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臉兒男子比老板娘更先得知有官差來封店,他將這件事和沈青脫身並出現在後院二樓走廊聯係了起來。


    他猜測沈青他們費盡心思,又是裝作被拐,又是大鬧放火想逃出去,無非就是要以不起疑心的被動受迫方式進入群豔樓,背後真正的目的是來調查他。


    他想不明白自己這麽多年來如此小心謹慎,如履薄冰,怎麽還會暴露被朝廷的人懷疑。


    他哪裏知道這一切都是巧合,一個上天對他開的玩笑,如果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繼續隱藏,這件事鬧一鬧就過去了。


    可偏偏沈青在他進食的時候出現了,又偏偏是對沈青下手之後官府的人就來了,這不得不讓他認為,沈青識破他的身份後,通過某種途徑,向官府傳遞了消息。


    本來是準備趁亂混在人群中逃走,可他發現來的人之中有兩個高手,他不敢托大冒險,隻能退迴後院,將這裏的姑娘控製住以備後用,布下陣法守株待兔。


    眾捕快因手腳被刺傷,強行站立握刀,姿勢十分怪異難看,他們扭動著身體,一瘸一拐跑上前來,表情像一個木偶人,喊道:“你為什麽不去死,為什麽!明明隻要站著不動,被我們砍一刀就好了,隻需一刀,我們就得救了啊!你為什麽不救救我們,明明是你們把我們帶過來的,都是你們害的,是你們的錯,該死的是你們!”


    這群人受到妖術的控製,神誌已然不清,開始把這一切都歸咎到莊奉儀身上,怒火和憤恨都從他們身體流溢出來。


    而那群女人們則更是瘋狂,揚眉瞪眼,張牙舞爪猶如夜叉一般。這一刻起,他們都從渴求活命的人,變作了一心要殺莊奉儀的妖奴。


    妖奴畢竟還是人,他們畢竟是受妖怪的脅迫和控製,莊奉儀白淨的劍對他們下不去手。


    於是他隻能被一群女子死死抱住,雙腿雙腳被分別拉扯製住,更有人撲上後背,雙臂扼住喉嚨,她們瘋狂,她們驚惶,她們張著嘴去撕咬。


    莊奉儀沒有反抗,就這麽靜靜佇立,閉著眼,猶如一尊厚重石像。是的,石像,元炁遊走全身經脈,肌肉緊繃堅硬如石,這群人壓不倒他,咬不動他。


    牙齒咬不動,那鋒利的刀呢?


    女人們用身體拖住莊奉儀,暴露出了他毫無防備的前胸後背,捕快們將他團團簇擁著,爭先恐後用手中的斷刀對著他或砍或紮或刺。


    滾燙的鮮血灑在他們的臉上,映射在他們眼裏,刺激了他們的神經。


    “啊!”數聲尖叫,女人們清醒過來,紛紛跑開,用泥土,用花瓣瘋狂擦拭著臉上和身上的血,哪裏擦得幹淨。


    捕快們麵麵相覷,眼裏看到都是瞪圓了眼睛、咧嘴大笑的人魔,一陣惡心感襲來,胃部痙攣,扔了斷刀趴在地上嘔吐起來。


    莊奉儀渾身浴血,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哪裏受了傷,可他的劍就這麽握在手上,一滴鮮血都沒有沾上。長劍插入地麵,他半蹲在地上沒有倒下,閉著眼睛,仿佛已經死去。


    有一個捕快麵無人色,膽顫心驚道:“他、他死了吧?”


    “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有人慢慢止了嘔吐,想站起來,卻發現腳使不上力,摔在地上,“我們殺了他了,是不是可以放了我們,替我們解除妖術!”


    有些女人們也停止了擦拭,簇擁著蹲在地上,相擁而泣,她們是第一次殺人,殺人的滋味很不好受。


    白臉兒男子察覺到莊奉儀的氣息越來越弱,訕笑道:“真是想不到,鼎鼎大名的梅花劍,今天竟然慘死在一群宵小之輩手中,傳揚出去該有多丟臉?”


    莊奉儀氣若遊絲,道:“韓信身死一群宮女之手,可有墮其威名?”


    白臉兒男子笑道:“原來莊大俠不止劍術高明,這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本事也是一絕啊,敢以韓信自比。”


    “二掌櫃,您吩咐的我們都照做了,求求你放了我們吧。”女人跪在地上,朝著四麵八方響起的聲音磕頭跪拜。


    捕快們見了也照著求敗,道:“妖怪爺爺,饒我們一命,我們出去後什麽都不會說的,這裏一切正常,什麽都沒有。”


    有風吹來,空間如水麵一般漣漪震動變得模糊,然後四周的景象慢慢清晰,恢複到了原樣,遊廊小亭、假山水池這些尋常的景致此時看起來是多麽讓人激動。


    月影朦朧,莊奉儀看到了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十多具幹瘦屍體,他們麵目看起來就像是包了一張人皮的骷髏,張著嘴吐著舌頭,圓滾滾的眼珠從眼眶中凸出來。


    這些都是沈青見到的那些體虛神衰的公子少爺,他們一直都在被白臉兒男子一點一點的偷偷吸**元之氣,因為是這樣的地方,所以就算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也不會引起他人懷疑。


    在布置陣法之前,白臉兒男子就將他們所剩的全部精元之氣吸食殆盡,這才有足夠的妖力將陣法維持這般許久。


    莊奉儀已經沒有反抗的餘力了,在他死之前,白臉兒男子自然不會放過他那誘人的精元之氣,練武之人的精氣比常人的更能促進他的修為,等級越高的效果越好。


    “莊奉儀是打通了奇經的武者,吸食了他的功力之後,加上這幾年積攢的,我這傷也應該能好個九成了。”白臉兒男子一邊盤算,一邊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捕快們和女人們一看見熟悉的景象,立即連滾帶爬往月牙門洞靠近。


    “謝謝,謝謝二掌櫃不殺之恩。”女人們在感恩。


    “謝謝,謝謝大爺手下留情。”捕快們在戴德。


    白臉兒男子微微一笑,道:“誰說要放你們走了?這麽多男人的精氣實在讓人口饞啊。”因為修煉的功法原因,他隻能吸食成年男子的精元之氣。


    話一說完,脖子陡然伸長,整個人化作了一條花斑青色巨蟒,兩顆尖長的毒牙閃著慎人的光芒,舌頭一轉,朝著人群迅疾而去。


    嘴裏麵傳來冰涼的感覺和金屬的味道,一把劍橫在尖牙下,擋住了他的攻擊。


    “你、你居然還能動?”花斑青蛇退了迴去,長身俯視著昂然而立的莊奉儀,不可置信,“這不可能,就算他們沒傷到你要害,可這麽大的出血量,怎麽可能還有力氣!”


    莊奉儀右手橫劍胸前,左手雙指拂過劍身,按壓在劍尖,冷冷道:“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莊奉儀確實是被多把刀砍中了,但因為提前用元炁護住了體表,傷口並不深,那麽多的血其實並不是他一個人的,是所有捕快的血,他們在砍中莊奉儀的時候,也砍中了自己人,這些都被他們用身體擋住了,躲在暗處的白臉兒男子看不見的。


    莊奉儀受傷後就漸漸將自己的氣息隱藏起來,裝成重傷不治的樣子,uu看書 ww.uukans 為的就是騙出白臉兒男子。


    “嘿嘿嘿,上當了吧,被我們這群螻蟻欺騙是什麽滋味。”有捕快笑了起來,用充滿嘲弄的口吻說,“我們是貪生怕死不假,可我們也知道什麽是大義,也知道自己身上這身製服代表了什麽!比起一個作惡多端的妖怪,我們更相信他能帶我們出去!”


    “莊大人,殺了他吧!替這些枉死的百姓報仇!”他們振臂呐喊起來,“為人間正道,誅殺妖邪!”


    莊奉儀道:“這一劍,集眾人之力,名曰‘齊心’。”縱身躍至半空,手腕翻轉,劍影繚亂,猶如百花綻放,自上而下直刺下去。


    “花裏胡哨,頂什麽用,看我的!”花斑青蛇巨口一張,朝著莊奉儀衝咬過去。


    百花開過,最後是一朵寒梅孤傲立在劍尖上,劍鋒所過之處,霜寒隨至。一人一蛇相拚而過,花斑青蛇的長身在空中綻放出一朵鮮嫩的霜血梅花,轟然倒下。


    “贏了!贏了啊!隻一招就把他殺了,莊大人武藝高強!”捕快們興奮喊叫。


    莊奉儀並沒有鬆懈,這實在太過簡單了,一點兒也不像是化形大妖該擁有的實力。他走到蛇屍旁,似乎察覺到什麽,眉頭微皺,一劍將屍身的腹部從頭至尾剖開。


    蛇身裏沒有血肉,這是一張蛇皮,從蛇皮裏麵滾出來的是一個人,穿著捕快衣服的人,渾身呈現黑紫色,是中了妖法。


    白臉兒男子使了一招金蟬脫殼,將部分妖力注入那捕快體內,控製他來拖住莊奉儀。


    “遭了,他去公子那邊了!”莊奉儀火速朝大堂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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