圈椅扶手,手指微微輕顫,臉色鐵青。


    “淑妃犯下如此大錯,確實該重重懲處,”太後?頓了頓,才?繼續道:“隻是哀家還有一事不明,這香方是她從何處得來的,其中是否別?有隱情?”


    “太後?娘娘還?是太心軟了,”一直沒說話的皇後?忽然開口道:“臣妾記得有一句話,叫論跡不?論心,別管這香方是哪裏來的,總之現在看來,淑妃確實是做了這件事,就連她自己也?承認了,太後娘娘卻依然在為她開脫,未免有失偏頗了。”


    太後?看了她一眼,目光森冷銳利,空氣靜得仿佛要凝固,片刻後?,她才?道:“既如此,還?請皇上看在哀家的麵子上,饒她性命,就罰她去寺中修行,為皇上祈福,以此謝罪吧。”


    這話一出,淑妃猛地?抬起頭,滿麵不?敢置信:“姑母!”


    楚彧的語氣淡淡道:“有太後?為她求情,朕自然不?會把事情做絕了,就依太後?所言,廢去她的妃位,貶為庶人,罰其在水月寺苦修,遇赦不?赦,此生不?得離寺一步。”


    太後?的神情十?分難看,她的麵皮緊繃,兩道法令紋顯得愈發深刻,看向淑妃,道:“還?不?快謝皇上的恩典?”


    淑妃不?住搖首,哀哀求道:“姑母,我……”


    太後?隻閉了閉眼,冷聲道:“謝恩!”


    淑妃紅著眼眶,慢慢地?俯身,磕了一個頭,哽咽道:“罪妾……謝皇上恩典……”


    眼看著淑妃被宮人帶下去了,太後?這才?站起身,看向楚彧,沉聲道:“皇上一直不?喜歡淑妃,而今可算是得償所願了。”


    楚彧的語氣十?分平靜:“淑妃是太後?一手教導的。”


    太後?一怔,他繼續道:“她能有今日,還?要多虧了太後?,怨不?得別?人。”


    聽了這一句,太後?神色震怒,她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麽?,卻又止住了,拂袖而去。


    淑妃被廢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後?宮,燕搖春最佩服的一點就是,在古代這種沒有網絡和電話的情況下,消息仍然傳得十?分之迅速,才?一會兒功夫,就連犄角旮旯裏?的貓貓狗狗都知道了,阮拂雲更是連夜趕來摘星閣,跟燕搖春一起吃瓜。


    “想不?到她的膽子竟然這麽?大,”阮拂雲忍不?住驚歎:“就算有太後?護著,那可是皇上啊,她怎麽?敢的?”


    燕搖春已?經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有點犯困,道:“或許是……她沒想到曼陀羅會有毒吧?”


    “這倒有可能,”阮拂雲思?忖道:“不?過淑妃為什麽?要把香方留著?這種東西不?是應該付之一炬才?最安全嗎?”


    燕搖春一怔,是啊,哪怕淑妃再蠢,也?不?該犯這種錯誤,她總不?會是打算留著香方二次利用吧?


    ……


    次日一早。


    卯時三刻是上早朝的時間?,眾臣陸陸續續入了宣政殿,等候天子聖駕,左相照例站在最前方,手持笏板,垂眉斂目,聽著人群中傳來喁喁私語,官員們低聲交談著,尚相一向是不?參與這些的,又因為他位高?權重的緣故,別?人也?不?敢輕易來與他攀談。


    不?知為何,尚相總覺得今日眼皮子一直在跳,似有不?祥,又想起昨夜從宮中傳出來的消息,他微微皺起眉,手指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笏板,在心中慢慢地?思?慮著。


    直到外麵傳來了太監的唱喏之聲,眾臣齊齊止了話頭,靜靜等候著,空氣驀然變得安靜下來,緊接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天子踏入宣政殿,天還?未亮,廊廡下的火燭將他的身形映得格外頎長,如鬆如竹。


    尚相與眾臣皆是俯身長揖,麵朝天子行禮,口唿萬歲,聲音迴蕩在整個大殿,齊整如一。


    等楚彧在禦座上坐定,眾臣開始依次奏事,一切都和往常無異,直到一名禦史上前:“啟稟皇上,臣有本要奏。”


    “準奏。”


    那禦史姓張,名文祥,原是先帝老臣,對尚相一黨頗為不?滿,每隔幾日就要參一參,今日也?不?例外,一開口便是:“臣要彈劾太常寺少卿尚錫鱗大不?敬之罪,數日前,尚錫鱗當街縱馬,驚擾行人,適逢一國子監學生路過,仗義執言,他非但不?思?己過,反而將其打傷,後?來此事上達天聽,皇上命其在府中禁足悔過。”


    楚彧頷首道:“確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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