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可知道,王敬直此番來尋某,究竟是想讓某幫他做些什麽?”


    雖然李斯文嘴上是這樣問的,但他心裏對於此事,已然有了些初步的猜想。


    以李二陛下那愛財如命甚至有些瘋狂的秉性來看,絕對不可能大方的給王珪開個單子,任由其隨便填寫錢款數目。


    以他的想法,這事十有八九,是因為李二陛下的步子邁的太大卡到了襠,一時半會拿不出這麽多錢。


    而若是王珪在規定時間內,完不成李二陛下交代下來的任務...那他必然要背上一個辦事不利的欺君之罪。


    所以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王敬直才不得不找上自己,試圖尋求資金上的援助。


    但程處弼卻無奈的攤了攤手:“那王敬直在聽到二郎不沒在家後,隻是歎了口氣就轉身走了,什麽細節都沒告訴某。”


    “還是隨同而來的蕭銳,和某們談了談此番拜訪的來由。據他所說,要是年前再湊不齊足夠支持開工的款項,王家這次怕是難嘍...”


    聽完這番話,李斯文輕輕的敲打著桌子,整個人隨之陷入了沉思。


    思量片刻,這才開口道:“既然這樣...那咱們暫且也不必急於出手相助,還是靜觀其變,等到王珪真的火燒眉毛、走投無路的時候,咱們再衡權利弊,量力而行。”


    正在筆走龍蛇,詳細記錄此次討論內容的侯傑動作猛地一頓,抬起頭,滿是驚恐的勸道:


    “不是,某的個二郎啊,你真要幫王珪收拾這爛攤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稍有疏忽就是砍頭的大罪啊!”


    麵對侯傑的勸告,李斯文隻是迴以一笑,注意到他無比淡定,似乎是勝券在握,絲毫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的模樣,同樣提心吊膽的幾人心中鬆了口氣。


    李斯文語氣平靜的迴道:“其實這事說起來是困難重重,但某思量著,想要解決也不是什麽難事。”


    在侯傑等人皆是一臉茫然的襯托下,李斯文臉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卻顯得有些怪異。


    看慣了後世那基建狂魔動不動就是大工程的操作,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李斯文心裏也明白,無論是修路還是著書,歸根結底,無非就是材料和手藝的問題。


    隻要能找到合適的材料,加以先進的手藝,王珪將要麵對的重重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更不要說王珪這次是背靠朝廷,人力和物力資源絕對不缺,至於資金的問題,也可以用一經濟實惠,且高效的加工手段來填補。


    比如水泥這種超前的建築材料,若是能大規模生產並用於修路,施工效率自然大大增加。


    還有雕版印刷用來印書,也可以極大降低成本,加快交付速度。


    隻是...想到修路這茬,李斯文不由的長歎了聲。


    如今大唐修路的技術,甚至還比不上八百年前,始皇修建秦直道時用的方法,可想而知,這曆朝曆代傳承下來,老祖宗有多少黑科技失傳了。


    考古發現,遠在秦朝時,工人們就會使用一種重達數千斤的巨型石碌碡來修築道路。


    這石碌碡呈圓柱型,外表密密麻麻的布滿乳釘,嗯...就和後世的路麵用壓路機的圓筒,如出一轍。


    憑借這門手藝,秦朝工匠們修建出的秦直道,可以一直沿用千年而路麵寸草不生。


    但幾經朝代更迭,等到了現在的大唐,這種堪稱上古黑科技的技藝,已經差不多失傳了。


    或許,隻有那些源自秦漢時,飽經風雨卻依然繁榮至今的地方豪強手裏,還傳承著這門技術。


    而相較他們而言,初登皇位不久且更像暴發戶起家的李二陛下,手裏肯定是沒有。


    要不然,以他舅舅隋煬帝那驕奢淫逸、好大喜功的性格,恐怕早已下令大興土木,命全國工匠修築遍及全國的車道了。


    但李二陛下手裏沒有,不代表他手裏沒有啊!


    製造水泥,需要的無非就是石灰石、黏土之類的原材料,這又不是什麽稀罕物,隨便找幾座大山差不多就能湊齊。


    而將這些原料進行粉碎研磨處理後,再通過一定比例的混合,一同放入磚窯內經過高溫煆燒。


    據秦懷道剛才的報告,這一個月來,被收攏至藍天濱河灣的那些災民們,可是一會兒都閑不下來,整天忙著開山取石采集各種礦產,各種原料都爆倉了。


    有這麽充足的原料在手,隻要多嚐試幾次,總歸能夠找到製作水泥的最佳配方比例。


    至於雕版印刷,李斯文隱約記得,他早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單婉娘,讓她印刷些書籍出來用於開辦學堂。


    至於好端端的為何要開辦學堂,則是出於曾經自己答應給柳老實的一個要求,希望自家孩子能多學點謀生手段,不至於將來餓了肚子。


    而柳老實家的這倆孩子,柳大和柳小,雖說是早早進了鐵匠鋪當學徒。


    但據王小虎跟他訴苦,這倆娃大字不識幾個,隻要木匠手藝稍微深奧那麽一點兒,這就根本沒法往下教了。


    一切還要從頭開始,得先教會他們認字才行!可他一個木匠,哪裏會教人認字的手藝。


    自王小虎接連幾次求他,說是想從外邊請幾個教書先生迴來之後,李斯文心裏就開始盤算起開設一所學堂的事了。


    但因為自己經常有要事纏身,所以關於雕版印刷的具體規劃,也就早早的交到了單婉娘手上...反正都是一家人,婉娘姐多幹點,他就能輕鬆點。


    也正是因此,對於能讓王珪束手無措的這兩個難題,在李斯文看來根本算不上是什麽大事。


    想到這裏,李斯文擺了擺手,語氣輕快的說道:“行了,這事暫且就談到這兒吧,至於後續究竟應該如何去做,某心裏差不多有計劃了。”


    “待王敬直下次再上門求助的時候,某再安排著咱們哥幾個,誰應該負責些什麽。”


    聽聞此言,已經開始笑嗬嗬的侯傑幾人,臉色頓時一僵,而後紛紛眼色不善的緊緊盯向李斯文,嘴裏還不停的抱怨道:


    “二郎啊,你說一個人的心腸怎麽能這麽黑呢,某們哥幾個關於濱河灣的事情都還沒徹底了結呢,你這下一輪的工作又給安排上了!”


    “就算是長安城裏那些生不出小子的奸商,都沒你這麽會使喚人!”


    而麵對眾人的指責和埋怨,李斯文卻是表現得泰然處之,甚至還有閑情開玩笑:


    “哥幾個也別著急上火嘛,這濱河灣可是個能掙大錢的活,而王敬直那邊,隻要謀劃的好,咱們也有大把的功績可以撈。”


    “誰要是嫌這種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美差麻煩...正好趁今天這個機會,你們大可以跟某直言——‘去特娘的發財升官,老子不稀罕!’,那某自然不會再麻煩兄弟。”


    言罷,他還用那帶著戲謔意味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嘴角微微上揚,略帶挑釁的問道:


    “怎麽樣,幾位兄弟說說看吧,這份既‘辛苦’又‘勞累’的苦差事...有誰不願意幹了?”


    一聽到有錢拿,還有功績可以撈,本來一臉不情願的侯傑和程處弼就像川劇變臉一樣,臉色瞬間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轉。


    隻見這倆孬貨不停的搓著雙手,臉上堆滿了諂媚,直勾勾的對著李斯文咧嘴一笑。


    等得到李斯文的點頭,他倆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一樣‘哦哦’怪叫兩聲,然後迅速轉過身去,用手指著慢了一步的秦懷道和房遺愛,義憤填膺的大聲叫嚷著:


    “某說你們兩個啊,可別不識好歹啊!此事二郎願意帶上咱們,又豈是為了貪圖咱們這把子氣力。”


    “哼,若隻是為了人力,二郎隻需大手一揮,長安城裏不知道有多少二代蜂擁而至!”


    “要不是因為二郎念著咱們從小玩到大的交情,這種美差哪輪得到咱們,你們還委屈上了!”


    看著這倆厚顏無恥,倒打一耙的丟人貨色,秦懷道無語的搖頭歎氣,也不搭理他們,自顧自的端起茶盞飲了一杯。


    “瞧瞧你們倆這前倨後恭的德行,真是一臉臉皮都不要了!”一直冷眼旁觀的房遺愛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嘲諷了一句。


    可話一出口,房遺愛就又想起了心事,頓時就像隻泄了氣的皮球垂下了腦袋,不再吭聲了。


    見此,剛才還在那裏耀武揚威的侯傑和程處弼,頓時尷尬的幹笑兩聲,而後老老實實的又坐迴了板凳。


    一時間,屋內就陷入了如坐針氈的沉默中,都想打破這種尷尬,但誰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過了好一會兒,一言不發的秦懷道總算是斟酌好言語,開口道:“家父曾特意與某交代過,無論二郎有何要求,隻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某秦家自當全力支持。”


    “所以等二郎心有定計的時候,大可差人前來知會一聲,某絕無半句推托之言!”


    等眾人一一表態,李斯文還是搖了搖頭,安撫道:


    “哥幾個也別這麽激動,這事。還是容某再仔細斟酌思量一下吧。”


    “畢竟,咱們現在誰也不知道王敬直到底有幾分誠意,此時就談論什麽利益分配的問題,實在是為時尚早。”


    說著就突然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特意抬高音量說到:


    “不過呢,某在這裏要向哥幾個提前說明一點——雖說京兆尹修路著書這個差事,確實能拿到大把功績,但某並不打算喧賓奪主,取其中大頭。”


    聽到這話,一旁的侯傑不禁麵露驚色,眼神狐疑不定的上下打量著李斯文。


    心裏暗自思忖著:這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平日裏和他們幾個打交道的時候,都是親兄弟明算賬的態度,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絕不會含糊半分。


    怎麽偏偏到了王敬直這裏,一反常態變得這麽慷慨大方了?


    奇怪...他也沒聽說王家有什麽待字閨中的貌美小姐啊,既然不是為了美色,那李斯文這出究竟意欲何為呢?


    侯傑不禁眉頭緊蹙,陷入沉思,秦懷道同樣一臉疑惑,測過身子選擇與侯傑互通有無。


    至於其他人...不喜動腦的程處弼見狀,幹脆搖了搖頭,果斷放棄思考,一屁股坐得穩穩當當。


    向來腦子缺根弦兒的房遺愛更是連想都懶得去想,直接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坐等兄弟來給出答案。


    見幾位兄弟都是皺眉不解,李斯文突然展顏一笑。朗聲道:“既然哥幾個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某便直說了。”


    “昔日晉朝南渡,尤多名門士族,其中王謝並舉,名列望族,而時境過遷,如今的琅琊王氏已然頹廢,昔日風采輝煌盡歸其支脈——太原王氏。”


    “每每念及此事,不禁令人感慨萬千。”


    聞言,侯傑眉頭微皺,目光凝視手指,不停的在腦海裏思索著什麽,良久之後,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二郎的意思難道是說...借這次對王珪施以援手的恩情,推動咱們幾家的生意順利流入江南道?”


    此時,秦懷道的視線恰好落在了李斯文身上,見其微微頷首肯定此番猜測,秦懷道眼中閃過一絲激動,隨即便順著侯傑的思路,繼續深入下去:


    “雖說琅琊王氏日漸落寞,但不可否認的是,王家依然人丁興旺、枝繁葉茂,而想要維持住這麽大的家底,想來商賈之事是少不了的。”


    秦懷道一邊分析著,一邊用手輕輕摩挲下巴,仿佛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商機。


    李斯文點頭:“正如秦二郎所言,盡管江南道目前是謝家一家獨大,但他們和咱們又不沾親帶故,想來也不會真心誠意的合作。”


    “反倒是這王家落寞已久,若能借此機會與某等聯手,屆時所展現出的誠意想來必然遠超於謝家。”


    侯傑瞬間明了,猛地一拍大腿,高聲喊道:“二郎莫非是打算,將咱們幾家的精鹽和琉璃器生意,借王家的水運銷往整個江南道?”


    “南方那些人可比咱們有錢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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