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樂忍不住抬手摸摸他的臉頰,問他:“你把蛋當成我和別人的孩子,怎麽對她還那麽好?又沒有血緣關係。”


    “那不也是你的小孩,我對她好是應該的,我當時想著你沒把那個野男人認了已經很好了,就當這個孩子是你和我的,我是她親爸,當然好好對她。”沈廷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妥,連忙住嘴。


    說得好像表白似的,蕭樂萬一察覺了,會疏遠他吧。


    “我困了,睡覺吧。”頭發也擦得差不多了,沈廷慌亂地把毛巾扔在一邊,連忙轉移話題。


    他用被子把自己蓋起來。


    蕭樂安靜了一會兒,突然跟他說:“等迴去,你跟我去見見我爸吧。”


    沈廷露出一隻眼睛,仔細琢磨這句話,蕭樂好像沒有生氣,那是要把他引薦給她父親的意思?


    蕭樂做導演算是女承父業,她的父親蕭簡尤是業界有名的大導,尤其擅長深挖複雜人性,國內外大獎拿到手軟,凡是被他看上的演員都好比鍍了層金身,但也是出了名的嚴格。


    他臉一白,瘋狂搖頭:“不不不!絕不!我絕對不要再演戲了!你爸導的也不行!我這個演技你爸會殺了我的,留我一條狗命吧。


    蕭樂心頭怒氣上湧,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媽的,智障。”


    她沒好氣把被子拉起來:“睡覺!”


    沈廷這種容易影響後代智商的基因,她再考慮考慮吧。


    清晨,沈廷手指一熱,耳邊傳來尖銳的鳴叫聲,他艱難睜開眼睛,看見毛幹得差不多的小鴨子正踉踉蹌蹌站在他手背上,熱乎乎的毛貼著他的手指。


    沈廷忍不住心上一喜,忙把蕭樂推搡起來喊:“快看快看,破殼了。”


    蕭樂強撐著睜開一隻眼睛看了下,艱難誇了聲:“好。”就又倒頭睡過去。


    沈廷還沉浸在成為父親的狂喜中,全然沒有注意蕭樂的敷衍:“你說它是公鴨還是母鴨,我們叫它什麽好?!蕭寶好不好?蕭大寶!”


    蕭樂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總之他說什麽就應什麽,嚶嚀了一聲:“嗯……”


    這隻不知是公還是母-->>


    的鴨子,草率有了個大寶的名字,倒也總比狗蛋、鐵柱、虎子之類的名要好許多。


    陛下在朝堂上宣布宇文家的罪狀,將宇文國公革職抄家遣返迴老家,沈大將軍榮加太傅一職榮歸故裏,自此以宇文家為代表的太後一黨和以沈家為代表的帝黨的鬥爭到此結束,蕭樂將中央政權全集於手。


    太後落敗,重創之下選擇退居建章宮不再外出。


    敬平公主顯然全心都撲在她的內宅裏,但心裏還是有她這個老爹的,三番兩次來信勸蕭樂不要對父後太過苛刻,被蕭樂迴信陰陽怪氣罵了一頓後,開始三天兩頭進獻個蘋果桃子問姐姐還生不生氣。


    當初太後想用敬平公主分蕭樂的權顯然是一步錯棋,敬平既不是弄權的那塊料,也沒有弄權的那份心。


    前朝正常了,後宮又不正常,倒不是說跟以前一樣打得跟烏雞眼一樣,單就是沈廷一個人不正常而已。


    他不知從哪兒弄來隻鴨子,說是自己的孩子。


    大家覺得他是被失子之痛弄得神誌不清,一個鴨子怎麽會是孩子?


    但父子連心,因為失去孩子而變得瘋癲的父親大有人在,他這樣的舉動並不讓人意外,甚至有些憐憫。


    如今沈家權勢大不如前,沈廷隻有一個擔任皇城守備的姐姐在朝中,他失子又瘋癲,隻靠著美貌,或許陛下一時垂憐,與他同吃同住,待新人入宮後恐怕很快就會忘記他。


    不多兩場秋雨下來,寒意便深。


    今天是宇文東奕出宮,隨母返鄉的日子,他是犯事出宮的,宮中沒有人敢來送,隻有宇文施麟和沈廷。


    馬車停在宮門口,白馬打著響鼻尥了兩下蹶子,躁動不安地踏步。


    沈廷自打知道鵝蛋毀滅的前因後果,他對宇文東奕的心情就很複雜,還特意帶了箱金子給他:“你在外頭吃好喝好,別受苦了。”


    宮人悄悄打量沈廷,衣著整齊華麗,麵容幹淨,眼神清澈,氣色紅潤,還是個活脫脫的美男子,隻是行為卻不正常了。


    原來沈承使瘋癲不是傳言,他們心中歎息,愈發憐憫,一代美人淒慘謝幕總是讓人遺憾。


    宇文東奕表情木木的,本就虛弱的麵容愈發憔悴,帶著不健康的白,他披著一件煙青色的鬥篷,幾乎整個身子都被籠罩進去,病態的像是一會兒太陽出來他便要隨著花瓣上的露水一並蒸發掉。


    他始終不知道事情為什麽發展到這種地步,正如那日的夜晚,大火裏光怪陸離的場景,神色各異的人們,他麻木接過沈廷遞過來的金子,眼皮動了動,忍不住看向宇文施麟的方向。


    他張了張嘴,多日未說話,現如今連發出聲響都變得艱難,往日清亮的聲音也沙啞許多:“小麟,照顧好自己。”


    宇文施麟原本如往日般淡笑著的臉僵住,表情變得扭曲,事到如今都已經這個地步,宇文東奕還做這副虛偽的嘴臉給誰看?


    哦,他的好哥哥應當還不知道那日的大火是他派人放的吧,茶裏能麻痹神經喪失理智的藥也是他下的,一切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他。


    他的哥哥或許還在期盼著他在宮裏中用,真是個虛偽的人。


    他款步走上前,伏在宇文東奕耳邊笑著耳語兩句,接著退後兩步,如願看到宇文東奕的表情垮掉,臉色比之前更白上幾分,甚至身體也在小幅度顫抖。


    沈廷清楚事情一切經過,大概也能猜到宇文施麟跟他哥說了什麽,他抱著鴨子,看著粗壯梧桐紛紛落下的葉子,忍不住移開目光歎口氣。


    宇文施麟真是壞的沒邊兒了,都這樣還不放過人家。


    宇文東奕還在發抖,抖了好一陣,白到幾乎透明的眼皮裏掉出幾滴淚,睫毛被沾濕,牙齒顫抖著,重複和宇文施麟說了一遍:“好好照自己,小麟……”


    他轉身上了馬車,沈廷發現身體僵硬麵色有異的人變成了宇文施麟。


    “他是個好人,是宇文家對你唯一好的人了吧。”沈廷眯著眼抱著大寶,不忘在宇文施麟心口再插一刀。


    大寶嘎嘎叫了兩聲,像是在應和,沈廷欣慰拍拍大寶的頭。


    迴宮時候,沈廷遇見一身白的榮招妹,他雖然穿得像披麻戴孝,但精神狀況卻很好,手腕上還纏著一串細細的菩提子念珠,整個人顯得佛性又慈悲,沈廷見不得這種人裝模作樣,迎麵衝他過去。


    “男要俏,一身孝,話是不假,榮侍巾這樣穿著,倒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這場風波中,陰差陽錯得益最大的就是榮招妹。


    殘害皇嗣的成了宇文東奕,宇文家再無複起可能,太後避退建章宮,他的家人早在之前就得到了妥善安置,沈廷因失子瘋癲,接二連三地好事都被他趕上。


    他楚楚可憐地退後兩步,掀著水靈靈的眸子看沈廷,軟言軟語道:“哥哥失子,弟弟也是這個孩子的庶父,理應為他穿白。”


    第37章


    “白!你!媽!”沈廷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榮招妹的話跟軟刀子似的,恨不得從沈廷心裏剜下一塊肉來,再刺激他更瘋些。


    那日沈廷在火海前的樣子他見過,儼然如失子的野獸般,他知道對於一個喪子的父親來說,什麽話才最戳心。


    “哥哥這樣還穿紅著綠的,是不是已經忘了那個枉死的孩子?還是說,哥哥因為悲傷過度,刻意要遺忘這孩子呢?”榮招妹將手腕上的念珠纏繞在虎口,這樣和善悲憫的話,這樣柔弱可憐的神情,沈廷覺得自己不給他兩個嘴巴子自己都不配姓沈。


    要不是沈廷知道那蛋是鴨蛋,高低得讓榮招妹氣出個好歹來。穿著一身白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惡心人,死綠茶!


    心動不如行動,沈廷沒有猶豫,當即上前就扇了榮招妹兩巴掌。


    “第一巴掌,是賞你嘴賤,第一巴掌,還是賞你嘴賤。”他打完之後,倒是痛快許多,甩了甩手腕。


    榮招妹兩頰各一嫣紅的掌印,倒是顯得無比協調對稱。


    他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捂住臉,淚水順著清秀潔白的麵頰滑落,滿眼都是傷痛,脆弱地搖著頭:“都是弟弟的錯,弟弟嘴笨,明知哥哥喪子之痛難忍本想寬慰,卻不想惹了哥哥惱火……哥哥要打要罰都好,且莫氣壞了身子,不然就是拿我這條賤命都填不上的。”


    “矯情樣做給誰看?”沈廷看著更厭煩了,他剛一抬手,聽著蕭樂聲音從後傳來,才知道,原來這賤人矯情樣是作給蕭樂看的,他啐了一句:“慣會扮可憐博同情。”當初他就是吃了一這套,跌了個大虧。


    “做什麽呢?”今日沐修,蕭樂甚至連發髻都懶得梳發,用絲帶捆在背後不失體麵即可,一條月白的襦裙,罩著霜白披帛,樣子簡單,料子和剪裁都是極好的,被她冷豔的麵容襯得都高貴起來。


    沈廷還沒來得及說,榮招妹便搶先哭訴:“陛下,不關哥哥的事,是臣嘴笨,惹了哥哥不快,哥哥打我也是應該的……”


    他用完美角度展示出自己紅腫的側臉以及白皙的脖頸,看得沈廷一陣火大,上前恨不得再給他兩巴掌。


    隻是人才剛貼近,榮招妹就驚唿一聲摔倒在地,疼痛難忍地紅了眼眶。


    蕭樂皺皺眉頭,沈廷心裏更慪了一口氣,上下都不暢。


    蕭樂要是聽了這綠茶的話,他當真能活活氣死。


    “難得你這麽懂事。他打你兩下又不疼,大男人沒那麽嬌氣,打幾下就打幾下,他心情不好你也知道,你既然要寬解他,不妨再大度些,讓他打個痛快,他心裏的氣和苦就都消了。”蕭樂把沈廷一把拉迴來,衝著跌坐在地的榮招妹淡淡說,語氣理直氣壯風輕雲淡,話裏的內容卻偏心的沒邊兒。


    這話說得沈廷通體舒暢,當即尾巴翹得老高,看看,蕭樂還是最愛他。


    榮招妹楚楚可憐的表情一瞬間龜裂,這與他想的不一樣。


    沈廷無故打人,羞辱責罵他,這等悍夫行為放在普通人家早就以七出之罪休棄,陛下怎麽還能袒護?


    他這樣柔弱可憐無依無靠又善解人意,陛下應當憐愛地扶起他才是啊。


    沈廷本來還想跟蕭樂告狀榮招妹給他做相克食物之事,讓她把榮招妹趕出京城,現在笑起來,他改主意了,他要日日在榮招妹麵前晃蕩,帶著蕭樂的寵愛晃蕩,氣死榮招妹。


    他挽著蕭樂的胳膊,將頭搭在她的肩膀上:“陛下,我好難過啊,榮侍巾怎麽能詛咒咱們的孩子呢,明明咱們的孩子還好好活著呢。”


    他舉起大寶到蕭樂眼前,“你看,它這麽健康,這麽活蹦亂跳,榮侍巾卻說咱們的孩子死了。”


    榮招妹眼瞧著蕭樂睜眼說瞎話,點頭:“是,你看它多活潑,大寶今天吃飯香嗎?”


    沈廷迴:“很香!”


    他抓著頭發,覺得世界都是癲狂的,難不成瘋的不是沈廷而是他?


    “榮侍巾興許是累了,迴去好好休息吧,沈廷改日還要向你討教呢,不過榮侍巾既然榮侍巾喜歡白衣,也喜歡為人服素,那就一直穿白衣好了。”蕭樂抬手,示意榮招妹的宮人把他們呆愣的主子抬迴去。


    “陛下……陛下……”榮招妹一步三迴頭,卻也沒換得蕭樂一個眼神。


    人走後,蕭樂才扯了一把沈廷的臉:“你還想著瞞我。”


    “嘶……疼!”沈廷臉疼,卻隻敢嚷嚷,連讓她鬆手都不敢,“你知道什麽了?”他還有點心虛,細想自己應該沒什麽大事瞞著她。


    “上上個月,你與榮招妹決裂,是因為一盆魚湯吧。”蕭樂說著鬆開了手,-->>


    留下他臉上一塊紅印。


    “你都知道了?”沈廷顧不得自己的臉,湊過去問,“你都知道了?你真的都知道了?”


    蕭樂將他像小狗一樣湊上來的臉推開:“這宮裏什麽事瞞得住我?”


    沈廷突然感歎:“蕭樂你果然好厲害。”他更佩服她了。


    蕭樂唇角忍不住勾了勾,關鍵是沈廷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了,按照他的性格,總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人,她怕沈廷吃虧,因此教人特意去查,沈廷當日去榮招妹那裏興師問罪聲勢十分浩大,找個宮人三兩句便能審問出來,隻是前些日子忙著朝堂,她還沒騰出手來整治這些。


    “我也很討厭他。”蕭樂說。雖說不是謀害性命的大惡,但比起賀蘭君卓,她更討厭榮招妹許多,沈廷對他是真的照顧,他也狠得下心反咬一口恩將仇報,令人像吃了變質榴蓮一樣惡心。


    甚至惡心到她不願意把這人輕易放出宮。


    入秋後就該把薄的衣裳晾曬後收到箱籠去了,再撒些樟腦丸除蟲防潮,高高存放起來,等待來年再穿。


    最忙的當屬禦景殿裏,蕭樂衣裳多,光是夏天的就要占整整四個衣櫃,她不愛穿,卻愛置辦些漂亮裙子。沈廷的衣服都在大火裏燒光了,他閑著也是閑著,便主動張羅起幫蕭樂收拾衣裳。


    宇文施麟雖然位份低微又不得太後看重,細算起來衣裳也不算少。


    新來的小宮人整理著衣櫃,在角落裏翻出套青色的嶄新的夏裳,觸手生涼,他雖然沒見過,卻認得這是好東西。


    宇文侍巾向來對他笑盈盈,小宮人不諳他真正心性,忍不住道:“主子,這料子看起真好,可惜好好的衣裳新做的,今年都沒穿過呢,隻能等著來年了,奴婢給您好好放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男主,我在宮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烏合之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烏合之宴並收藏我是男主,我在宮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