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嘴角耷了耷:“眼紅加嘴饞,阿蘿和許家精細糧是最多的,而且我們這幾家她沒破袋子可不代表沒偷糧,隻是咱們這幾家被咬開的是豆子居多,相比豆子她怕是還更饞細糧一點。”


    “說來,咱們家少的那些個糧食我之前都罵山鼠了,現在看來倒不知是山鼠吃的多還是人拿的多。”


    陳老漢看看桑蘿又看看沈烈,問道:“這事你們想過怎麽處理沒有?”


    沈烈看桑蘿一眼,這才道:“原先咱們幾家囤糧的事被抖給王家時,那時就擔心盧家大嬸子會是個麻煩,因為預料不到她後邊會幹些什麽,但顧及盧家其他人,加之這事他們已經參與了進來,也不好單把她一個或是盧家長房撇出去,當時就和阿蘿商量過,運糧之後手上的藥物得都收迴我們兩家人手裏,別的不說,盧家大嬸子是不能輕易讓她離開這山穀的。”


    陳老漢點頭,確實,有些人你想象不出來她會幹什麽事,像這次偷糧,正常人誰這麽幹?


    又不能弄死她,限製她出去給大家招禍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就聽沈烈又接著說道:“那是原來的想法,這會兒嘛,整個盧家長房的人我都不想再帶出雲穀了。”


    他看向陳老漢幾人,道:“我知道這一次很大可能是盧大嬸子一個人幹出來的事情,虎子幾個品行不錯,盧大叔和拴柱跟我們一樣每天在山外奔波,也是昨夜才迴來,想來都不知道,但這事太膈應,不叫她狠吃點教訓我自己心裏痛快不了,既是偷這幾口吃的,那就緊著肚皮看別人吃吧。”


    陳老漢點頭,王春娘這人連打都不記,這跟上次才隔了多久?總歸能種地也餓不死。


    他問沈烈:“還有呢?這事盧家那邊該讓知道知道吧?在山裏還不知道要住多久,這樣不省心的還得是他們盧家人自己盯著方便。”


    他說著指指自家兒子和兒媳手上的兩個袋子,道:“這事沒抓現行,你們算是小輩,也不好說什麽,不用你們小夫妻出麵,這兩個袋子先給我們就行,我讓小丫兒去喊盧家老兩口過來一趟,話不用明說,看看東西他們也該知道了。”


    沈烈和桑蘿相視一眼,桑蘿點了點頭。


    沈烈道:“好,那就辛苦阿爺和阿奶了。”


    陳老漢笑笑,也不多呆,讓沈烈和桑蘿自己忙去,帶著家裏人唿啦啦就出了山洞。


    沈安和沈寧跟陳二山陳小丫在陳家山洞外呆著呢,陳婆子招唿了一聲:“小丫兒,過來。”


    陳小丫幾步跑過去:“奶,有事兒嗎?”


    “嗯。”陳婆子應了一聲,道:“你去一趟你盧奶奶家,說我想做一缸醬豆,請她過來幫著看看,讓你盧阿爺也來一下,你爺有地裏的事跟他商量。”


    陳小丫半點沒多想,脆聲聲應了一句,就小跑著喊人去了。


    沈安倒是打量了幾個大人神色,眼裏帶了幾分思量。


    ……


    盧家人這會兒其實還沒走多遠,還沒迴到他們家山洞呢,剛轉過山穀內側。


    大房今天出來的是盧大郎、王春娘、拴柱和虎子。


    一家四口都有點兒蔫蔫的,王春娘一路上都想說什麽,被盧大郎瞪了好幾眼,又懾於婆婆上次說的要休她,這才老實閉了嘴。


    倒是拴柱,還試著跟盧老漢和盧老太太商量:“爺,奶,我不用跟三叔換,我就自己出去,我覺得可以的,我以後練箭勤一點,以前碰到狼我也動過手的。”


    雖然大多數時候其實還是靠他二叔和沈烈他們幾個幫著支應了,但也有那麽幾迴,也有傷到狼的。


    家裏總不能一點不找吃食,萬一亂的時間長呢?


    拴柱覺得他練著練著應該也就練出來了,那家裏也有能往外走的,所以試圖再爭取爭取。


    王春娘支著耳朵。


    她還是怕兒子受傷,她進山進得早,碰到過幾次狼,而且也看到過陳有田他們受傷,現在想著還是覺得那東西太狠了,那還是有箭毒的情況下,如果沒有沈烈那箭毒的話,狼哪是那樣好殺的?隻會更可怕。


    但她這會兒也想再聽聽婆婆的態度,看這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心裏想的是真叫拴柱跟出去了,有危險的話二叔、小叔、沈烈、陳大山、施大郎他們這些人應該不會丟著一個半大孩子不管吧?


    到時候隊裏隻有拴柱一個半大孩子的話,大家都會照顧幾分,她覺得反倒可以跟她們這些婦人孩子之前一樣,遇到危險了上樹,等大家解決了再下來,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像危險就小了很多。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王春娘心裏的算盤子已經撥得啪啪直響。


    正撥得響著,盧老漢擰眉打斷了她這想頭。


    “那等練好了本事再說,你跟出去了,真遇著事別人救你不救你?不還是拖後腿?”


    要是長子出去他還沒話說,還沒成丁的孫子,這擺明了占便宜,說著掃了盧大郎一眼。


    拴柱愣了愣,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他爺沒說完的話是什麽意思,臉一下熱了:“爺,我不是要占便宜。”


    連忙改口:“那我先練著,練好了再跟著大家出去。”


    盧大郎壓根沒注意到他老爹掃他的那一眼,勸兒子:“其實種地也行的,莊稼侍候好些,在這山穀裏太太平平也挺好,我看那架子種菜就很好,咱多種一點,再省著點吃,出不出去也不要緊。”


    就是不吃肉,跟安全比起來,盧大郎覺得安全重要一點。


    拴柱看了他爹一眼,想到剛才二叔反問他爹的那句話,再想想那年娘鬧得那樣厲害,最後是二叔去服了兵役,心下有些難堪,道:“我先練練。”


    虎子在一邊道:“哥,我也跟著你練。”


    盧老太太冷眼看著王春娘神色,還沒說什麽,聽得後邊小丫兒喊她。


    一家人都停下腳步,轉頭等著陳小丫。


    陳小丫跑近了才笑道:“盧阿奶,我奶說她這會兒想做醬豆,讓您幫著過去給看看呢。”


    盧老太太一聽是做醬豆,笑了起來,她做醬豆還是不錯的,笑著就應下了:“行。”


    轉頭跟盧老漢說:“那我過去一趟。”


    結果陳小丫又笑著說:“盧阿奶,我還沒說完呢,我爺也找盧阿爺,說要商量地裏的事情。”


    盧老太太愣了愣:“怎麽剛才沒說?”


    陳小丫也不知道,她歪著腦袋撓了撓頭:“可能是剛才想起?”


    “行,那一道走。”


    老兩口也不迴去了,跟盧二郎幾個交待一聲,讓各忙各的去,轉身就跟著陳小丫一起往迴走。


    第148章 捉賊拿贓


    盧家老兩口到陳家附近的時候,陳老漢和陳婆子已經在自家山洞外迎著了。


    盧婆子還笑:“怎麽突然想起做醬豆來了?豆子浸好了嗎?”


    陳婆子心下歎息,先打發了孫女兒讓去許家找沈安沈寧那群孩子玩去,這才請了盧家老兩口進山洞裏說話。


    陳家山洞裏這會兒沒人,秦芳娘和陳有田、陳大山早就迴避了。


    因家裏有陳有田這麽個會做木工活的,這一段又一直留在山穀沒出去,所以陳家已經有桌凳了,陳老漢請盧家老兩口入座。


    到這會兒,盧家老兩口都覺得有些不對了。


    做個醬豆,這怎麽還坐上了?


    陳老漢和陳婆子相視一眼,由陳婆子開的口。


    “把你們一起喊來,其實不是為做醬豆,也不是商量地裏的事,是另有一樁事要說。”


    “這事吧,其實很難張口,說實話,隻是把你們叫過來,開這個口,我們陳家今天就算是把你們給得罪了。”


    “但我們兩家這麽些年的交情在這裏,再就是咱們現在這處境,為著以後不弄出什麽亂子來,我覺得還是得叫你們知道知道才好,要真是我們弄錯了的話,這裏就先給你們賠個不是,也希望你們別吃心,別壞了咱們兩家的情份才好。”


    這樣一段開場,把盧家老兩口都整懵了,盧婆子心突突的:“你這把我一顆心都說懸起來了,什麽事啊?怎麽就張口就算把我們給得罪了?”


    腦中已經快速在想最近家裏人是做了什麽不對頭的事了嗎?


    盧老漢也皺了皺眉,看向陳家老兩口:“讓你們這樣為難也要說的,應該不是小事,我們兩家這麽些年的鄰裏,不至於幾句話就開罪,是什麽事還是直接說吧,是我家裏哪個行事有不妥當?”


    陳婆子心裏都替盧家老倆口歎息了,轉身從後邊層架裏拿出兩個折好的空糧袋放到桌麵上推了過去。


    “前些天大山洞那邊鬧山鼠,不少糧袋被咬破了,這兩個袋子你們先看看。”


    聽是跟糧食有關,盧家老兩口臉色變了變,心裏那點不好的預感越發的深,一人拿起一個,展了開來。


    破口隻要展開一下就能看到,有前邊這話,隻一眼,老兩口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人為破的口。


    盧老漢捏著糧袋的手抖了抖,一張老臉火辣辣的疼。


    “這兩個袋子是誰家的?”


    “阿蘿的,許家還有三個,不過許老太太有沒有留意到這破口的不對我就不知道了,阿蘿幫著縫補時發現的,她也沒聲張,這事也沒法說。”


    盧婆子一手捂了捂心口。


    她算是知道陳婆子為什麽說隻把他們叫來都算是得罪他們家了。


    因為把她叫來其實就已經是覺得這賊大概就是出在她們老盧家了。


    可她還不能怪陳老漢和陳婆子,因為一聽有問題的袋子是桑蘿和許家的,就算是她自己也想不到別人身上去。


    可就是因為這樣,臉是真的疼。


    盧婆子把那糧袋子緊緊一攥,就要起身:“我這就迴去問一問。”


    被陳婆子一把按住,又扯了她坐下,陳老漢也把黑著臉抖著手跟著起身的盧老漢按下,陳婆子這才勸道:“這事也別衝動,說實話,也沒誰看到真是誰做的,弄個不好要是我們冤枉了人呢?各家糧食丟得其實都不算多,這要是擱在從前,咱們還在十裏村,碰上這樣的事那就隻能含糊含糊認了就是,以後各家糧食看好了就成,最多氣不過站在門外不指名道姓罵一場,誰虧心誰受著,像我們今天這樣直接把你們請過來,說實話,都是給你們添堵,給我們自家也找不自在的。”


    這話說得盧婆子臉都脹紅了:“倒不用這麽講,你也說了那是從前在十裏村,現在這是什麽情況?你和陳老哥肯跟我們說說實在情況,我心裏謝你。”


    難堪是真難堪,但要說怪陳老漢和陳婆子,那還真沒有。


    陳婆子拍拍她的手,道:“我就是知道你們什麽性子才敢攬這事,當然,把這事告訴你們,也不是就料定了是誰做的或是找什麽後賬,隻是這樣的世道,咱們幾家是多大的緣分才湊到了一起避難,外邊越亂,咱越是要擰成一股繩才行,要是這股繩從裏邊腐了朽了斷了,這不是一家的事,一個不好,所有人都得搭進去,所以這事才不能瞞著你們。”


    “如果是我們誤會了那就最好不過,如果不是誤會,說實話,丟的糧不多,也沒誰要追究,看著拴柱鐵柱虎子這幾個孩子份上,也不想張揚,所以才私下裏喊你們過來,以後你們自家人多注意幾分也就是了。”


    要是不想得罪人,最好的法子其實是把這事當著穀中住的六家人的麵一起抖開來,而不是單找了盧家老兩口過來私底下說。


    盧家老兩口都點頭,盧老漢氣得眼前都一陣陣發黑了,還抓著陳老漢的手一個勁兒道:“你們是好意,顧念著我們這張老臉和幾個孩子的臉麵呢,我們都知道,我們先家去,這事無論如何給大家一個說法。”


    陳老漢看著盧老漢直打顫的手,心裏都替他懸著,按住道:“再坐會兒吧,心裏那口氣穩一穩再走,迴去也別喊打喊殺的,解決不了問題,把孩子往外支一支,自家關著門把事情弄弄清楚,這些事還是別讓孩子們聽到的好。”


    不然就算是他們不帶異樣神色去看盧家長房那五個孩子,那幾個孩子以後隻怕也難再抬起頭來了。


    聽得這話,盧婆子一把年紀的人了,眼圈都發了紅,要了一輩子強的老太太,因著兒媳,家裏這名聲是一毀再毀,這會兒當著陳老漢和陳婆子也不強撐了,一手支在桌子上,把紅了的眼圈埋進了手心裏蹭了幾迴,直把剛溢出來的那一點淚意蹭了個幹淨,這才放下手來,跟陳婆子吐了句苦水。


    “拴柱他們幾個,這輩子要叫他們娘拖累死。”


    說完這一句,也算緩過了幾分,她看看自家老頭,知他這心裏一時很難緩過來了,索性道:“行了,我們也好些了,這就迴去吧。”


    桌上那兩個袋子盧婆子也拿了起來:“這個我先拿走,迴頭再給送迴來。”


    盧家老兩口,來時還高高興興,走時卻像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多半,隻是從陳家要迴到盧家,沿途要經過周家和施家,隻能強打著精神,不叫人瞧出異樣來。


    ……


    在盧老漢和盧婆子那裏,往陳家去這一趟像過了一道劫,在盧家其他人那裏,他們才剛到家不多會兒,才剛剛各找了各的活張羅起來,就見二老迴來了。


    馮柳娘笑著迎過去:“娘,陳家伯娘做醬豆了,咱家也做一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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