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是不是以後把那地兒還迴來,這又不是從前太平年月的房子,不給這老丈一家住,很快也會有別人住,這會兒人活著都不容易,也無心計較。


    說到這裏想起來:“進山的人不少的話,也不知道那地兒現在有沒有被人占住。”


    老者一聽能有個安全的落腳地,心下激動,但家裏還有婦人孩子,又怕遇到歹人,麵上神色一時變了幾變,隻再看陳有田這一行人,都是麵慈的,加之看到他們中有人身上背著成卷的狼皮,看女人孩子神態也沒什麽不對,這才放鬆下來,連聲道:“信得過,信得過,能有個落腳的地方給孩子們養傷這是再好不過的,多謝你們了。”


    說著就作揖。


    “當不得。”陳有田忙避開,道:“那走吧,不算遠。”


    帶他們這行人原是順路的,隻要往裏稍繞一繞,一進一出要多費自家半個時辰的光景,但看著那一家子有老有幼的,青壯還帶傷,能順手幫的時候也是真不忍心就這麽過去。


    把人領到上一趟行獵歇腳的安全區裏,想是外圍的人才剛往裏跑,這裏還沒人來過。


    那一家人看那圍了一整圈帶門的粗木圍牆,再看到裏邊還不少能遮風避雨的棚子,因山裏時有夜雨,棚子上還蓋了厚草簾,激動得都不知怎麽相謝好。


    陳有田也不受那謝,隻說還要趕路,道一聲保重,一行人很快就離開了。


    老者遠遠的目送,等看不到了,才與家人道:“遇上好人了。”


    轉頭囑咐家小:“快收拾收拾,旁邊撿點柴和石塊先安置吧。”


    ……


    陳有田他們幫人是順帶手的事,轉過身就沒再惦記這事了,想的是周癩子一家。


    周家現在經營得不錯,但離他們山穀還是有點距離的,半個時辰的路程,單門獨戶,少不得有幾分風險。


    沈烈他們當初也是沒想著外邊會這麽快生了變故,這會兒倒有些踟躇起來。


    離村外村稍近些的位置小山洞還有,當初他們自己選山洞的時候沒選中就是因為那些位置關照不到山洞入口,關照不到,自然也不會看到,但他們這些人中的老弱婦孺一個不見,周家是清楚他們原有多少人的,想也知道會是異常。


    不過對周癩子一家倒還算信得過的,尤其是周家人本身就仰仗他們帶著在山裏打獵采集,不缺吃喝,更不至於生什麽歪心思。


    便問了周癩子父子的意思,要不要這邊門頭掛鎖,先往離他們近點的小山洞住去。


    周癩子卻沒馬上應,隻道:“再看看情況吧。”


    到周家已經是午時末了,往外行時又遇見過一撥人,不過遠遠見到他們青壯多,都避開了。


    周家木門緊閉,周癩子站在外邊喊了門,周家大郎才匆匆奔過來開門,周家母女也跟了出來,不過沒太往外站,隻在院裏。


    周大郎神色微有幾分緊張:“爹,山裏來人了你們知道嗎?”


    原是上午在外邊用黃泥石塊繼續加高加固院牆時看到了人跡,把情況簡略說了說,道:“得有二三十人,看著像是一大家子的,看到咱們這院子站著瞧了會兒,也沒說什麽,很快就走了。”


    周癩子心下一緊:“可瞧出有沒有惡意?”


    周大郎搖頭:“應該沒有,倒像是打量咱這高院牆是怎麽圍的。”


    周癩子鬆一口氣。


    也是,惡人倒敢留在外圍山裏討生活,外圍人多,秋天山貨也多,一時餓不著,被惡人嚇怕了的才拚著被虎狼吞吃的風險往深處逃。


    說起來這會兒進到內圍來的人也是運道,至少這一片沈烈他們這一幫人清過,真正闖過外頭那一片屏障區域,進入這一小塊倒還算安生的,有猛獸,但不會特別多。


    隻是他們家往後還是要多加點小心了,至少夜裏不能全睡下,他和兩個兒子得輪番守夜,警醒著點才行。


    陳有田看他,問:“真不去我們那邊嗎?山洞是小些,但離得我們近,真有什麽事弄出響動來也能有個照應。”


    周癩子卻搖頭:“不用,院牆足夠高,我們家人也多,而且現在往內圍來的看著倒更像是逃避山外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的,說到底跟我們家應該都是一類人,倒也不用那麽緊張,真到了亂了,到時再托求你們關照。”


    陳有田看他拒了,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


    倒是陳大山,問了陳有田一聲,把他爹常帶著但卻甚少用到的弓箭拿了出來,遞給了周癩子,道:“周大伯,留著防身吧,在院裏立個靶子平日多練練準頭,多削些竹箭,迴去我用獸皮做弦再做兩把,明天給你們送過來,到時教教你們。”


    周癩子看陳大山送他一把弓箭,有些激動,這圍牆好些地方可是做了觀察口的,用弓箭是最好防守的,他接過那箭撫了撫:“好,多謝了,有這個就更安全了。”


    陳大山點點頭,他袖裏其實有一瓶箭毒,隻是形勢還沒到那份上,且這藥雖是他家的,真要給出去的話卻是把後背交付出去,與其給藥,不如讓周家人換個離他們更近些能照應到卻又不會直觀看到山穀入口的地方去住,是以先壓了這心思。


    等沈烈一行人離開了,周家人把院門關上,上了幾道重閂,周二郎這才問:“爹,咱真不去沈烈他們附近住嗎?”


    周癩子搖頭:“能不去就不去。”


    “為什麽啊?”


    周癩子就看自家媳婦,之所以拒絕,其實還是因為前一陣跟他媳婦閑談說起沈烈他們這些人住哪的事情,聽了他媳婦幾句話,所以今天才會兩次拒絕。


    他不是多聰明的人,被兒子問起來,下意識就看媳婦。


    周癩子媳婦便接過了話,“因為不合適。”


    看兄弟幾個一臉糊塗,她問:“你們看沈烈和大山還有另幾家人,他們對咱家怎麽樣?”


    周大郎:“沒得說的,帶咱進山,給咱安家,連打獵其實都是照顧著咱們才一徑往這個方向走的。”


    周二郎也點頭:“那是相當好了,幫咱把什麽都考慮過了。”


    周癩子媳婦就道:“可不就是了,打從一開始帶咱進山,對咱家就沒得說的,極盡關照,但你們剛才也聽到了,他們住的地方附近是還有山洞的,為什麽一開始沒把咱往他們住的地方帶呢?”


    周家兄弟都給問住了。


    周葛道:“因為不方便吧。”


    周癩子媳婦點頭:“就是這個了,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應該就是不方便,大夥兒幫咱家夠多的了,沒到情況特別危急的時候,咱能不給人添麻煩就不給人添麻煩。”


    “說到底,人活在這世上得自己立著,日子是得自己趟著過的,自己站得直的人,遇山遇坎人家都願意幫扶你一把,一徑靠人扶著,扶久了誰都會累。”


    周家兄弟聽得連連點頭。


    周癩子媳婦這才道:“行了,你們父子幾個照大山說的紮幾個靶子去吧,那箭好好練練,練好了也是本事,真到要靠過去讓別人幫的時候,咱也不是什麽用都頂不上的。”


    說話聲細弱,卻把幾個兒子聽得是滿腔的熱血,周二郎和周三郎應一聲就奔去抱幹草紮靶子去了。


    周癩子媳婦笑笑,這才看男人和兒子帶迴來的袋子和背簍:“這迴都弄了些什麽?”


    周癩子聲音不高,卻很歡喜:“三十多斤肉,還有半袋多板栗,還有個東西叫零餘子,阿烈媳婦認出來的,說是一種藥,蒸著吃好吃,而且再過一個多月,長零餘子的那種藤根部還能挖出來好些東西,是能當口糧的,咱能攢上吃的了。”


    “對了,阿烈媳婦說這零餘子和以後收的那個叫薯蕷的,補身子,讓你每天吃點,對身體好的。”


    “能補身子?”


    “對,說是溫補的,我也不懂,反正吃了好,以後我多找點,這東西我們不吃,都給你吃,你多補補。”


    夫妻倆臉上全是笑意,周葛在一旁瞧著,臉上也帶了笑,迴屋去把家裏新做的大圓笸籮搬出來在曬架上放好,跟她爹和大哥一起把帶迴來的東西繼續攤開來曬。


    作者有話說:


    山藥古名薯蕷,後先後為避國諱改名兩次,成了山藥這個名字。最早的記載出於先秦地理誌《山海經》公元前770年~前256年,最早的食用記載見於春秋時期衛恆公,為懷慶府(今河南焦作)向周王室進貢之物。不過當時可能是野生的,更多記載於藥書裏麵,可能沒有人工培植,最早的人工栽培記錄見於西晉《南方草木狀》(公元304年),北魏《齊民要術》對之加以引用,但列於非中國物產者一卷。唐末《四時纂要》中引用道士王旻《山居要術》中的種薯蕷法,記載了山藥切段栽培和製粉方法,可見山藥人工馴化始於南方,隋唐之後北方有栽培。宋朝之後,山藥才開始趨廣泛種植。——以上,來自網絡上查到的資料。


    第187章 願望


    秋意給群山染了金紅,周癩子家往村外村去的路上,最近被沈烈他們放過,得以像從前那般悠閑度日的山野雞,悠閑了沒幾日,這會兒被一家父子兄弟幾個追得撲騰亂躥。


    對方家裏一個小子一把子撲住其中一隻母野雞時,死死摁住,側抬頭就看到了沈烈一行人,嚇得手上的野雞差點丟了,忙摁住快速起身,藏到了父兄身後,一家子湊在一起,警惕看向沈烈他們。


    亂世裏山裏生存的守則,遇人能避則避,沈烈也懂,隻駐步看了幾眼,帶著大夥兒很快走了。


    隻是走得遠了,陳大山單獨離隊,七拐八繞,不多會兒折返,道:“在那片林子後麵的山裏有個大小還成的山洞,應該是一大家子在那裏落腳了,少說十五六號人,可能還有在山洞裏沒看見的。”


    這所謂的暫時落腳,在沒有更安全的所在之前應該是不會挪了,如果像周家那樣經營起來,也可能會變成較長一段時間的久住。


    桑蘿想著村外村附近應該還是有幾個小山洞的,心下有些發緊,這個情況下她是一點兒不願意要不知底細的鄰居。


    大夥兒都不再耽擱,緊著迴到村外村,萬幸,不知道是因為這邊山洞小,還是發現他們這裏有幾戶有主的山洞,又或者這一片還無人路過,總之沒出現新鄰居。


    陳有田道:“一會兒過來把這邊能住人的幾個小山洞也做個門鎖上吧,癩子家來住不住後邊再說,地兒得先占了,不能叫個生人住到這裏來了。”


    這附近要是被生人安了家,以後他們哪裏還有方便可言。


    大夥兒都點頭,家裏還有門鎖的各自表態出一套門鎖,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到沈烈和陳大山兩家中間那一片地繼續處理帶迴來的山貨,一撥就伐樹做門占地去了。


    曬席是帶了迴來的,一張張鋪開,各家做起來也景然有序,施二郎媳婦和桑蘿、沈寧是被護在幾家中間的,她這會有點兒犯愁:“阿蘿,你說咱這兒以後是不是也不太平了。”


    桑蘿一邊把木耳均勻鋪開,一邊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不過隻要不是遇上那種大批抱團結夥的盜匪,其他的應該還都好應對,咱比外邊的人好了,好歹可進可退,趁著內圍現在不太亂,多攢些吃食吧。”


    施二郎一聽桑蘿提到山穀,心下才安穩幾分,眉目也終於鬆了下來。


    “沒錯,咱還有個能退的地方,說實話,今天聽那老丈說的外邊的情況,再看那一家子兩個死了三個受傷的,我心裏都後怕。”


    跟著沈烈和陳大山在山裏行走,她們總被護得很好,有危險也有人衝在前頭,排到末尾也輪不到她,自從上次看桑蘿射殺過狼,再遇到狼時她甚至都興奮,上了樹就琢磨著怎麽也來一迴,都已經忘記了怕字該怎麽寫了。


    想到今天碰到好幾批人了,她又歎:“不知道我娘家人現在怎樣了,還有我大嫂娘家人。”


    她們娘家人也是早早往山裏找地方藏糧了的,但族裏有族裏的規矩,就像她們藏糧的地方不能叫娘家人知道一樣,族裏藏糧的地方也不會讓外嫁女知道,所以她現在也不知道家人在哪裏,又怎樣了,藏得夠不夠深,會不會遇到進了山裏的亂匪。


    桑蘿也知道外邊情況了,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隻能道:“早做了準備,族親又多的話應該也還好,或許跟咱們一樣,在深山裏哪一處安置下來了?”


    施二郎媳婦點頭:“但願吧,希望吉人天相。”


    碰上這樣的世道,她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希望爹娘兄弟都能平安過了這一劫。


    ……


    傍晚沈烈這群人迴來的時候,各家也就收了山貨,迴了各自山洞。


    桑蘿因為曬山貨本就在自家旁邊,這會兒帶著沈寧晚食都做好了,板栗、香菇、臘肉切小塊,加米用小火燜出來的臘肉飯,香得沈烈手還沒洗呢,肚子先很應景的叫了起來。


    桑蘿聽得發笑,撥滅了火,讓沈寧取了碗筷出來,給一人盛了一碗,就在山洞口幾塊沈烈不知什麽時候搬來的大圓石上坐了,吃起晚飯。


    一下午各忙各的,到這會兒也沒什麽食不言的講究了,桑蘿問沈烈:“後邊怎麽安排,你們都有商量嗎?”


    男人們湊到一塊,這樣大的事自是不可能不商量的。


    沈烈點頭,道:“在內圍更亂之前,打獵和找山貨肯定是要繼續的。我們剛才商量過,打今兒起青壯就不迴穀了,這外邊得留人時時守著,不能給人靠近附近這一片的機會,不然人都藏在山穀裏,等被發現再防守就麻煩了,反正內圍人要多起來,圍一片種地的不會隻咱們這幾戶,不打眼。”


    “以後我們都分三撥,一撥出去打獵,另兩撥在這邊種地曬山貨暗裏守著山穀,三撥輪流著走,我和大山輪番帶隊,施家大叔也讓他來穀外,入口內值夜就由周村正幾個留在穀裏的人負責。”


    這安排是很合理的,山穀是她們最好的退路,而且裏麵大多是老弱婦孺,最需要被保護起來的,現在不安穩的因素都在山穀外,中堅力量自然是放在外邊,至於山穀內守入口,說白了其實就是接應他們這些人的,隻要外邊的防線不出問題,裏邊沒危險,周村正這些人做著就綽綽有餘了。


    桑蘿隻是有些不放心,“一次隻出去四五個人,你們打獵的安全嗎?”


    沈烈點頭:“山裏其實是最好藏人的,不管是我還是大山,在山裏隻要刻意小心些,隻帶幾個人的話要避人還是不難的,而且大山明天給周家送弓箭過去,迴來的路上會再采些藥,到時再多製些箭毒帶著防身。”


    桑蘿想想也是,北邊當時多亂?應該半點不比現在的祁陽縣太平吧?他們也這麽過來了。


    心下正想著這事,就聽沈烈道:“入夜我送你和阿寧,還有施二嬸迴穀吧?這外邊不太安生。”


    桑蘿聞言看他一眼:“這才哪到哪?”


    她想說讓沈寧迴去,她趁著內圍不算亂還能走走,想想日子,發現自己再過幾日好像確實不便在外走動了,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刹住,“我迴去歇幾天吧,過七八天你夜裏再往裏送東西的時候接我出去,別的不說,我認得的山貨可能能比你們多點兒。”


    多少植物都是跟人類相伴千百年後才被發現馴養的,雖然時空不同,但到這個時空也一年左右了吧,兩個時空的物產相差真的不大,桑蘿這點自信還是有的。不過這話放在她這一世的身份來說,其實有點兒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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