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地道:“臣妾、臣妾……”


    楚彧一手撐在膝上,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微沉:“你總是這樣,把?心思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愚蠢淺薄得人盡皆知,還自以為聰明?,太後花了十年的時間,卻把?你教成這樣,這或許是她做過最失敗的一件事情了。”


    淑妃猛然睜大眼睛,神?色震驚,往日雖然楚彧待她冷淡,不假辭色,卻從未說過這樣重?的話?,她甚至疑心自己方才聽錯了。


    “朕實在不明?白,”楚彧冷冷地看?著她,道:“你十歲便入宮,在太後身邊長?大,千嬌萬寵,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已經過得比公主?還要體麵了,究竟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淑妃的臉色一寸一寸慘白了,她的美目中漸漸泛起淚意,囁嚅道:“臣、臣妾隻是想要皇上的恩寵罷了……”


    楚彧道:“可是朕已經有心上人了,朕隻喜歡她一個人。”


    說這句話?時,他原本冷漠的眼中,甚至浮現了幾分柔和,縱然一閃即逝,卻也格外?分明?。


    這讓淑妃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少年抱著那隻狸花貓,冷冷地朝她看?過來。


    嫉妒如烈火一般,焚燒著她的理智,淑妃忍不住握住了腰間的香囊,指尖輕輕揉撚著,馥鬱的香氣逐漸彌漫開?來,與空氣中的桂花酒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奇異的香味,令人有些不適。


    楚彧自是聞到了,他起先是輕輕皺起眉,緊接著,似是意識到了什麽,霍然起身,下一刻,他隻覺得頭腦一暈,眼前陣陣發?暗,就連神?智都開?始昏沉起來。


    楚彧下意識扶住桌案,才勉強穩住身形,便看?見淑妃向這邊走近了一步,她身上的香氣愈發?濃重?,那是楚彧最厭惡的氣味,他沉聲道:“你……”


    淑妃伸手來扶他,大概是因為過於緊張的緣故,她的聲音微微發?著抖:“皇上怎麽了?”


    楚彧反手揮開?她,隻短短幾息之間,他俊美的麵容上已經浮起幾分微紅,那雙好看?的鳳眸既深又沉,眼底的情緒翻湧如潮,是不加掩飾的震怒和厭惡。


    ……


    燕搖春是在去往乾清宮的路上察覺到不對的,原因是楚彧一直在喚她的名字,很頻繁,與此同?時,她還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像是楚彧那邊有什麽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燕搖春想了想,對知秋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得快點。”


    “是。”


    好在乾清宮已經不遠了,不多時,她們?便到了乾清門,值守的太監有些驚訝,道:“燕容華怎麽又親自來了。”


    燕搖春微微挑眉:“又?”


    “對啊,”那小太監笑?道:“您不是方才派了人送酒來給皇上麽?”


    燕搖春表情微變,知秋立即道:“你在說什麽?我家主?子並沒有派人來送過酒,不要胡說。”


    那小太監的笑?一下就僵在臉上,他愣住了,顯然有些費解:“不是燕容華派的人嗎?可是那人……”


    燕搖春打斷他:“皇上現在在何處?”


    小太監從她凝重?的表情裏覷到了什麽,連忙道:“皇上一直在乾清宮,具體奴才不知,想來應該是在批折子。”


    燕搖春也懶得浪費時間讓他通傳了,抬腳就往裏走,那小太監想阻攔,卻又不敢,因為李總管親口吩咐過,隻要是燕容華來,不需要通傳,可以直接入內,於是他隻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抹身影逐漸走遠。


    燕搖春才走到半道上,便有兩個小太監匆匆而來,神?色透著幾分慌張,見了她,立即行禮:“燕容華!”


    燕搖春心中的不妙感愈發?濃重?,更糟糕的是,她現在感覺不到楚彧的心理活動了,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幾乎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可如今陡然斷聯了,燕搖春心中不可遏製地湧現幾分焦灼,問道:“皇上出什麽事情了?”


    那兩個小太監對視一眼,一個道:“迴燕容華的話?,皇上受傷了,李總管讓奴才去請太醫過來。”


    聞言,燕搖春心裏一跳,道:“他現在在何處?”


    “就、就在正殿。”


    燕搖春立即讓開?了路,催促道:“你們?快去吧,不要耽擱。”


    “是。”


    兩個小太監馬不停蹄地走了,燕搖春深深地蹙起眉,又看?向乾清宮正殿的方向,她下意識提起礙事的裙擺,加快了步子,到最後已經近乎小跑起來,知秋也隻好跟著她跑,急聲道:“主?子,您慢點兒,當心台階。”


    乾清宮正殿前的漢白玉石階很高,燕搖春平時沒少和楚彧吐槽這個不合理的設計,以至於她每走一段石階就要歇一歇,可今天她竟是一口氣就爬完了。


    燕搖春匆匆入了殿,聽得裏麵正兵荒馬亂,李得福在厲聲嗬斥宮人:“蠢貨,笨手笨腳的,快把?這些碎瓷收拾幹淨了,還有去叫太醫的呢?值房那麽近,就是爬也該爬到了!皇上若是有個什麽差錯,你們?就等著掉腦袋吧!”


    他一轉頭,看?見了燕搖春,連忙行禮:“燕容華怎麽來了?”


    燕搖春問道:“我聽說皇上受傷了,如何?傷得重?嗎?”


    聽了這話?,李得福頓時愁眉苦臉:“您去看?看?吧,外?傷倒還在其次,主?要是皇上他……”


    這難道是除了外?傷,還有別的問題?


    燕搖春的心陡然提起來,跟在李得福身後往內殿而去,空氣中浮動著隱隱的香氣,不過已經很淡了,她有些奇怪,來乾清宮這麽多次,楚彧並不喜歡熏香,甚至說,他很討厭在屋子裏放香爐,為何會?有這麽明?顯的香味?


    正在她疑惑間,宮人揭開?了簾幔,燕搖春一眼就看?見楚彧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唿吸急促,額上汗意涔涔,兩個內侍正在忙著替他擦汗。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燕搖春看?見那張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了點點微紅,像一個個小痘痘,一旁的李得福聲音有點發?顫,道:“燕容華,皇上這、這看?著有點像是天花啊!”


    第87章


    天花二字一出,服侍的宮人們都煞白了臉,一個?個?驚恐萬分,甚至有人腿軟地幾乎站不住。


    燕搖春皺起眉,立即上前,仔細觀察著楚彧的臉,還伸手摸了摸,李得福見她如此膽大,半點?都不忌諱,一麵覺得心驚,一麵又敬佩萬分,難怪皇上待燕容華好,她確實是值得。


    燕搖春湊近了,才發現楚彧皮膚上的紅點並?不是突起的,也就是說,不是痘痘,看起來更像是過敏的症狀。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要真是天花,可就麻煩了。


    燕搖春用旁人聽不見的聲音,輕聲叫道:“八幺八,八幺八?”


    不知為何,八幺八沒迴應,楚彧反而被喚醒了,他睜開眼,望著燕搖春, 第?一句便是喚她的名字:“嬌嬌。”


    燕搖春低頭問?他:“你?現在怎麽樣了?”


    她語氣中?隱約透著關切的意味,楚彧聽在耳中?,很是受用,他頓了頓,才答道:“隻是手被劃傷了,傷口不深,不妨事的。”


    燕搖春:“在哪裏,我看看。”


    楚彧便將左手遞過來,隱約能看見袖口染著殷紅的血跡,每日更新來摳摳群幺五二爾七五兒吧椅燕搖春下意識替他推高衣袖,楚彧的皮膚白皙,手掌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有青筋微微突起,脈絡清晰,一直蔓延到手腕處,猶如一件藝術品,然而此時一道長長的傷痕橫貫了整個?手背,看上去足有十幾厘米,傷口往外滲著血,頗有些怵目驚心。


    燕搖春忍不住蹙起眉,道:“怎麽會傷得這麽嚴重?究竟發生什麽事情?了?”


    楚彧淡淡道:“是淑妃。”


    他說著,對李得福使?了一個?眼色,宮人很快都退了出去,楚彧這才向她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末了又道:“淑妃身上帶著晚香玉。”


    燕搖春忽然想起來,她入殿時聞到的那一陣古怪香氣,頓時了然,道:“你?對這個?東西過敏?”


    “過敏?”楚彧想了想,道:“大概吧,晚香玉是一種特殊的香料,氣味芬芳,本?身無毒,但是有些人聞了之後?,會覺得不適,嚴重者甚至會出現風疹、昏厥的症狀,我七歲那年,便是因為聞了晚香玉開的花,大病一場,數月才痊愈。”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才道:“不過這件事極少有人知道。”


    聞言,燕搖春沉吟道:“淑妃故意帶了晚香玉,想害你?,那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她有這麽笨嗎?”


    楚彧沉默片刻,忽然道:“你?知道宮中?平日裏為何很少用晚香玉嗎?”


    燕搖春搖首,好奇問?道:“為什麽?”


    楚彧望著她,不緊不慢地?道:“因為晚香玉與麝香,白芨一起,可以製出一種催情?香。”


    燕搖春一愣,眼神漸漸轉為震驚,遲疑道:“你?是說,淑妃她……”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楚彧,並?且身子開始微微後?仰,楚彧見了便知道她在想什麽,語氣有些無奈地?道:“我沒有碰她。”


    “哦,”燕搖春下意識瞥了一眼他手上的傷口,幹巴巴地?笑了笑,道:“這強扭的瓜也不甜啊,淑妃真是……哈哈……”


    楚彧的目光落在她的麵上,一錯不錯,問?道:“你?怎麽會過來?”


    燕搖春摸了摸袖子裏的小金令牌,老?實地?道:“你?送了我這麽貴重的中?秋禮,我總要過來道一聲謝,誰知道半路上……”


    說起這個?,她忽然想起一事,登時一個?激靈,緊張道:“對了,我來時聽說有人給你?送了桂花酒,你?沒喝吧?那不是我送的!”


    “沒喝,”楚彧不疾不徐地?道:“我知道那酒不是你?送的。”


    燕搖春有些好奇:“你?怎麽知道?”


    楚彧望著她,坦言道:“隻是直覺罷了,依你?的性格,哪怕真的要送什麽東西,也會自己親自跑一趟,你?從不喜歡麻煩別人,無論對方?是誰。”


    他說著,忽然伸手碰了碰燕搖春的鬢發,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臉頰,一觸即收,快得仿佛是一種錯覺。


    楚彧道:“嬌嬌,你?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所以,在我這裏,沒有人能假冒你?。”


    燕搖春渾身微震,怔怔地?看著他,正欲說什麽,忽然外間傳來李得福的聲音,輕聲道:“皇上,劉院使?到了。”


    燕搖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迴去,楚彧微微皺眉,道:“進來吧。”


    不多時,李得福便領著老?太醫入了內殿,那劉院使?很快就替楚彧診了脈,說法和?他之前說的別無二致,就是聞了晚香玉的緣故。


    劉院使?道:“老?臣給皇上開個?方?子,先服兩劑,再看看情?況,至於?皇上手上的傷,用紫雲膏塗上幾日便可痊愈。”


    楚彧點?點?頭,忽然問?他:“有治臉上的嗎?”


    劉院使?愣了一下,立即道:“有,有,芙蓉膏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的功效,老?臣這就給皇上開一副。”


    等老?太醫開完了方?子,李得福捧著一個?玉製酒壺過來,恭敬道:“皇上,酒拿過來了。”


    燕搖春頓時明白過來:“這就是那壺酒?”


    “是,”楚彧應了一聲,對劉院使?道:“你?看看這酒有什麽不對勁。”


    聞言,劉院使?連忙應是,取出銀針來,放入那酒液中?,銀針並?未有任何變化,他又嚐了些許,然後?迅速吐掉,對楚彧拱了拱手,道:“啟稟皇上,這酒中?有一味天竹子,有微毒,但不會致命,若人食之,初時會興奮,緊接著唿吸麻痹,進而昏迷。”


    燕搖春與楚彧對視一眼,忍不住問?道:“這酒會是淑妃送的嗎?但是她又用了晚香玉,完全沒有必要啊。”


    “不知,”楚彧語氣淡淡道:“這宮中?多的是別有用心之人。”


    他說完,吩咐李得福道:“你?帶劉太醫去看淑妃的香囊。”


    “是。”


    李得福恭敬應下,領著劉院使?告退,才走了一步,楚彧又叫住他,道:“看那香囊中?是否有天竹子,若是沒有。”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忽然看了燕搖春一眼,繼續道:“若是沒有,那就加一味進去。”


    李得福退下了,殿內再次恢複了安靜,火燭輕輕跳躍著,將兩人的影子投落在牆上,空氣陷入了沉默之中?,誰也沒有先開口。


    燕搖春隻好低下頭,開始默默地?摳著手指,她當然聽明白了楚彧最後?那句話的意思,卻不知該給什麽反應,在道德上,她知道對方?這個?舉動是不對的,可是在情?感上,燕搖春悲哀地?發現,她已?經完全倒向楚彧了。


    楚彧看著她的動作,終於?說話了:“嬌嬌。”


    他很溫柔地?喚她的名字,燕搖春抬起頭,對上了那雙微深的鳳眸,楚彧凝視著她,道:“今日之事,我不能放過淑妃,你?會覺得我……很卑劣嗎?”


    在燕搖春的印象中?,楚彧一直是從容不迫,情?緒穩定的人設,她鮮少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甚至是近乎忐忑小心的。


    她有些發怔,一時間忘記了迴答,楚彧抬起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這一次不再是一觸即收,而是完全地?、用掌心貼在她的臉上,微微摩挲著,像是在撫摸著一件稀世?珍寶。


    不知為何,他的掌心滾燙,那熱度傳遞到了燕搖春的皮膚上,連帶著她的臉也逐漸燒了起來,可楚彧的手指卻是冰涼的,不經意碰到了她的耳垂,燕搖春忍不住輕輕打了一個?顫,隻覺得耳根酥麻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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