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我也是,改日?再聚啊。”


    隔壁一陣兵荒馬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逃難,隻短短十?幾秒,就已經徹底安靜下來,燕搖春站在窗邊,低頭往下看,隻見七八個人?自?酒樓門口湧出來,一個個身?著錦衣,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隻可惜天色太黑了,瞧不清楚臉,他們竟還知道抬起袖子遮在頭上,如同做賊一般,三三兩兩混入了人?群中,還有的爬上了馬車,很快就散去了。


    雅間裏,燕搖春冷眼看著那些人?跑了,忍不住罵道:“一群慫貨。”


    一旁的柳宴書麵露震驚,道:“喻姑娘,想不到你還會罵人?呢。”


    陳構則是屏住唿吸,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他是萬萬沒?想到,今天被拖來赴宴,竟然還能碰上這種事情,心裏已經把柳宴書罵了個狗血淋頭了。


    柳宴書卻毫無所覺,還在猜測道:“我聽著剛剛隔壁似乎有個王爺,不知是哪位,應該不是明王,那是瑞王還是順王?”


    燕搖春思?忖道:“明王眼睛不好,應該不會來這裏喝酒。”


    楚彧的表情倒是十?分平靜,因為方才燕搖春的維護,令他心生愉悅,鳳眸裏甚至帶著幾分笑意,道:“我聽著聲音,應該是瑞王。”


    燕搖春看向?他:“瑞王是……”


    楚彧耐心地解釋道:“瑞王是皇帝的親叔叔。”


    燕搖春緊蹙起秀眉,欲言又止,而旁邊的陳構則是一臉尷尬,隻一味低著頭,壓根不敢去看楚彧的臉色。


    好在時辰不早,這一場宴總算是結束了,臨到要散時,柳宴書忽然叫住燕搖春,從袖袋裏摸出一個什麽物件,遞過來,笑道:“在下前陣子做出一個小玩意,頗有些意思?,正好送給喻姑娘作賠禮。”


    他擔心燕搖春拒絕,便又立即補充道:“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還請喻姑娘千萬要收下。”


    燕搖春接過來一看,那東西是一個圓筒形狀的,足有二十?厘米長,她起先以為是望遠鏡,後來又覺得有些不對,便湊上去看了一眼,隻見內裏色彩絢爛,豔麗奪目,那竟然是一個萬花筒!


    ……


    馬車上,借著紗燈的光亮,燕搖春擺弄著那個萬花筒,不時湊上去看幾眼,楚彧見了,忍不住道:“這麽喜歡?”


    聞言,燕搖春便把那萬花筒遞給他,道:“你也看看?”


    楚彧象征性看了一眼,反應卻平平,看起來不怎麽驚喜,燕搖春見狀,疑惑道:“不好看麽?”


    楚彧微微抿唇,道:“尚可。”


    他的態度讓燕搖春有點摸不著頭腦,雖說這萬花筒在現代確實?常見,在古代應該是個稀罕東西啊,她不死心地湊過去道:“你把它轉一轉,轉起來就更?好看了,會有很多顏色和?圖案。”


    燕搖春親自?給楚彧示範,一邊問他:“怎麽樣?”


    楚彧沉默片刻,忽然用一種鄭重的語氣喚她的名字:“嬌嬌。”


    燕搖春不明所以:“嗯?”


    楚彧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不是這萬花筒不好看,你明白嗎?因為它是柳宴書贈與你的,所以哪怕它再好看,我也不會喜歡的。”


    “你拿著它,看起來如此高興,我隻會心生嫉妒。”


    燕搖春愣了一下,然後有點尷尬地將萬花筒收了迴去,幹巴巴道:“啊,這個……”


    楚彧凝視著她,道:“我也並不想讓自?己?在你眼中,顯得很小氣刻薄,但?是,我似乎無法控製這種情緒。”


    說到這裏,他的語氣轉為了淡淡的無奈和?苦惱。


    燕搖春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是有些不妥,她摳了摳手指,忍不住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我隻是想,萬花筒在你們這裏算是一個新鮮的玩意,如果文思?院把它賣出去,應該會很受歡迎,你不是沒?銀子嗎?”


    “有了銀子,萬事就好辦了,”燕搖春認真地給他出謀劃策道:“在我們那裏,有一位偉大的人?曾經說過,槍|杆子裏出政權,什麽陰謀陽謀都比不上拳頭來得有用,再研究一□□火器,武裝軍隊,這樣一來,你還用得著看那些權臣貪官的臉色?”


    燕搖春輕哼一聲,道:“就你那個叔叔,什麽瑞王,保準他以後不敢在背後罵你了。”


    少女說話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楚彧定定地看著她,忽而笑了一下:“原來嬌嬌心裏是在為我考慮,我很歡喜。”


    紗燈暖黃的光芒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流暢而完美的線條,顯得格外俊美,令人?心動無比,燕搖春硬是頓了兩秒,才終於讓自?己?移開視線,嘀咕道:“在其位,謀其政罷了。”


    其實?她會考慮這些,還是因為今天晚上在春雨樓發生的事情,粗略算來,他們相識也有一段時間了,可是楚彧從沒?向?燕搖春提起過自?己?的處境。


    在燕搖春眼中,楚彧是一國之?君,每天勤勤懇懇,五點多就起來上朝,風雨無阻,日?理?萬機,批折子,議國事,他無疑是一個很勤政的皇帝了。


    而另一方麵,楚彧本人?幾乎沒?有任何娛樂,他甚至放棄了喜好,把自?己?活成了一台機器,燕搖春從前覺得他的情緒穩定,不太愛笑,現在想來,或許是因為在他的生活裏,沒?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楚彧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卻依然沒?有人?理?解他,親生母親苛責,皇後疏遠嫌棄,朝中臣子則是居心叵測,隻圖謀私利,就連親叔叔也在背地裏輕視他,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為他著想的。


    堪稱舉步維艱,孤軍奮戰。


    所以當燕搖春在聽見那些人?貶低楚彧,用那種輕蔑的語氣談論時,她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憤怒。


    燕搖春說不清這憤怒是從何而來,下意識就罵了迴去。


    你們憑什麽這麽議論他?一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大傻逼!


    光是這麽想想,燕搖春又來了氣,道:“早晚給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


    楚彧忽然喚她:“嬌嬌。”


    “嗯?”燕搖春迴過神,道:“怎麽了?”


    楚彧鳳眸深邃,望著她,低聲問道:“方才在春雨樓裏,你是在為我出頭嗎?”


    燕搖春張了張口,還沒?等她迴答,就聽見了楚彧的心聲:……她一定是在幫我出氣,不過我還是想親耳聽她說。


    燕搖春:……


    “不是,”燕搖春沒?好氣地看著他,道:“我就是突然發瘋,想罵人?了。”


    第80章


    戍時三刻,此時宮門已然落了鎖,一輛青篷馬車自夜色中駛來,在丹鳳門前停下?,不等值守的侍衛開口詢問,駕車的人便取出一枚金令,輕輕一晃,那侍衛心中微凜,立即恭敬地拱手,然後迴身對下屬作了一個手勢。


    緊閉的宮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秦燦駕著馬車往宮內駛去,車上,燕搖春好奇問楚彧道:“那塊金牌真是純金打造的?”


    楚彧解釋道:“不是,裏麵摻了許多黃銅,看起來像真金罷了。”


    說完,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畢竟我這麽窮。”


    “窮隻是一時的,”燕搖春一本正?經地安慰著,又將那曬鹽法和萬花筒都拍在他手中,道:“你聽我的,讓文思院去賣眼鏡、玻璃製品和萬花筒,再讓工部去曬鹽,開鹽礦,雙管齊下?,咱們早晚都會發財。”


    聞言,楚彧有些忍俊不禁,鳳眸微彎,道:“好,都聽你的。”


    他說完,似是想起什?麽?事,躊躇道:“嬌嬌,你……喜歡柳宴書嗎?”


    燕搖春一怔,有點尷尬,立即道:“沒有,我沒喜歡他。”


    “那就好,”楚彧不動聲色地道:“我聽八幺八說,柳宴書對?你的好感度已經漲到80。”


    燕搖春麵露震驚之色,道:“怎麽?突然這麽?高了?不是才70嗎?”


    一開始確實隻有70,然而在燕搖春罵過人之後,柳宴書的好感突然又升了10點。


    楚彧微微抿起唇,提議道:“我覺得……你若不喜歡他的話,或許要同他保持距離,免得日後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燕搖春想想也?是,道:“我知道了。”


    聞言,楚彧輕勾了勾唇角,鳳眸中閃過幾分笑意,八幺八在他腦中警告道:“你這種行為是犯規的,知道嗎?你這叫進獻讒言,排除異己?,是小人行徑。”


    楚彧卻置若罔聞,那又如何?


    他當然知道燕搖春對?柳宴書並無好感,但是這不代表他能縱容那些潛在的敵人,在他的心上人麵前刷存在感。


    況且,有些苗頭,最好一開始就掐滅,以免日後成為心腹大患。


    ……


    次日,尚錫鱗果然被禦史台彈劾了。


    折子?遞到禦前,有禦史痛陳太常寺少卿尚錫鱗鬧市縱馬,險傷行人,適逢有義之士阻攔,與他理論?,誰知尚錫鱗非但不思己?過,反而將其打成重?傷,還大放厥詞,目無王法,其所作所為,實為朝廷之恥,百姓之痛……


    楚彧正?在看奏折時,李得福進來,低聲稟道:“皇上,尚相求見。”


    “宣。”


    不多時,兩鬢斑白?的尚直忠便在宮人的引領下?,入了殿內,他身後還跟著一名身著青色官服的年輕人,赫然是尚錫鱗。


    尚相先是恭敬行禮:“老?臣參見皇上。”


    “臣尚錫鱗參見皇上。”


    “免禮,”楚彧又吩咐李得福道:“尚相年紀大了,賜座吧。”


    李得福連忙去捧了一個繡凳過來,尚直忠卻道:“多謝皇上體諒,然老?臣心中有愧,今日本是來請罪的,不敢受此恩典。”


    楚彧將奏折合上,明?知故問道:“尚相這話是何意?”


    尚直忠麵露慚愧之色,道:“昨日入夜時分,臣的老?妻突發惡疾,形勢頗危,府中仆人慌張去傳消息,我那不成器的孫兒?尚錫鱗,得知此事,立即縱馬趕迴府中,路過朱雀街時,不慎與行人起了衝突,老?臣得知此事,當即教?訓了他。”


    說到這裏,尚直忠語氣轉為肅然:“他身為朝廷命官,本該愛民護民,時時刻刻為著百姓著想,豈能因一己?之私,在鬧市中縱馬,驚擾民眾,公然觸犯朝廷律例。”


    他一掀官袍下?擺,顫顫巍巍地跪了下?去:“老?臣教?導無方,上無顏麵對?君父,下?愧對?黎民百姓,罪該萬死,今日老?臣特意帶他前來,向皇上請罪。”


    尚錫鱗也?立即跪下?去,叩首道:“罪臣該死,請皇上降罪。”


    楚彧坐在禦案後,看著這一對?爺孫倆,鳳眸中沒什?麽?情緒,片刻後,他方才不疾不徐道:“朕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不過是鬧市縱馬罷了,況且事出有因,尚錫鱗是因為牽掛祖母安危,一時情急,才出此下?策,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見其孝心所在。”


    尚直忠叩首道:“皇上深仁厚澤,老?臣感激涕零,隻是他到底是觸犯了朝廷律法,若不懲治,豈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聞言,楚彧略一思索,道:“既然如此,那就命其在府中思過一個月吧,小懲大誡。”


    “老?臣叩謝皇上恩典。”


    尚錫鱗也?立即道:“謝皇上隆恩,罪臣一定好好反思己?過,誠心悔改。”


    兩人滿麵感激地退出去了,楚彧看了看手中的折子?,將其放到了一邊,對?李得福道:“叫秦燦進來。”


    “是。”


    不多時,秦燦入了殿,拱手揖禮:“微臣參見皇上。”


    楚彧一邊看折子?,一邊問他:“朕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秦燦答道:“那個書生是國子?監的學生,姓孔,名慎,是山陰省福安縣的縣丞之子?,兩年前經當地知府舉薦,入了國子?監讀書,微臣去打聽了,其人文采出眾,頗具才華,若無意外,他應該會參加明?年的春闈。”


    聽罷,楚彧微微頷首:“朕知道了。”


    他說完,隨手在旁邊的宣紙上寫下?兩個字,孔慎。


    卻說尚直忠帶著尚錫鱗出了乾清門,順著宮道往前走,尚錫鱗大鬆了一口氣,麵露喜色,語氣輕鬆道:“我就說,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不過是鬧市縱馬,驚擾行人罷了,我又沒有踩死人,哪怕禦史台參我一筆,皇上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您還非要帶著我來請罪。”


    言語之間,頗為意得誌滿,尚相看了他一眼,輕聲訓斥道:“禦史台參你一次,皇上不說什?麽?,那參你十次,一百次呢?”


    尚錫鱗表情微滯,尚相又道:“此事往後不可再犯。”


    尚錫鱗心中有些不以為然,誠如他人所說,如今尚家?權勢滔天,就連天子?也?要高看他們一眼,犯一些小過小錯,皇上根本不會追究,但是麵對?祖父的告誡,他嘴上還是順從地答道:“是,孫兒?記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帝錯綁宮鬥係統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未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未妝並收藏皇帝錯綁宮鬥係統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