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年以前一個寒冬凜冽的早晨。


    年輕女子醒來後掀開被子,驚奇地發現自己腿上纏繞著一條蛇,她嚇破膽了,全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家裏麵隻有她一個人,沒有辦法唿救。


    那條蛇似乎是感到了冷,清醒了過來,從少女光潔的腿上爬走,鑽進了旁邊溫暖的被窩內,繼續沉睡。


    女子發現蛇並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慢慢也就不怎麽怕了,甚至還有點心憐它在這個寒冬無處冬眠。


    她由蛇聯想到了自己,都是這般孤苦無依的在這個世上,坐在床上抱著膝蓋小聲哭了起來。


    她做了決定,要救這條蛇,要養它,等到春天迴暖,那時她就有了陪伴。


    留有餘溫的被窩終究會冷下去,蛇會凍死在這個清晨。


    女子將蛇小心翼翼從被窩裏麵拿了出來,放進了自己的胸懷裏,用自己恆定的體溫給它做一個冬眠的安樂窩。


    蛇很有靈性,知道女子的行為是有利於它的,也不反抗,任其擺弄。


    這個家很殘破,一共才兩間屋子,外麵是煮飯和吃飯的,窗戶和門早就壞了,關不嚴實,一有風吹就“砰砰砰”地撞得響亮,很影響休息,於是用了石頭抵住。


    裏麵那間就是女子睡覺和做生意的地方,雖然也很簡陋,但窗戶能關得嚴實,晚上不會冷。


    女子做的是皮肉生意,很廉價,客人大多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鄉親,常常給幾鬥米或者幾斤豬肉就能要了她,有時候也會有從外麵聞名而來的城裏人,就會給銀子。


    她也知道自己因為這樣不受待見,如過街老鼠,一到外麵就被人指著鼻子唾罵,可沒辦法,她要活下去。


    她慢慢穿上了厚棉襖,注意著沒有擠壓到蛇。去外屋的米缸裏看了看,剩小半缸的白米,算了一下,省著吃也夠挺過剩下的日子了。還有自己泡的鹹菜和上個月醃的臘肉。


    “今天就煮粥吃吧,就著酸豇豆吃。”她想著,“不知道蛇會不會吃米粥豇豆?”


    於是開始動手劈柴,生火,刷鍋,淘米。


    米粥煮好,盛碗放涼,正準備吃,“砰砰砰”響起了敲門聲。她知道是有客上門,便迴應道:“這個冬天不開張了,等迴春了再來吧,對不住了。”


    門外人低聲罵了一句:“娘的,白跑一趟。”


    時到中午,天難得出了太陽,女子開了門,搬了條凳子出去曬太陽,看見蜿蜒小道上正走來一人。


    這附近隻有她一人居住,這冬天的也不太可能是上山打獵,知又是來找她的,站了起來,大聲道:“迴去吧,告訴大家,迴春了再開張。”


    那人並沒有掉頭迴走,女子心想:“可能是路過的。”沒放在心上,背靠著門框曬太陽。


    地上映下一片陰影,有什麽擋住了陽光,女子睜開眼,是一個中年人站在麵前。


    那人三角眼,鼻下兩撇鼠須,頭戴毛匝帽,身穿褐色補丁棉襖,許久沒洗過了,有些髒,雙手放在袖筒裏,露出黃黑的牙齒,笑道:“秀姑,吃過了?”


    被叫做秀姑的女子認得這人是村裏的老光棍,別人都叫他張憨鬼。


    秀姑道:“吃過了,張叔來有什麽事兒嗎,是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嗎?”


    張憨鬼道:“我算著呢,今天不是你來事兒的日子,怎麽就不做了啊,你張叔我可存了許久的銀子,你看。”掏出一吊錢來,搖得直響,又道:“我可不像他們吝嗇,你陪我一天,這都給你,可好。”


    秀姑搖了搖手,道:“這個冬天我有事,做不成了,張叔你過了春再來吧。麻煩您跑一趟了。”說著鞠了個躬。


    張憨鬼哪能輕易就告退,不依不饒道:“秀姑,你可憐可憐張叔我吧,四十好幾的人了,還沒嚐過女人是什麽滋味兒。這一天我都想了好久了,就這一次,這一次好吧,我實在忍不住了。”


    秀姑身上纏著一條蛇,就是想答應他也怕會嚇著他,搖頭道:“張叔,今天我實在是沒辦法,求您諒解諒解吧。”


    張憨鬼看著秀姑清秀的麵盤,紅撲撲的臉頰,從領子露出來的小半截白皙脖頸,讓他聯想到了下麵的風景,有一股火慢慢燒了起來,吞咽了幾口口水,眼珠子一轉,想到了辦法,道:“既然秀姑你身子不方便,張叔我也不好勉強,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用其他法子幫張叔解決了好不好?這吊銀子就還是你的。”


    秀姑心想道:“看他這猴急的模樣,不替他消了火是不會罷休了。”低頭沉吟了片刻,道:“那好吧,不過咱們得先說好,沒我的允許不準動手動腳。”


    張憨鬼見秀姑肯退步了,哪裏還會討價還價,滿臉堆歡,搓著雙手道:“都行、都行。走吧,咱進屋裏去,外麵風冷。”


    兩人進了屋,秀姑關上門,移來石頭抵住,帶著張憨鬼來到裏屋,指著靠牆的床,道:“過去躺下吧,我去端碗熱水來。”


    床很冷,但是張憨鬼的心很熱,他躺在床上,聞到的是女人的香味,抱著被子用雙腿夾緊了,如癡如迷。


    秀姑將要準備的東西備齊了,把窗戶關嚴實,屋中置有炭爐,倒也冷不到人。


    她聞到了一股魚腥臭味,皺了眉頭,道:“張叔你多久沒洗澡了?”


    張憨鬼笑了笑,道:“這寒天臘月的,不都是十天半月洗一迴嗎。”


    秀姑沒說話了,用溫水洗了洗。


    那一點溫柔觸及,宛如電觸一般,渾身酥軟。張憨鬼情不自禁叫了一聲,顫聲道:“慢點兒、慢點兒。”


    秀姑置若罔聞,使出渾身解數,就想早點完事兒了把他打發走。


    張憨鬼雙手枕著頭,低眼看秀姑,手裏麵空落落的,覺得有些不過癮。一下坐了起來,伸手就往她懷裏鑽。


    秀姑大驚,往後跑開,道:“張叔,我們可約好了,不動手腳的。”


    張憨鬼得寸進尺,道:“這麽幹做著不痛快啊,讓張叔過過手癮吧,這也不影響你身子啊。”


    秀姑朝地上吐口唾沫,指著門口道:“你走吧,我不做你生意了。”


    張憨鬼臉色一黑,跳下床,一把抓住秀姑,沉聲罵道:“你個臭婊子,給你臉了是吧,豬狗都能上的賤人,在這兒給我擺什麽譜,裝什麽黃花閨女。”用力往後一拉。


    秀姑因這一拉扯,撲倒在床上。張憨鬼舔了舔嘴唇,道:“娘的,老子倒要來看看你是不是真做不得,血路老子今天也要闖上一闖。”


    上去一把將秀姑翻了個身,雙腿抵住,右手扼住她的脖子。


    秀姑奮力反抗,大喊大叫,道:“張叔,你放開我,我給你做還不成嗎,你別來硬的。”


    張憨鬼大受刺激,覺得這樣做十分過癮,用力扇了秀姑一巴掌,這才稍微停歇了,趁此機會......


    秀姑也就認了,不反抗了,隻是雙手放在胸前護著蛇,心裏期望他快點結束,然後離開。


    張憨會衝動了一會兒,停了下來,雙手去扒秀姑的手,道:“都她媽這樣了,還裝給誰看。”


    秀姑不依,道:“張叔,你要也要了,能不能就別這樣了,我求你了。”


    張憨鬼的力氣大,幾下掙紮突破重圍,身子熱烘烘的,滑不溜秋。嗯?怎麽還有跟繩子?管他的,擠開就是。


    “啊!”忽然手背傳來一陣刺痛,他下意識把手拿了出來,“你衣服裏麵咋還放了刺?”


    一看手背上有兩個小口,有黑血從裏麵流出來,手已經麻了。


    秀姑趁他愣神的空擋,雙腿一蹬,踢開他,一把將褲子穿上,整理好衣服。她感覺到蛇在她體內遊走,竟從衣服裏鑽了出來,探出半截身子,翹首吐信。


    “這、這,蛇。”張憨鬼渾身一冷,張口結舌,“你、你怎麽藏一條蛇在懷裏?”


    那蛇一下飛射而出,張憨鬼嚇得倒退幾步,這才沒讓蛇躍到自己身上。


    他有些怕這東西,見蛇朝自己爬來,大叫一聲往門外跑去,慌亂間忘記外屋的門是用石頭抵住的,一拉沒能拉開。


    蛇已經纏上他的腿腳,他抬腿亂甩,甩不掉,又不敢用手去抓,隻在那兒蹦來跳去。


    蛇爬得好快,一路直上,眨眼的功夫就爬上了胸口,露出尖牙對著張憨鬼的下巴。


    張憨鬼嚇得麵無人色,用手去拂去撣,可那蛇身子軟滑抓不住,粘在身上又如膠一樣,拂不下去。


    蛇一衝而起,竟從他大張開的嘴裏鑽了進去,順著喉嚨爬入了體內。


    張憨鬼雙眼翻白,暈了過去。


    秀姑趕出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蛇了,怕出了人命,搖了搖倒在地上的張憨鬼,道:“張叔,張叔你別嚇我啊,你醒醒,醒醒。”


    張憨鬼忽然坐了起來,後背挺直,雙眼鼓得要把眼珠子擠出來了,大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秀姑看見他本就沒多少肉的臉逐漸在縮小,雙目也越來越沒有神采,空空洞洞。然後一條蛇從他嘴裏麵爬了出來。


    這樣的情景按理說會讓秀姑驚聲尖叫起來,可她沒有,她並沒有從蛇的目光中感覺到危險,它把她當成了同伴?


    不知道蛇對張憨鬼做了什麽,他整個人枯瘦如柴,雙眼無神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個死人一樣,卻還有氣息。


    蛇又爬進了秀姑的衣服裏,蜷縮在懷中睡覺,把這個爛攤子留給了她。


    秀姑在原地呆愣了半柱香的時間,然後去牆角拿上了鋤頭,移開石頭,走到門外的一片空地,挖起土來。


    這空地她本來打算春後翻種成菜園子的。


    天冷土硬,費了好的勁才挖了一個坑,進屋把張憨鬼抱了出來,扔到坑裏埋了。


    這一天就這麽過去了,沒有第三個人上門來。


    到了晚上,懷裏麵的蛇醒了過來,從領子鑽出爬到秀姑的頭上,盤卷起來。


    秀姑就感到了一陣困乏,身子一倒就睡著了。


    在夢裏麵,秀姑夢見了一個男子,臉白白淨淨的,看起來文文弱弱,很是好看。


    秀姑雖然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男人,可這些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粗魯野蠻肮髒,她也是個女子,情竇早已開了,可從沒遇見過心動的人。


    麵前這個男人就讓她心中一動,不敢與他直視,別過身子,手指卷著頭發,道:“這裏是哪兒啊,你是哪裏來的?”


    男子道:“這是姑娘夢中。”


    秀姑驚道:“我夢裏怎麽會有你,我沒見過你呀。”


    男子莞爾一笑,道:“在下是姑娘所救的那條青蛇。”


    秀姑恍然道:“原來是你啊。”目光與他對視,心中一跳,忙低下了頭,心道:“原來他是一條蛇妖,來我夢中是要與我告別的嗎?”心中感到失落悲涼:“定是他白天見到我做的買賣,覺得我不幹淨。是啊,他這樣好看的人,怎麽會願意和我這樣的女人待在一起。”


    男子不知她心中所想,u看書.knsh道:“我托夢而來,是想求姑娘一件過分的事情。”


    秀姑心道:“是了,他果真是嫌我了,要走了。”心不在焉道:“這也不是過分的事情。”


    男子“咦”了一聲,道:“我還沒說呢,姑娘怎知不過分呢?”


    秀姑道:“那你說吧。”


    男子道:“我想懇請姑娘,能否多讓一些男人上門來,尤其是像白天那樣,被欲念所控的男人。”


    秀姑一頭霧水,問道:“啊?這是為什麽啊?你不嫌棄我嗎?”


    男子微微一愣,瞬間明白了過來,上前將秀姑攬在懷裏,溫柔道:“我為什麽會嫌棄你,你心地善良,連我一條蛇都不忍見死不救,這樣的女人,我喜歡都來不及。”


    秀姑聽了男子的話便信以為真,臉上一熱,道:“你說的是真的嗎?那你為什麽還要我……那樣做,你心裏不難受嗎?”


    男子在她額頭輕輕一吻,道:“因為我要借這些肮髒男人的精氣養傷,這樣才能早日和你相見啊,難道你不想與我在夢外也能朝夕相處嗎?”


    與愛人朝夕相處,這一直以來就是秀姑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啊,她答應了他。


    一個冬天過後,秀姑帶著青蛇已經輾轉了許多地方,獵食了上百名男子。


    春迴大地,萬物複蘇,老樹抽芽,青蛇也在一天清晨化形成了秀姑夢中的男子。


    秀姑醒來後就躺在他的懷裏麵,滿是幸福的表情。


    男子低頭輕聲道:“可以把你借給我嗎?”


    秀姑嘴角的那顆痦子都熱得發紅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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