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身而過時,與工作人員自然交談著的孟鳳梅斜睨一眼,瞟到吸塵器的標價。


    四百塊!


    孟鳳梅頓時不淡定了,心裏冒出一團火。


    這吸塵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買給魏春蘭的,好你個於佩,出手可真大方!


    對婆家這麽好,四百塊的吸塵器都舍得掏錢,對娘家就這麽狠,抓著她親嬸子的事不放,硬要把她家裏鬧得雞犬不寧。


    啊,呸!


    孟鳳梅沒心思再看家電,憋著一肚子氣,從商場出來,騎上自行車,直奔花苑小區去找她大嫂林香芬。


    林香芬下班沒多久,套了罩衣在廚房準備晚餐。


    一陣敲門聲響起,她以為是於曉敏放學迴來,連忙跑過去開門。


    門外不是於曉敏,是一臉怒氣騰騰的孟鳳梅。


    孟鳳梅不等她邀請,徑直進屋,叉著腰,張嘴就問:“大嫂,你知道我剛才去雲華商城看到誰了麽?”


    林香芬疑惑:“誰?”


    孟鳳梅餘怒未消,扯著嗓子道:“我看到於佩了!你知道她在買什麽嗎?她在買吸塵器。這吸塵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給她婆婆魏春蘭買的。大嫂,你知道那吸塵器多貴嗎?四百塊,整整四百塊!她可真舍得!”


    “你說說,她迴國這麽多天,給咱們買過東西嗎?沒有!她甚至都沒上門看一看。哦,不對,她上了我的門,一上來就是找麻煩!”


    孟鳳梅越想越氣,聲音透出一股子委屈,“她對婆家這麽好,對娘家人就這麽狠!我好歹也是她二嫂,她沒為我考慮過一分,沒給我留半點情麵,根本就是讓我以後沒法在娘家做人!你說說怎麽會有她這樣的人,女人出嫁了多少會顧及一點娘家,她倒好,她恨不得娘家人全都雞飛狗跳!”


    林香芬不動聲色。


    她算是明白了,孟鳳梅今天是過來發牢騷來了。


    這個時候她不需要接話,默默聽著就行。


    林香芬轉身給孟鳳梅端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來說。


    孟鳳梅沒坐,臉上滿是憤慨,繼續傾倒心中鬱氣:“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點沒錯!我看還是老爺子精明,當初的確不該讓她去國外留學,你說說送她出國留學有什麽用?迴來了一點也沒幫上娘家,全倒貼給婆家!”


    “大嫂,我得跟你賠個不是,之前為了接待小姑子的事情我還跟你兇,那是我不對,我現在明白了,全明白了,你是對的,咱們就不該接待她!”


    能從孟鳳梅嘴裏聽到道歉,實屬不易。


    林香芬心裏暗暗發笑,麵上不露一絲痕跡。


    她皺起眉頭,故作為難:“喲,不巧,你這話該早點說,我已經邀請她,讓她這周末來我家裏。”


    正在氣頭上的孟鳳梅聽到這一句,差點心梗。


    她和於佩鬧出的矛盾,林香芬心裏肯定清楚,這個關口,林香芬主動邀請於佩,那不是明擺著站隊,想和她反著來麽!


    “大嫂,你這是什麽意思?”


    孟鳳梅語氣很衝,一股子質問的味道,仿佛受到背叛似的,帶著一種失望的憤怒。


    林香芬很不喜歡這種語氣。


    明明平時兩人也沒多少來往,於佩出現,倒顯得兩人同仇敵愾起來。


    可是,她沒必要和孟鳳梅站在同一條線上啊。


    孟鳳梅和於佩鬧了矛盾,想拉她下水,一起排斥於佩,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且不說於佩這人難纏,得罪了沒什麽好下場,就憑孟鳳梅過河拆橋的性格,她就該遠離。


    這會兒幫了孟鳳梅一起排擠於佩,等哪天因為別的事情鬧起來,孟鳳梅可不會念她的好。


    林香芬吃了太多虧,攢了不少經驗,無論如何不肯再做冤大頭。


    她一臉坦然,“我沒什麽意思啊,小姑子迴國了,請她迴娘家一趟而已,再說,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讓我招待嗎?我現在答應招待,你怎麽又來質疑我?”


    孟鳳梅一口老血堵在喉嚨,半天不能言語。


    大家都是人精,她不會看不出林香芬的態度。


    看來是她算盤打錯了。


    不該過來發牢騷的,人林香芬指不定在心裏怎麽嘲笑她呢。


    壓下心中的一股羞躁,孟鳳梅氣極反笑,她盯著麵前的人,聲音變冷:“聽說於佩立馬又找了一位保姆,用的她自己的錢。大嫂,我看你是眼睛見了銅錢光,起了別的心思吧?”


    一點隱蔽的小心思被戳破,林香芬臉上陡然生出一層憤怒的潮紅。


    她冷笑:“你講話不要這麽難聽,通常心裏是怎麽想的,才會怎麽去揣度別人,你說我起了別的心思,我看小心思最多的人是你。”


    行,話不投機半句多。


    孟鳳梅不作辯解。


    這是在林香芬家裏,她撒潑也撒不起來。


    隻是就這麽灰溜溜地走了,她今天一天心裏都不會舒坦。


    臨走時,她終究沒忍住,朝著屋子裏憤怒的咆哮一聲:“誰有小心思誰不得好死!”


    這一句把林香芬氣個半死。


    沒見過這麽遭瘟的,平白無故詛咒人!


    ——


    商場裏,於佩挑好吸塵器,準備去櫃台結賬。


    謝屹走過來,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問出的問題卻毫不相幹:“碰見你二嫂了?”


    於佩表情沒什麽波動,“大概吧,剛才在那邊看電冰箱呢,這會兒沒人了,應該走了。”


    她其實是看著孟鳳梅轉身離開的。


    既然孟鳳梅當做沒瞧見她,她也當做沒看見對方算了。


    謝屹盯著她平淡的臉,靜默半晌,不動聲色轉移話題:“挑好了?”


    “早就挑好了,多看了幾款,耽誤了點時間而已。”於佩說著靠近櫃台,讓服務員結賬。


    “您好,一共四百,您是現金還是刷卡?”服務員甜甜的聲音響起。


    於佩想也沒想,“刷卡。”


    當然是刷卡了,這年頭扒手風行,帶大量現金出門風險多大啊。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迴國第一時間去辦了一張國內的卡,不然付賬都沒法子付。


    於佩低下腦袋,準備從包裏取出銀行卡。


    摸索兩下,沒摸出來。


    餘光中,她瞟到一旁的謝屹默默將手伸進了口袋。


    “你幹嘛?”於佩抬眸,死死盯著旁邊的人,狐疑地問:“你該不會想替我付款吧?”


    謝屹動作頓住,眼神不太自在。


    他沒承認,也沒否認。


    於佩嘖嘖兩聲,滿臉拒絕,“算了,不用幫忙,我自己有卡,你替我付了我還得轉給你,麻煩。”


    謝屹:“……你別自作多情了。”


    他冷著臉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咬在嘴裏,懶懶靠在櫃台邊,做出要點燃的趨勢。


    渾身上下散發的慵懶恣意無一不在嘲笑於佩的自作多情。


    於佩:“……”


    得,是她想多了。


    付完錢,於佩果斷把拎起來十分礙事的吸塵器扔給謝屹,自己跑去隔壁手表店裏看手表。


    謝屹不緊不慢跟在後麵,默默收起那支始終未點燃的煙。


    手表店玻璃櫃中陳列著各式各樣的手表,令人眼花繚亂。


    於佩剛走進去,一位服務員立即熱情地迎上來,“您好,您是準備給誰看手表呀?”


    瞟見緊跟其後的謝屹,服務員一副了然的神情,笑著朝於佩道:“您是替您先生買手表吧?”


    “我看您先生器宇軒昂,最適合戴這一款東方星,您瞧瞧。”服務員從玻璃櫃中取出一隻藍色底盤的手表,遞給於佩。


    於佩沒瞧,無情地打破服務員的猜測,“不是給他買,是給長輩買。”


    服務員不愧是常年浸淫在各色場合的人,臉上笑容未變,語氣自然切換,“給長輩買,那這款東方雙獅最合適,這是老牌表,名氣大,戴出去倍兒有麵子,送長輩送領導都合適。”


    於佩盯著遞過來的手表看了幾眼,覺得款式不錯,大手一揮,“行,拿最貴的一款。”


    服務員一聽,喲,今天來了個大款!


    立即喜上眉梢,“那我給您包起來。”


    難得遇見這樣爽快又大方的客戶,服務員手上的動作變得比往常更利索,生怕客戶反悔似的,三下五除二把手表放進包裝盒,然後用甜甜的聲音問:“女士,您是刷卡嗎?”


    “嗯。”於佩應了一聲,低頭去包裏掏卡。


    付完賬,她拎著手表要走,無意間瞟見櫃台旁邊擺著一盞小天鵝八音盒。


    八音盒上方是橢圓形透明玻璃罩,玻璃罩裏麵遊著兩隻長頸天鵝,按下底座的開關,彩色的燈光從裏麵往外迸發,看上去美輪美奐。


    於佩走不動道了。


    趴在櫃台旁,細細觀察這個飄出悠揚音樂的八音盒。


    像,太像了。


    她以前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


    於佩收迴目光,開始和服務員討價還價:“這個賣嗎?”


    服務員揚起的標準笑臉上露出幾分為難,“抱歉,這個是非賣品。”


    “哦。”於佩應了一聲,悻悻撇開視線,站在原地,遲遲不肯邁步。


    “十倍價格,賣嗎?”她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迴頭商量。


    八音盒並不貴,肯出十倍價錢,誠意毋庸置疑。


    服務員一臉難為情,照道理剛才這個客戶貢獻了一筆大單,就算是送給客戶一個八音盒也完全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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