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搖頭,想起這幾日的牽念來,試探著問桑蘿:“後天準備去新地方,你想出去轉轉嗎?”


    桑蘿一邊把東西往層架上放,一邊隨口就應道:“行啊,再問問看阿寧想不想出去。”


    去年秋天小姑娘就很盼著跟她進山,隻是那時兄妹倆褲腿都短,腳脖子都遮不住,家裏又沒門鎖,初時想進一趟山可是盼了好久。


    沈烈聽她應了,唇角就翹了起來,“好,那一會兒問問。”


    ……


    “真帶我去啊?”沈寧無疑是想去的,眼睛都亮了。


    沈烈看她這樣,笑了:“帶你去,正好和你大嫂有伴。”


    桑蘿倒是多添了一句,道:“外邊比山穀裏要吃苦頭,吃還行,住怕是住不好,怕不怕?”


    轉頭問沈烈:“幾天都是住外頭吧?”


    畢竟再往外拓,已經離山穀挺遠了,一來一迴都夠嗆,這就是為什麽她提議建中轉安全點的原因。


    沈烈點頭:“是,因為要圍曬場,如果沒有像周家那樣適合防禦、近處又有水源的山洞的話,隻能找平地圍一片,再搭簡易棚。”


    說到這個沈安最是興奮,跟自家大嫂和妹妹說道:“木頭搭的棚子,裏邊再用木頭或者石塊鋪床,割些幹草軟軟的墊上,再鋪獸皮,外邊還燃篝火,也可有意思了,就是晚上時不時就能聽到狼嚎,還有些認不出來的野獸的叫聲,一開始是有點害怕的,不過也沒真出過什麽事,有一次大哥和大山哥說有熊靠近了,不過木圍欄堅固,又燃著火堆,咱們人還多,那熊沒一會兒就走了。”


    他說得眉飛色舞,沈寧聽得心都快跟著飛走了,兄妹倆個完全拿出去采集當露營了,桑蘿看得直想笑。


    不過也是,這樣的體驗確實特別,沒有沈烈幾人的話,她們這些人,終其一生,誰有機會體驗一把這種半夜在深山老林裏露營的生活啊。


    沈寧聽完就問沈烈:“大哥,那咱是哪天走?”


    恨不能馬上收拾包袱了。


    沈烈笑:“歇一天,後天一早走,這次走得遠,歇腳的地方迴來前已經先探過了。”


    ……


    有一天時間可以做準備,桑蘿這迴不止帶鹽、瓦罐和獸皮,還挖了些薑塊,帶了花椒、茱萸,臘肉要做得好吃,這些東西多多少少要用點的,除了鹽要控製住量,花椒和茱萸眼下山穀裏都有種,倒都供得上。


    為了方便切肉,把菜刀也帶上了,至於鑿子斧鋸之類的,沈烈和陳有田他們都有經驗了,都會帶上。


    家裏沒菜刀也不打緊,左右隻剩個沈安在家了,讓他自帶食材上沈金家搭夥去。


    離家前要處理野柿子,其實比較好的一個方法是曬柿餅,但桑蘿有些私心,大乾朝還沒有柿餅這種東西,人們對柿子的處理要麽是鮮吃,要麽用鹽開水浸泡一刻鍾,瀝幹切塊再曬個六七天,日後再要吃,火焙脫澀。


    原身記憶裏是有這種吃食的,和柿餅是不一樣的口感,賣相自然更不用提,完全不同。


    這山穀太小了,無遮無蔽,要通過晾曬做的東西很難藏住方子,到底要在這個時空生活一輩子的,這種不教也不至於就讓山穀裏的人餓著的,方子該藏的自然也要藏。桑蘿索性也不做什麽柿餅了,隻照著這邊的法子曬柿子幹。


    休息一日,家裏一應事宜都交給沈安,她和沈寧收拾收拾就跟沈烈一行人出發了,照例山穀外的地要照管的,沈寧也是到這時候才知道自家在山穀外還有個小山洞的。


    不過像沈安和沈金這樣出來過的,都會被囑咐一句,迴穀不提外邊山洞的事。


    為什麽不提,別看這兩個一個九歲一個十歲,都機靈著,沈烈不說他們自己一琢磨也知道了。


    沈烈又給裏邊送了些柴和青草,外邊掃好尾,這才是真正出發。


    到了周家接周癩子父子的時候,桑蘿免不得就多留意幾分,看到周葛也送出來,確實是送她父兄,但目光偶然也會不經意落在陳大山身上一瞬。


    別人許是沒注意,陳大山卻精準捕捉到了,周葛又忙垂下眼。


    桑蘿看得彎了眼,忙也收迴目光不再打量,隻心裏知道,過了這個秋有田嬸子怕是就要張羅請人來幫著說親了。


    別了周家,往前行了又一個多時辰,桑蘿看到了沈安說的安全區,安全區裏麵的小棚。


    不大的一塊地,除了中間的好幾個曬架,周邊一圈六七個小棚子,棚子門麵向木圍牆方向,離門口不遠就點著篝火,想是夜裏火光能透過木圍牆的縫隙透出去,起驅逐和嚇退野獸的作用,白日裏也能熏肉煮食。


    幾個青壯把曬席一卷,曬架拆一拆用藤條一綁,一人扛一部分,東西就都搬走了,到新的地方隻需圍牆搭棚,卻是省了打架子編席了,這棚子不拆,一是或許以後可以再用,二則,往後外邊的人真得避到這內圍裏來,也算有個地方遮風擋雨暫避走獸,權當行善積德了,三則,這樣的地方多了,他們村外村的山洞把門鎖一去,也不算醒目了。


    這些東西是不會讓沈烈、周大山和盧二郎扛的,因為他們三個人其實才是防衛的主戰力。


    山底和林緣的道並不算難走,但自從離了周家一定範圍後,沈烈他們明顯要警惕不少,顯然,雖之前掃蕩過,但隻來過一次,呆了七天,離全部蕩平肯定還不知有多遠,何況她還記得沈安說過那頭盯上了他們又離開了的熊。


    落腳的地方正向沈烈說的,之前就已經探過,他們這一行人是直奔那一處去的,桑蘿到了才知道,哪隻探過啊,這是連樹都伐倒一片了,他們今天過來直接築木牆就成。


    沈烈他們築牆,桑蘿、沈寧和施二郎媳婦也沒閑著,東西放下後就幫著除一些長得特別高的雜草和灌木,隻是沒砍多少,叫桑蘿看到個好東西。


    她用柴刀把那一片灌木往自己身前勾了勾,把那掛著果子的藤條拉到眼前,隻看了那果、那藤、那葉,笑了。


    缺什麽來什麽。


    沈寧湊過去:“大嫂,這是野果?”


    桑蘿笑彎了眼:“這可比野果好,好太多了,這是口糧。”


    “這片地先不清,往旁邊挪一挪。”


    說著就喚沈烈。


    第186章 薯蕷/生變


    沈烈過來,看到桑蘿手裏的東西時輕咦了一聲:“有這東西?”


    桑蘿看他:“你識得嗎?”


    沈烈卻是搖頭,“去年迴來的路上在山裏看到過,當時在深山裏很久了,沒有糧食,全靠打獵和山貨裹腹,就烤了幾個喂給陷阱裏獵到的野豬仔吃了,觀察了兩天野豬沒事,我們摘了好些,那段時間沒少吃,味道還不錯的,沒想咱們祁陽一帶也有。”


    大家離得原本就近,聽到兩人對話知道是找到什麽新吃食了,紛紛湊了過來。


    陳大山和盧二郎一看到桑蘿手上的東西,樂了:“這東西好吃,咱這也有?”


    說著就往桑蘿身後的那片灌木看去。


    許掌櫃問:“桑娘子認得這個?”


    桑蘿點頭,脫口想說山藥豆,想起來山藥原是後世的說法,改口道:“零餘子,一種藥材,可藥用也可食用的,是好東西,不過最好的可不是這個,這東西收貨在根莖。”


    一句話給沈烈幾人都說懵了。


    “和芋頭一樣長在土裏?”


    不是,長在土裏的,上麵怎麽還掛果啊?那他們去年是不是有點兒傻,白瞎了多少吃食。


    桑蘿隻看三人表情就猜到了,笑道:“是,不過這會兒還不成,你們認認這藤吧,零餘子可以先摘了,這東西摘了土裏的薯蕷才能長得好,大概再過月餘才好采挖。”


    大乾朝還真有山藥,但沒有普及種植,是被當野生藥材采挖的,富貴人家也拿這個做藥膳以做食補,原身記憶裏是知道薯蕷的,見過端上餐桌的,但不知道零餘子。


    一聽桑蘿說薯蕷,許掌櫃一臉驚奇地拉過身旁藤蔓細瞧:“這就是薯蕷?”


    他們東福樓也有藥膳的啊,但許掌櫃光見過總號那邊給送過來的薯蕷,還真不知道這東西種在地裏時長什麽樣兒,而且他在祁陽縣甚至都沒收到過山民來賣這個,大多還是靠東福樓總號給送一些。


    桑蘿一點頭,許掌櫃樂了,“這山裏要是有薯蕷,那咱們今年可能省不少口糧了。”


    陳有田是種地的,最關心就是這個,湊過去問許掌櫃:“這東西收成很高?”


    眼睛不由就往那藤蔓的根瞧去。


    許掌櫃也不大清楚,不過還是道:“應該還可以吧,我們東福樓每年能得總號那邊送一些過來,這東西挺長一根,大的能有半人高。”


    一句話把大夥兒眼睛都說亮了,這裏可都是正經靠刨地過活的。


    桑蘿聽著半人高,想想現代的可不止啊,不過那都不知經過多少代的培育了,野生的,半人高沒準已經是品相好的了,便道:“到時候挖挖看就知道了,其實這東西山地林下都能長,明年開春咱們也能找地方試著種種,也不用特意開地,就咱們住的那山裏種點兒。”


    知道有能頂口糧的山貨,還高產,能種,大家幹勁都不知高了多少,陳有田激動得直搓手,平時話並不多的人,難得跟桑蘿商量:“阿蘿,這以後出來找山貨,要不你多跟出來幾趟吧,我覺著你認得的東西多。今天擱我們,要麽把那薯、薯蕷是吧?當柴砍了,要麽頂多摘上邊幾個果子就走了,哪知道地底下的根塊才是能吃的啊。”


    讀書是真好,他準備迴去好好敲打老二了,不,連大山也得一起,家裏要說認字積極的,就小丫兒,大的兩個差得多了。


    陳大山還不知道自己很快得跟沈烈作伴一起抱著《千字文》啃了,還傻樂,他是識得那零餘子藤蔓長什麽樣的,也沒多看,已經跑迴去繼續幹活了,木樁子打得哐哐的。


    許掌櫃聽陳有田這麽一說,也應和:“是,桑娘子在這方麵確實懂得多。”


    去年那短短幾個月,折騰出好些個吃食來,除了東西市賣的豆腐醬幹,和他們合作的素毛肚,和縣裏其他鋪子應該也有合作。


    從前不清楚沈家情況已經覺得她很本事,現在對沈家之前的境況清清楚楚,那桑蘿之前做了送到縣城裏賣的東西是怎麽來的?


    除了那豆腐有跡可循,大概知道原料應該是黃豆,其他的可都猜不出來,像那素毛肚,他至今想不出是什麽做的。


    “行啊。”


    原以為是和以往一樣,再尋常不過一次出來采集,桑蘿本身也愛往外走,能保障安全的情況下,往外跑跑能改善家裏的條件又能散一散,多好的事,隨口就應了下來。


    孰料在第六天,桑蘿、沈寧和施二郎媳婦正曬著這一趟出來的另一大驚喜板栗呢,才出去一個多時辰的沈烈一行人匆匆趕了迴來,臉色十分凝重。


    “內圍進人了,十多人。”


    桑蘿有些詫異,有本事進來的先前應該就可以往裏走了,怎麽會是這個時間點?內圍山裏有的東西,外圍應該也不缺,那隻有一個可能。


    “外邊又生什麽亂子了?”


    沈烈搖頭:“不知道,我們倒是想問,當時在山上遠遠看到了,等下山已經找不到人了,隻能先迴來跟你們匯合。”


    隻是防動物的話有個圍牆還行,要防人的話,桑蘿她們這裏留的青壯不夠。


    周癩子原是留守的,聽說內圍進了人,心下已經急了,他家裏隻妻兒在家,真正能護著家裏人的也就長子。


    不止周癩子急,這裏誰沒有牽掛啊。


    沈烈和陳大山這一行人早在外邊就商量過了,馬上折返,左右這幾天收獲也不錯,每家板栗去了外邊的刺苞應該都能有半麻袋多,再加上熏肉、零餘子和其它山貨,帶來的袋子和背簍雖未全滿,也不差什麽了。


    “都收拾收拾吧,這就往迴走。”


    大多數已經曬好的東西都是裝了袋的,隻有眼下還在曬的那些,收拾起來也快,不到兩刻鍾就整裝出去,把木圍欄的門帶上,一行人往迴趕。


    從紮營點到周家有近三個時辰的路程,隻走了一個多時辰,他們就遇見了兩批人,第一批看到他們就避了,而另一批隻十餘口人的,有老有少,其中有兩三人帶傷,看著像是被猛獸撕咬的,因有傷員,行動不快,迎麵遇上沈烈他們避之不及,被陳有田和周癩子叫住打聽情況。


    看沈烈他們這一幫人身上都挑著不少東西,人群中又有女子和小孩兒,對方麵上的戒備倒是鬆了鬆,為首一老者道:“祁陽縣沒了,聽說是朝廷有什麽平亂的大軍過來,一路殺了不少叛匪,之前占了祁陽縣那一幫盜匪把願意要的人帶走,不願要的殺了,一把火把祁陽縣給燒了。也有不少之前從匪的人逃進了山裏,現在外邊太亂了,搶糧都是輕的,我們這樣的是不敢呆了,隻能往這裏邊來,這不,昨夜裏遇上狼了,青壯沒了兩個傷了三個。”


    老者說到這裏環顧大山,話音淒涼,“我們這些人紮進這深山裏,能活幾天,能有幾個人全乎活下去也不知道。”


    沈烈一行人聽說祁陽縣被一把火給燒了也久久迴不過神來,尤其是許掌櫃,他手底下多少老夥計都在縣城啊,賬房、大廚、夥計……


    他甚至不敢深想,他們是被帶走的那群,還是被屠殺的那群?怔怔說不出話來。


    陳有田倒是看那老者眼裏隱有淚光,又見他們老弱不少,沒受傷的青壯沒剩幾個了,心下不忍,想著離上迴建的那個安全點不算遠了,轉頭低聲問沈烈和陳大山意思。


    路上遇見了,伸手扶一把,兩人都是沒意見的,都點了點頭。


    陳有田便問那老者:“老丈這是往哪去,還往深走嗎?”


    他看那三個傷著的年輕人,情況並不太好。


    老者也猶疑,道:“天黑前找個山洞落腳吧。”


    陳有田:“老丈要是信得過我們,往迴走一程我們有個平日裏打獵時休息的地方,先往那裏歇一歇,我們築了木圍牆,要更安全的話你們再用石塊圍一圍也行,好歹讓那幾個後生把傷養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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