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埋進桌案用毛筆心不在焉塗抹黑圈的董槿書聽見聲音猛地抬頭:“嗯?許三平,你咋在這裏?”


    許三平把途中如何遭到暴雨牛車翻跌,恰逢宋建明等人幫忙的經過言簡意賅的表明。


    董槿書懶洋洋打個哈欠:“原來是這樣,這雨的確很大,估計得下到明早才能晴,對了,你剛說什麽,幫忙給我寫心得?”


    許三平言歸正傳:“是的,但我不寫昂,隻口述!”


    董槿書輕鼓下腮幫:“口述就夠了,你肯寫我還不肯,否則爹很容易認出筆跡的,等等,你好像也……不會寫那麽多字吧!”


    許三平尷尬口吻:“是的,我最近才學會怎麽寫自己名字。”


    當然,這隻是為迎合原主目不識丁的人設罷了,還有個原因是,用慣圓珠筆的他若真拿毛筆一頓操作,估計滿篇蝌蚪不堪入目。


    董槿書當即迴到桌案前,重新鋪開張白紙蘸飽墨汁:“你先隨便說幾句,我聽聽咋樣,太差不能落筆。”


    她輕擰眉毛,透露著一抹倔強。


    許三平幹咳幾下,娓娓道來:“近日在東崖灣,親眼目睹著村民們每日早出晚歸,我越發感覺到農家生活的艱辛。”


    董槿書索然無味的轉動手中毛筆,墨汁旋濺衣襟而不自知,評價道:“平平無奇,這種開篇我喝口茶的功夫能想許多,根本不是爹想要的。”


    許三平不受她影響,繼續道:“農家生活遭受田地,氣候,水土的密切影響,他們麵朝黃土,背朝青天,用汗水灌溉著粒粒糧食,隻可惜賦稅徭役,不堪重負,那些朱門大臣,王公貴族絲毫不懂珍惜,永遠不知道盤中麵米,是多少百姓的辛苦換來的,放眼天下,沒有一塊農田是荒置的,卻還有那麽多莊稼人活生生餓死,富家子弟不種田織桑,反而光陰富足,錦衣玉食。”


    “哎嘿!有那種感覺了!”


    董槿書眼眸乍亮,立刻動筆:“慢點,許三平你慢點!”


    許三平自然配合,停止講述安靜等待她先將方才字字句句書寫完。


    實際上是篇白話版本的憫農二首,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皆在其中,倘若穿越成某些王公貴族,世家紈絝對詩裝b,許三平肯定會半字不改的背誦原詩,驚豔四座。


    而作為一介草民,得有一介草民的覺悟,同樣內容需換種講法。


    董槿書刷刷刷地奮筆疾書完畢,滿目期待:“然後呢?”


    早有計較的許三平脫口而出:“讀史書也好,從小聽爹講故事也好,女兒總感覺一個朝代興盛的時候,受苦受難的是百姓,滅亡衰退的時候,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唉……哦,不,這個唉字不用寫!”


    董槿書再度揮毫。


    許三平則開始推敲第二篇內容,當然了,不是都得立意精彩,思想獨到,這玩意跟小時候寫日記差不多,35%流水賬夾雜45%中規中矩附帶20%精品,乃內容構架黃金比例。


    莫約兩個多時辰後,董槿書整理好麵前十六張親手撰寫的心得,長舒口氣,神色輕鬆花容舒展。


    她原本還想讓許三平再多口述幾篇,把下半個月的提前補完,結果遭到無情拒絕,便也不打算持筆操勞,活動著筋骨問:“對了,好像說得我幫你個忙,是啥!”


    許三平直言:“我想請董小姐查詢一下,兵部下發到咱們縣的從軍陣亡人員名錄中,我二哥是怎樣標注的。”


    董槿書似乎意外:“就這麽簡單?”


    許三平搖頭:“不止,但得先查清楚這個。”


    董槿書瞄了眼壘積桌案的紙張:“我先去給爹上交這些心得,完事後幫你查。”


    她當即整理拾掇,朝董敬儒書房走去。


    許三平則自顧自倒了杯茶,落座等候,要查清楚朝廷當年對二哥從軍結果的資料記錄,董槿書自然能夠辦到,可若跟實際情況有出入作修改的話,得縣令董敬儒親自上報。


    盡管許三平有朝廷封加的頭銜,歸根結底還是農家子弟,直接找董敬儒未免僭越不合規矩,自然打起來了董槿書主意。


    “二嫂是最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情,我去接觸那田家村失憶的老兵,難免會讓她覺得虧欠我什麽,但如果是董槿書打著官方名義走公事公辦的路子,便不用顧慮!”


    “像二嫂這種把恩義情分拎的太清的人不能算不好,頭疼的是有些時候想幫她點忙都得拐彎抹角才行,否則等二哥從軍結果查明白,十幾年的撫恤金補發下來,她肯定會全交給我,慷慨地說三平,都是你的功勞,拿著吧,唉,善良的太純粹!”


    許三平自言自語。


    書房中,董敬儒驚喜激動地追問:“槿書這……這篇天下興盛苦的是百姓,天下滅亡苦的還是百姓的心得,真的是你寫的?”


    董槿書下意識挺直腰杆,麵容泛光,故作捶打兩邊肩胛的模樣:“對呐,將近兩個時辰,哎呦累的我。”


    董敬儒拍案讚賞:“內容真實感情懇切,簡直太難得了,最讓……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能夠通過生活中的普通見聞,上升到人民苦難,最後總結出朝代千秋更迭這種石破天驚的言論,匪夷所思,當真匪夷所思。”


    “這篇文章若能夠在政治背景貼合,題材思想受朝廷允許的情況下出現在科考,定是狀元前甲的不二人選。”


    “啊……這麽精彩?”


    董槿書被誇的當場恍惚,她在聽寫時自然能感覺到是篇還算有水平的心得,豈料在父親眼中,強到直接摘桂奪魁的地步。


    “爹,我也是迴想著最近幾日在東崖灣的經曆,慢慢琢磨的啦!”


    她適當謙遜。


    結果董敬儒置若罔聞,兩手非常寶貝的捧著那張白紙黑字,幾乎整個人都在輕微顫抖,他意識深處仿佛被某種極具震撼,穿透的力量給觸及到,有萬千感慨張口欲出。


    “朝代興盛苦的是百姓,朝代滅亡,苦的還是百姓呐!”


    他心情悲慟的重複著這句話,朝書房外走去,當看見漫天大雨傾盆不止,聯想到多少百姓梯田崩坼,又遭劫難,終於領悟通達,高唿:“誰知盤中餐,粒粒辛苦籽,四海無閑田,農夫……卻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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