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農忙,桑蘿今天太忙,院裏人多也雜,也就沒去采神仙樹葉,隻白天買的兩升黃豆能用,索性今晚也不折騰了,早早洗澡休息,睡前泡上黃豆,次日一早雞鳴起來磨豆子做豆腐就是,正好,早食還能吃到新鮮熱乎的豆腐腦。


    這邊姑嫂幾個到後院喂過雞鴨,舒舒服服洗了個澡,早早就在床上躺下睡了。


    另一邊,陳家還好,盧家和施家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施家是興奮的,盧家是鬧心的。


    ……


    王春娘在屋裏抹淚。


    “娘也太偏心,去給桑氏幫忙蓋房子的是你和兒子們,桑氏謝咱們才給的這個做買賣的機會,合該是我去的吧?她不,就得讓弟妹去。”


    盧大郎頭大,本來挺高興的,在外邊娘說這事的時候媳婦也沒說什麽,結果這一迴屋就沒完了,一直哭。


    “你去也好,弟妹去也好,這不都一樣嗎?都是家裏的營生,銀錢最後不都交給娘嗎?”


    王春娘氣惱:“哪裏一樣?那是能摸著錢的,路上扯把野菜去賣也能多換一兩個錢,這不都是錢嗎?我在家裏能摸著啥?”


    婆娘總想攢點私房,盧大郎是知道的,但也很難攢到,盧大郎就爭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說什麽。


    但現在家裏突然多了個能每天接觸到錢的活計,偏這活計娘還指定了是讓弟妹去做,看著能摸到錢的機會就從眼前溜走,婆娘在外邊不敢說什麽,迴屋裏就直抹淚,光鬧騰他了。


    盧大郎不支持,但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讓她安靜。


    王春娘抹了會兒眼淚,見男人不吱聲,便道:“你去和娘說說,讓我去吧,二弟妹也不愛說話,哪裏適合做什麽買賣,我看二弟妹也不那麽想去的。”


    盧大郎搖頭:“我沒看出二弟妹不想去,她隻是擔心自己做不好而已,有田嫂子不也不愛說話嗎?這做得不也挺好?咱爹過去問了,一天能賺三十多文,二弟妹天天在織房裏坐著,我看娘這樣安排挺好的,也讓二弟妹出去走動走動,心情或許能慢慢好些。”


    說到這裏,盧大郎麵有愧色,聲音也弱了下去:“咱們對不住二弟妹太多,你是長嫂,別跟二弟妹爭,什麽都別爭。”


    王春娘被噎住,隻能抹著眼淚生悶氣。


    哭得久了,第二天一早起來,那眼睛就是腫的。


    盧老太太進到灶屋,借著油燈昏暗的光線,隻一眼就瞧了出來。


    也沒吱聲,等二兒媳出去抱柴,她才道:“怎麽著,是不是對我讓你弟妹去賣豆腐,你留家裏織布這個決定不大樂意?”


    王春娘悶不吭聲。


    盧老太太:“不滿意要說,你說出來,在理不在理的,我聽一聽,在理自然依你,不在理你也好消停,不用心裏憋著那一口氣。”


    這一句話也不知是哪裏觸著了王春娘的線,又或許她是真覺得自己委屈,倒真開了口。


    “您既是讓我有理說理,那我就說一說,娘,這營生原是桑氏謝大郎和拴住幾個幫忙才有的,我的男人我的孩子幫的忙,這怎麽著也該是我去吧?何況弟妹那性格,原也不如我合適,所以我想不通。”


    盧老太太看她一眼:“不是想不通,是不服氣吧,你的男人,你的孩子幫的忙,合該你才有資格摘這果子唄,昨天去吃席前也是拿這些話說給柳娘聽的?”


    王春娘沒想到老太太會知道這事,臉色微變,閃躲著別過了臉。


    盧老太太一聲輕嗤:“王春娘,人呐,有時候得講些良心,你的男人?你的孩子?那柳娘她男人哪去了?二郎哪去了?”


    王春娘身子微不可見的一抖。


    盧老太太卻沒準備饒她:“二郎哪去了?當年征兵,照著輪該是大郎去,因為你哭,因為你鬧,因為你抱著孩子尋死覓活,最後是二郎替他兄長去了。柳娘當時就舍得她男人去嗎?她就沒有孩子嗎?阿戌比石頭還小一歲!”


    “娘。”王春娘嘴唇微顫:“孩子爹頭一年冬天修渠差點丟了命,身子都敗壞了,娘,我也是怕他那身子還沒到戰場人就沒了。”


    盧老太太說起二兒子眼睛酸澀,她眨了眨眼裏的澀意,看一眼灶屋外,點頭,壓著聲兒道:“是,你心疼你男人,你有理由,所以二郎替他兄長去了,柳娘縱使也掉眼淚,卻也沒鬧。”


    “現在二郎沒了,柳娘和阿戌一個沒了男人,一個沒了爹,成了孤兒寡母。”


    “王春娘,你怎麽敢啊,怎麽敢拿你男人兒子說事,二郎若不替大郎走這一遭,柳娘她會沒了男人?阿戌會沒了爹?會五歲了還沒有一個弟弟或是妹妹?你怎麽敢?!”


    王春娘被婆母最後那一聲壓著聲卻氣勢攝人的質問嚇得一抖,整個人往後退了半步,挨著了灶邊才站定,眼淚都嚇得落了出來:“娘,我無心的,那些話也不是跟二弟妹說,隻是跟大妞抱怨了幾句,我不知道會叫二弟妹聽了去的。這些年二弟妹怪我,幾乎不跟我說一句話,不給一個好臉,我也從來不敢說什麽呀娘。”


    盧老太太給她氣笑了:“她不給你好臉怎麽了,這才一年沒到,二郎屍骨未寒,還要她對著你笑不成?”


    “你沒說什麽,你還想說什麽?殺人誅心也就你這樣了。”


    “你今兒既然問了,我也不妨把話跟你明白了講,你昨天要是沒說那些話去紮你弟妹,想著你的性子確實更適合在外邊走動,這賣豆腐的營生我或許還真就給你做,但你說得出那樣的話,這事你往後半點也別惦記。”


    “你說我偏心我還就是偏心了,你有男人有四個兒子呢,不缺我這點疼,你弟妹我卻要扶著她立起來,畢竟她現在隻得一個阿戌,我這樣講你要是還不明白,還不服氣,往後就多織布去,織布靜心,慢慢去想,一天想不通那就一個月,一個月想不通那就一年。”


    灶屋外不遠處的牆角,馮柳娘並沒去抱柴,站在那好一會兒了,聽著婆母提起男人,聽著婆母聲聲維護,眼淚成串砸落了下來。


    她用掌根壓了壓,拭去那淚,緩了一會兒才悄悄往柴房抱柴去。


    婆母說得沒錯,她還有阿戌,不能一味沉湎於傷懷中,她得立起來,為了孩子她也得立起來。


    第57章


    滿村子人忙著割稻,桑蘿也沒閑著,因為手中沒有餘錢,隻得兩升黃豆,她索性也沒往縣裏跑,沿路村子裏挑著叫賣。


    桑蘿也不隻收錢,用糧用豆用菜或雞蛋換也行,這樣一來,生意倒並不比去縣裏難做。這樣的新鮮吃食,據說還能滋補身體,不用花錢,用自家的出產就能換,在這農忙時節,大多數人家都願意買上一塊的。


    菜桑蘿並不多收,因為放不住,其它的倒不限,但最後用黃豆的卻是最多,因為糧食和雞蛋在農人眼裏都精貴,舍不得。


    這卻是最合桑蘿心思的,農忙後要給三家供貨,沒有黃豆哪裏能成,後邊幾天索性也不往縣裏跑了,賺到的黃豆留一部分,取一部分做豆腐,做出來的豆腐就挑著往周邊各村走村串戶的賣。


    到了下午,她就往陳家借一把小尖鋤和彎刀,背上背簍就進山,也不折騰別的,專盯著魔芋和酸棗下手。


    有了院子,桑蘿現在做什麽都方便許多,閂了院門,酸棗在灶屋裏處理好就送到後院去曬,後院的雞和鴨現今也轉移到了院外的雞舍裏了,就連那三隻小鴨,沈安也跟著虎子幾個一起,比照著桑蘿搭的那個雞舍也給搭了個鴨棚,所以都移到了屋外安置。


    倒是魔芋,桑蘿頭一迴弄迴來時,把沈安和沈寧兄妹倆個嚇得不輕。


    “大嫂,你采蛇頭草做什麽?這東西有毒,吃了會死人的。”


    忙著就想勸桑蘿把東西扔出去。


    沈寧也急:“大嫂,扔了吧,你手有沒有碰著?把手洗幹淨,別迴頭吃東西再誤吃進汁液什麽的。”


    這緊張程度,桑蘿……能理解。


    魔芋這東西沒處理好生吃的話是一口封喉的,而且全株劇毒,但隻要正確處理,真沒這麽嚇人。


    “你們這管這個叫蛇頭草?”


    兩小隻都點頭:“對,也有叫妖芋的,大人們都會教,不讓我們碰的,村裏人要是看到周邊有都會鏟掉,就怕我們不懂事誤食。”


    桑蘿:……


    她終於知道為什麽在附近山上一棵魔芋也沒見過了,合著人工清理了。


    看著小兄妹倆盯著那魔芋挺緊張的,桑蘿隻能道:“這個毒是能通過處理去掉的,注意不要把沒處理好的入口就行。”


    真沒這麽嚇人,而且這東西對身體其實也有一定益處的,比如上輩子的她,後期偶爾會給自己做這個,因為吃魔芋在一定程度上對她的病情是有些微益處的。


    她直接在山泉坑下遊出水口處洗魔芋,見兄妹倆還試圖勸她,桑蘿想了想,便道:“這東西書中其實是有記載的,書名我不記得了,大概是這樣一段話:‘其圃則有蒟蒻茱萸,瓜疇芋區。’其中注解,‘蒻,草也,其根名蒻,頭大者如鬥,其肌正白,可以灰汁煮,則凝成,可以苦酒淹食之,蜀人珍焉。’說的就是你們口中這妖芋。”1


    這是晉朝左思《蜀都賦》中的一段記載,桑蘿前世在出一期關於魔芋的視頻時有做相關科普,大致記了下來。


    自然,這裏沒有晉朝,也沒有左思,她將其模糊了,隻提書,並未提及書名和出處,隻是以其中內容來讓兩個孩子放心,這方子有正經出處,這東西確實能吃。


    沈安和沈寧聽到桑蘿這樣說,神色果然鬆動許多,雖然並不是每一個字都能聽懂,但大致意思倒是明白了。


    “真能吃啊?”沈寧半信半疑。


    實在是從小就被村裏的大人們再三警告,這東西是吃不得的,吃了輕則舌喉痛癢腫熱,重則斃命。


    一時想要扭轉過這個認知來還是很困難的。


    桑蘿笑:“能,你一會兒看好就行,不過為保險起見,切這個的案板咱們另弄一塊專用的,這東西也別用木盆裝,用陶盆吧,用後洗幹淨就成。”


    家裏到底做著吃食生意呢,還是仔細些好。


    案板也沒費事做,直接在之前陳有田處理過的剩料裏挑出一個木墩來,洗洗刷刷搬進後院就能直接用了。


    處理魔芋是個細致活,照從前,橡膠手套是必備的,但這裏桑蘿是真找不出手套來,給魔芋留了一截柄,可以一手握著,另一手削皮。


    為保險起見,甚至去了一趟灶屋,在手上抹了醋,又讓沈寧點了火,在火上快速烤了烤,這才動手。


    等削好了皮,直接在木墩上切碎丁塊,切了滿滿一盆,這才端著往灶屋裏去。


    沈安和沈寧一向謹慎,前院的院門都是早早閂了的,這會兒三人轉戰灶屋,就見桑蘿麻利的調製起草木灰水來。


    草木灰這東西,尤其是做吃食用的,自從蓋了屋子以後,家裏是有存儲的,藏在一個罐子裏,隨用隨取。


    看到桑蘿拿草木灰,沈安就想起之前大嫂念的那一段話裏,可以灰汁煮,則凝成。


    滿以為是直接開鍋煮了,結果不是。


    桑蘿領著兩孩子到石磨邊,開始磨漿,加草木灰水磨漿。


    最難的是比例的把控,不過桑蘿上輩子沒少做這個,對於這個倒是熟練,磨漿、攪拌、抹平、靜置。


    等著它成型期間,桑蘿取了些草木灰帶著兩小隻迴了後院。


    切魔芋時她都有留芽,這會兒把魔芋芽滾上草木灰,用背簍背著,拿著小尖鋤進了山裏一趟,把它重新給種了。


    種了。


    是的,魔芋留點芽兒再種下去,它就還能再長。


    想要東西吃不絕,挖掉一棵再種下一棵才是正理。


    因怕還沒長成就被村裏人清理了,桑蘿走得稍裏一些,又撿了不少酸棗才折返,等她迴到家裏,稍休息一下,魔芋豆腐也成型了。


    加涼水切大塊,鍋裏燒水,把魔芋豆腐塊入鍋煮上一個半時辰。


    沈安和沈寧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又驚又喜,又有些愣愣的。


    沈寧想:原來村裏人一直說有毒的東西,也能做出像豆腐一樣的吃食。


    嗯,看著自家大嫂一步一步頗有章程的做下來,沈寧已經信了,這東西真的能吃。


    沈安想:原來讀書這樣好,神仙豆腐,豆腐,還有現在大嫂正處理著的蛇頭草根莖,都是書上學來的。


    桑蘿卻還沒停。


    到這一步還不算完。


    桑蘿上輩子最喜歡的一樣小吃,魔芋爽。


    當然,後來身體不好,想爽也爽不了,重油重辣重口味是不用想的了,隻能拍視頻的時候做做,最後的成品,走不短的一段路給山裏的鄰居們送去。


    她自己隻能當菜炒著吃,相對清淡。


    到這輩子,倒是能吃了,辣椒沒有……


    不過其實也有替代品的,比如茱萸、芥茉、花椒、胡椒等,像茱萸,這東西甚至能做出辣油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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