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兩日的接觸和鄰居的來看,這鄒樂不是毒婦,邱鯉也不是喪盡天良的惡人,通過中人和紀應的證詞,秦右平心中大致有了推論,他看著邱鯉,喝問:


    “邱鯉,證人證言和物證都在,你若還不交代,我可是要動刑了!”


    “我招,我招!”


    邱鯉被摁在地上跪著,他麵色灰白,哆哆嗦嗦的迴答著整件事情的經過。


    自幾l年前因賭鬥雞惹上了事兒,家裏各種變賣家產借錢好不容易賠錢消災後,邱鯉就和那些狐朋狗友斷了聯係,隻是前半個月,突然又有人來找他吃酒,哪怕知道這肯定不是簡單的酒席,邱鯉還是沒忍住大魚大肉和好酒的誘惑去了,到了場,他才知道酒席是為了什麽。


    邱鯉和邱臨雖然同父同母,可兩人之間並沒有多少感情,尤其是邱老翁數十年如一日的偏愛邱鯉,以至於邱臨對他很看不慣,而且邱臨固執認死理,根本不會為家裏謀好處,即便是當上農令,對邱鯉也沒有多少好處,畢竟,邱臨又不會給他謀個職位,而且他三個孩子最大的也要娶妻,正是缺錢的時候,而以邱老翁的年紀,誰知道他還能再活多久?等他一死,邱鯉差不多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現實的考量,以及紀應真金白銀的誘惑下,邱鯉便下定決心幹,隻是他沒想到,大嫂照顧的太好,根本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推開門窗,又或者是掀了被子,讓邱老翁凍感冒,正當他找著機會呢,以前狐朋狗友來找他的事情就被邱老翁知道了。


    生氣的邱老翁不由得大罵了他一頓,雖然給他留了臉麵,沒有當著眾人的麵訓斥,但還是讓邱鯉心中怨恨,一夜都沒有睡著,天蒙蒙亮後,索性也不睡了,直接起床。


    他起來後發現,今日大嫂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早起出現在院落裏,心神一動間,便已經進了父親的屋裏,他原本是想推開窗戶,可老人覺淺,一有響動,立刻睜開了眼睛,一看是邱鯉,便懷疑他是不是想要自己屋裏來偷錢,便開口質問。


    邱鯉心虛,不免慌張起來,忍不住開口讓父親閉嘴,可這更激怒了邱老翁,他開始拔高聲音,想要叫人進來,邱鯉一急之下,跑到了土榻前,想要去捂他的嘴,邱老翁這才察覺到不妙,伸手想要推開對方,兩人糾纏間,邱鯉摸到了軟枕,捂在了邱老翁的頭上。


    等父親已經不動後,邱鯉這才發覺自己殺了父親,他將枕頭丟在地上,慌裏慌張的往外跑,跑了一半後又覺著不行,返迴來卻看到門開著,大嫂已經進父親屋內,瞬間心涼了半截。


    他哪敢讓自己弑父的消息暴露出去?趕緊咬牙衝進了屋內,抬頭一看,鄒樂臉上的慌張比他還多,而且還沒有出去喊人的動作,轉念間便有了歪腦筋。


    一番恐嚇再加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邱鯉說服了鄒樂將此事偽裝成父親吐血而死,他還偷了隻雞來,割破了雞的脖子,將血滴了一地,而後麵的事,就是眾人所知道的了。


    為了給自己脫罪,邱鯉的話中有不少傾向於自己的內容,在將經過講完後,他反複辯解著自己是失手,並不想殺了父親,但聽完的眾人很輕易的就識破了他的伎倆,臉上紛紛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人性之惡,有時並不在表麵的打罵和傷害,而是其險惡的用心,韓盈哪怕是在現代,也聽說過一些對待衰老父母的陰損招數。


    比如家裏有兩層樓,腿腳不便的老人應該是住在一樓,孝子賢孫偏不,非要老人住在二樓,果然沒多久老人就從樓上摔下來,不治身亡了。還有的,是故意將自家的幾l節台階用那種特滑的瓷板覆蓋,老人腿腳不便,上這種台階,很容易滑倒,又經不起摔,基本上,一下就能將人送走。


    而在如今,連成人都不一定經得起感冒,讓一個患有胃病,飲食本來就不好的老人風寒,很難說不會要了他的命,隻不過是手段更佳溫和一點,不是直接動手而已。


    從這個角度來說,在這幾l個罪人之中,看似不怎麽有害的紀應,本質上也是一個極惡的人。


    而邱鯉,也是在暗中有殺父動機的。


    畢竟,這八金錢恐怕隻是定金,後麵還得有,而這麽一大筆錢怎麽拿出來花是個問題,在家裏會暴露,放中人這兒,這中人也是個賭徒,邱鯉怎麽會放心?可放在自家裏不能花,豈不是更加難受?說不定,他正打著父親死後分家,拿著所有的錢,去別處逍遙快活的主意呢!!


    第321章 都死了呢


    真相大白,秦右平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情緒,他看了眼同樣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呆滯的邱臨,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開始給這幾個罪犯判刑。


    子殺父母乃十惡不赦之罪,邱鯉是板上釘釘的死刑,即便是遇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邱鯉依舊不可能開恩脫罪,屬於死定的那種,此刻秦右平唯一還不能確定的,就是他最後是哪種死法,這得等報囚(西漢死刑需要由皇帝判決,有可能進行調整,比如減輕或者加重)之後,才能確定,不過可以保證,隻會重,不會輕。


    紀應買兇害人,而且還造成了邱老翁的死亡,罪加一等,但因為為吏,再減去一等,最後為罷吏,鞭笞四百,而牽線搭橋的中人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鞭笞過後,還要流放千裏。


    這三個讓人厭惡,不過判罰起來倒是簡單,麻煩的是邱臨和鄒樂這對夫妻,量刑就讓人頭疼了。


    邱老翁之死和女醫無關,那狀告便是誣告,偏偏此事邱臨並不知情,考慮他喪父失弟,職位也有可能不保的情況,秦右平心裏是想酌情給他減去一些的。


    而鄒樂這個婦人,秦右平看到她就想生氣。


    他能分辨出邱鯉給自己美化過後的辯解,自然也能想透鄒樂為何會被邱鯉給糊住,無外乎在鄒樂的角度,她看到倒在床榻上的邱老翁不像是被殺,而是自己掙紮起床時出了問題,意外身亡,這樣死亡的結果,她這個侍奉的兒媳怎麽不受大眾質疑、被邱臨譴責?


    故此,她才會‘糊裏糊塗’的答應了邱鯉將此事偽裝成犯了病,吐血而亡,這樣錯誤就怪不到她頭上,隻是鄒樂一個過了三十快當婆婆的人,當時可能會想不通,過這麽多天,不可能分辨不出來其中的疑點,如此還為邱鯉隱瞞,不對丈夫說出真相,以至於鬧到行獄,事情再也不能挽迴,那其罪至少要和紀應相當。


    隻是法是法,從人情道德上來說,又是另外一迴事,四百鞭笞對一個婦人來說,幾乎能要了她的性命,而如今官吏在各官府中做事,基本上不怎麽迴家,全交由妻子操持,沒有功勞,也得有幾分苦勞,邱老翁身形消瘦那般模樣卻還活著,足可見鄒樂說的侍奉極為上心,僅僅是一時之錯,就讓她直接喪命,似乎太重了些。


    再者,這對邱臨也太慘了,數日間喪父喪妻喪弟,這……


    秦右平遲遲做不出宣判,他猶豫遲疑,可邱臨卻已經下定了決心,他將袖子垂下,摩挲著袖中的利器,確定它的刃尖足夠鋒利而且是對準自己後,慢慢握住了木柄,突然道:


    “不孝父,無教妻,更是犯下此等大錯,我還有何等顏麵苟活於世?!”


    說完,他直接抬起來手臂衝著脖子劃去。


    自鄒樂倒地,說出父親死亡不是嘔血後,那邱臨就像是傻了似的,一直呆呆的坐在地上,眾人也明白他這是打擊過度的結果,像這種失智的情況,大多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走出來,故此也沒有人多注意他,誰都沒想到,他竟會突然自殺!


    這情況著實在眾人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隻可惜他動作太快,又是下了死手,一點都沒給自己留迴旋的餘地,周圍人還未來得及上前阻攔,那噴濺的血液便從喉嚨噴湧而出,在地上留下了細長的血跡。


    人沒救了。


    這個噴血量,韓盈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邱臨已經割破了自己的頸動脈,而頸動脈的血液供應大腦,頃刻間就會喪命,現代救援起來都極為困難,更何況如今?


    果然,如韓盈所想的一樣,即便離的最近的鄒樂已經撲上去奪下刀子,又用手捂住了傷口,那血液還是源源不斷的從指縫中滲出來,甚至還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落,沒過多長時間,邱臨就直挺挺的鄒樂身上倒去。


    親眼看著支撐全家的丈夫在自己麵前喪命,在想想這裏麵有自己一份責任,以及未來肉眼可見的悲慘,鄒樂同樣陷入了崩潰,她扶著丈夫,下意識的想摸索那把鐵刀,可還未夠到,已經上前的獄卒就將它踢到了一邊。


    做不到一同而去,鄒樂呆愣了片刻,便抱著丈夫的屍體再次痛哭起來,而比起來之前的沒多少感情的哭聲,這次竟淒厲嘶啞的極為駭人。


    看著這一死一活,沾滿鮮血的兩人,秦右平忍不住歎息:“其孝可原,何至於此!”


    “唉。”


    人死錯消,大司農即便是清楚司農府即將成為滿城笑談,可見邱臨如此利索的自殺償罪,也多了幾分唏噓和不滿:


    “孝子無罪,反是此舉,豈不是令亡父心痛,又丟下孤兒寡母再無人照顧?此行愚也!”


    大司農還能感慨,而張湯的臉色則是極為難看,都將注意力放在邱臨自殺是吧?就沒人想想他到底是怎麽把利器帶進來的?


    這是證實事情與女醫無關,而是弟弟弑父,他接受不了才選擇殺了自己,要是沒證實呢?那他會殺誰?他們三個可都在這裏,距離那邱臨不過十步,隨便有個人受傷,那延尉府可就不隻是丟臉了,秦右平這個蠢貨竟然還在這裏感慨!


    張湯什麽話都不說,等著此事糊弄過去,涉及的人他都要修理一遍,讓他們緊起來身上的皮,而韓盈則是平靜的看著這幕,對邱臨的行為沒有任何觸動。


    在她看來,邱臨本質不過是個承擔不了現實的懦夫,甚至連孝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都很讓人懷疑,頗有一種後世老人活著時不管不問,老人死後大操大辦表演的痕跡,如今是真相被拆穿後的結果,可若是沒拆穿呢?


    那他可就是名利雙收了,如此孝順,不畏強權的名聲,農令說不定都不用競爭了,聽到的上司直接給,韓盈這邊也得給補償啊,至於會因此而死的女醫,被牽連的她,和他有什麽關係了呢?活該死唄。


    可症方的價值極高,早就有人在市中高價求購抄閱,哪會有傻子在這麽不對等的付出之後還會殺人?而且,他們閭裏中被女醫診治過的也不在少數,有些還接受過孟悠的指檢,其髒的程度比被嘔到身上惡心無數倍,那人怎麽沒死?


    所以,要麽是邱臨打著謀利的主意,要麽就是他真的蠢愚固執,又沒腦子到了難以言說的地步,現在死了,也當真是活該。


    這些人還在感慨他罪不至死,說什麽孝子,當真是可笑至極。


    韓盈看不慣,可人終究是已經死了,而且在世人眼中,他是超額償還了代價,那她最好不要多說,當然,還可以做點事情,爭取利益最大化。


    醫生嘛,總是要講個仁心的。


    反正有能耐的都死了,給鄒樂這個普通婦人爭取個好點的待遇,也是很不錯的善舉嘛。


    這麽想著,韓盈臉上也多了幾分同情,她做出副遲疑的表情,又等了會兒,方才開口:


    “此事非邱臨之過,一片孝心,奈何遇上邱鯉這等惡子,唉,人已去,無可複生,這留下的稚子又有何辜?我聽說最小的才六歲,就要承喪父之痛,日後也無人教養,這……”


    邱臨的無辜和自殺,很好的引發了眾人的同情,這個時代,沒有父親養育的孩子,運氣好是為奴為仆,運氣不好,就是等死,一個孝子的孩子,怎麽能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大司農不知邱臨的家境如何,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可以借助此事,給司農府已經烏黑的形象洗白一份,他沉吟片刻,道:


    “正是如此,這邱臨可還有大些的子嗣?若是到了年紀,可來司農府中一試八體書錄,若是能過,那便繼續任父親之職吧。”


    “邱臨長子今年不過十六,還未到為吏的年歲。”


    說是要試,可邱臨的子嗣隻要不是廢的太離譜,那基本上是可以過的,可惜秦右平知曉邱臨的家境,迴答過後,麵上不由得多了些遺憾:


    “隻有他一人,也難以撫育底下的弟妹啊。”


    “我覺著,此罪在邱鯉一人。”


    聽懂秦右平潛台詞,韓盈繼續做起來捧哏遞台階:


    “鄒樂不過是後宅婦人,哪裏能敵得過邱鯉的鬼魅心腸?如今邱臨已去,總不能再讓稚子失母,張延尉,念在邱臨和稚子的份上,寬恕她些吧。”


    法理的本質,除了維護統治階層的利益外,還有一點,是更好的穩固社會秩序,這裏麵涉及的範圍極多,不過其中有個小的主攻範圍,便是維持家庭的運轉,古今一些法律思維一脈相承,後世都會有在需要照顧孩子的情況下,對母親父親的犯罪進行輕判,也是如今就有的‘傳統’。


    尤其是此刻又有韓盈這個‘苦主’主動請求,張湯自然鬆口,他沉思片刻,道:


    “就罰她在每月一旬在閭裏舂米,舂三年以儆效尤,再者,邱老翁之死乃□□之故,這八金便與他家賠償,聊以度日,如何?”


    這是確確實實的善舉了。


    八金,就邱家剩下的這點人數,吃穿個五年都不成問題,而相較於很大可能致死(當場被打死,或者是後期因傷口麵積太大感染而死),甚至就算是活下來也有可能殘廢的鞭笞,每月隻罰十天的舂米頂多隻是累點兒,更何況還是在閭裏,也就是自己的家周圍,連路上的時間也給省了不說,鄉裏鄉親的,哪會像外麵的婿吏那樣,拿鞭子逼著人一刻不停,動作稍有遲疑就抽上來,半點喘息空隙都不會給呢。


    邱臨的孝名,再加上大司農親口許諾邱臨的長子,可以去司農府試吏,這麽一層可以東山再起的未來,量旁人也不敢欺辱這家孤兒寡母。


    韓盈微微笑道:“但憑張廷尉判罰。”


    還抱著丈夫屍體哭泣的鄒樂,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止住了哭聲,她不敢抬頭,嘴唇卻不停的上下碰著,低聲呢喃,如果湊近,能夠清晰的聽見四個字。


    好人。


    謝謝。


    即便是相處了十幾年的夫妻,鄒樂對邱臨仍舊沒有多大的感情,五日不得一見,孝道外包下,兩個人不過是上下級的關係,或者說,偶爾在一張床上睡覺的陌生人,而邱臨對她的行徑算不上多好,會安撫,可遇到生氣事情時,也不介意來上幾拳。


    尤其是最近幾年,需要她照顧摸邱老翁對邱臨的態度越來越好,而多年以來終於得到父愛的他更加上心,鄒樂稍有不對,便是言語指責,若是哪裏做的不行,可就要挨打了。


    不然,鄒樂何至於如此害怕邱臨會質問父親的死因?以至於被邱鯉說動?


    剛才那麽撕心裂肺的痛哭,與其說是哭他,倒不如說是在哭自己未來慘淡的命運,而現在又有了活路,眼淚自然便開始停止,好在她也明白世道對婦人的要求,沒露出什麽喜色,隻是低垂著頭,抱緊了丈夫屍體。


    真好啊,你們三個都死了呢。


    第322章 境界不同


    “混賬!此等不孝不忠不義之徒,怎能隻判一個梟首!”


    上午聞人甫彈劾,下午申時半,張湯就結案將此事奏報了上來,看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劉徹生出了極大的氣:


    “需以碟刑判之!”


    碟刑,是切斷四肢後再將人處死的方式,是往後淩遲的起源,比起來直接割頭痛苦程度簡直不是一個量級。


    ‘孝’是西漢,或者說整個華夏封建社會運轉的底層邏輯,為了維護它,法律便開始有了極為明顯的偏向,如果沒有血緣,一個人誤殺另一人甚至不需要償命,可若是子殺父,那便是可以和謀逆等同,十惡不赦的大罪,皇帝升級死刑量級並不奇怪,但為何會這麽發怒呢?


    韓盈略微沉吟,突然明白了問題在那兒。


    和旁的皇帝在做太子時,因為自身年歲漸長,而皇帝逐漸衰老,因為喪失權威變得極為猜忌躁怒,隻能夾著尾巴戰戰兢兢生存不同,她麵前的這位皇帝,被立太子時年歲不大,而景帝的身體又日漸衰老,已經確定沒幾年好活。


    局勢使得景帝沒空猜忌,反而恨不得手把手將自己所會的帝王之道全教導劉徹,走的不早也不晚不說,後麵還有個壓製他六年的竇太後對比,那對親爹景帝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有這層感情在,劉徹很難不對邱鯉的弑父的舉措感到憤怒,而除了這點,可能還有更加隱秘恐懼心態——他也已經做父親了。


    有些人在用一些不當手段‘教育’孩子的時候,若是被年輕外人指責,常常會說一句‘等你當了父母就知道了’的話,有些情況下,並不是養兒方知父母恩,而是在家庭的權力遊戲中,隻有做了父母,才會明白自己的權力要如何從孩子身上體現,進而轉變態度去維護那些傳統。


    雖然做為皇帝,劉徹已經不需要再從兒子身上尋找權力,但以孝為邏輯的服從,仍是非常好用的手段,權力的爭奪永遠是血腥的,趙武靈王的沙丘之變沒有過去太久,至今太子都不能染指兵權,正是為了防止太子為了謀取大位活活餓死父親。


    想到這裏,韓盈微微低垂下了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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