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劍的歡喜無以言表,他沒料到在這火車上,竟然機緣巧合下收了徒弟,而徒弟的表現更是令他喜不自禁,這無異於撿來一個寶貝,讓他有仰天大笑的衝動,不過怕驚了別人,他忍住內心的激蕩,讓小安等一下,然後迴到座位處,從行李箱裏取出一個小包裹,拿給小安,很鄭重地說道:“這是我當武術教習的時候蔣校長贈送的勃朗寧手槍,我把他送給你,見到它就等於見到為師。”


    小安有些作難,這可是師父的心愛之物,有著特殊的意義,這禮物太過貴重,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於是他說道:“這麽貴重的禮物師父還是您收著吧,我用不到,太紮眼。”


    魯一劍伸手一擋,正色道:“師父給你你就拿著,貴重不貴重的看你怎麽看,你覺得貴重它就貴重,你覺得不值錢它就不值錢,為師也沒什麽可送你,這把槍就當咱師徒倆的見麵禮,你放心,這把槍非同尋常,你收好就是了,為師待會在真如車站下車,後會有期。”


    魯一劍的幹脆利落讓小安頗為動容,他想到了對他愛護有加的苗大爺,也是這般的幹脆利落,他點點頭,把槍掖到懷裏,對魯一劍鞠了一躬,然後說道:“師父要是找小安,就央人去柯大夫診所,滬上赫赫有名。”


    魯一劍點點頭,然後湊近小安道:“你是不是正在修煉道家氣功?”


    小安吃了一驚,這個都能看出來,這也太厲害了吧,因為是師父發問,他點點頭,師父肯定沒有惡意,可能隻是好奇而已。


    “是不是一個老道,額頭奇大?”魯一劍盯著小安問道。


    “師父怎麽知道?”小安驚訝地問道。


    魯一劍頗為得意地說道:“你別管,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小安被師父魯一劍逗笑了,這麽大的歲數了,竟然跟小孩一樣,似乎要討得他的誇獎,他點點頭道:“不假,師父認識他?”


    老道是爺爺的朋友,跟苗南拳也是朋友,經常來無影去無蹤的,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又從何而來,但是一年時間裏總會在李家莊待上半年五個月的,然後不告而別。爺爺不問,苗大爺幾個也不問,似乎習以為常。


    老道姓甚名誰就連苗南拳都不知道,老道不說,他也不問,雙方都是直唿自己給予對方的外號,苗南拳稱唿老道就是老道,老道稱唿苗南拳就叫苗子。老道比苗南拳年長幾歲,喊苗子倒也不為過,隻是感覺有些怪怪的,畢竟苗南拳歲數不小了。


    老道在李家一住就是半年,令李家村人納悶的是老道不住在李進士家裏,而是在李家的田頭搭了一個茅屋,吃喝由李家的下人送去,順便再把上頓的碗筷收迴洗刷。令人奇怪的是老道一天隻吃一頓飯,而且食量少得可憐。李家是方圓百裏有名的鍾鼎人家,哪缺老道一點吃食,問過才知道,人家就吃那麽一點。


    老道在小安三歲的時候就說過,這小子運氣實在是好,因為遇到苗南拳和他老道了。他讓苗南拳教三歲的小安拳腳功夫,他則說等小安過了十歲再來傳授他內家功夫,苗南拳的功夫適宜早練,強健筋骨,而他的功夫適合在十歲後修煉,道理麽,說了你也不懂。


    苗南拳不以為意,你老道有老道的路子,我苗南拳有苗南拳的路子,反正都是為了小安好,隨便。


    老道一去好久,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可是隔一年他會迴李家村一次,一次待上半年五個月的,期間啥也不幹,就是打坐,最多的時候竟然坐了三天三夜,嚇得李家的下人以為他死了,結果有個膽子奇大的郭大膽,伸出手去探老道的鼻息,結果一句話沒把他嚇死,老道說:“今天的菜是小蔥拌豆腐。”其實那菜在來的路上呢,送飯的人剛剛出李家大門。


    魯一劍點點頭,一臉神往的表情道:“隻見過一麵,不過說起來有三十年了。”


    小安奇怪的問道:“師父,老道是什麽人?”


    老道是什麽人,誰都不知道,在李家村,進士老爺的大名無需多說,單他家裏幾個護院就了不得,老寨山最大的土匪邵莊戶曾經召集上百人圍了進士院,結果一點便宜沒占到,還折了幾十人,至此人們才知道,李家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老虎屁股,摸不得。也是從此以後,沒有土匪敢再打李家的主意。


    老道的功夫沒人見識過,但老道能掐會算卻是實實在在的本事,而且分毫不差,村裏人都說,進士老爺認識的人沒有無知白人。


    “老道是什麽人?”魯一劍咂咂嘴,似乎在斟字酌句,“那時候還是大清朝,當年江湖上流傳一句話,一道一僧一書生。”


    “一道一僧一書生?”小安問道,“什麽意思?一個道上,一個和尚,一個書生?”


    魯一劍道:“這是江湖上三大絕頂高手,一道應該就是你家那個老道了。”說完,魯一劍突然眼睛一亮,因為老道的徒弟也是他魯一劍的徒弟,而且是正經八百磕過頭的徒弟,雖說老道傳授給小安功夫了,問題是沒拜師,一念至此,魯一劍忍不住笑了,這樣說,他魯一劍能跟天下第一高手平起平坐了。


    小安當然不知曉師父魯一劍內心的想法,但是看到他笑,也跟著笑了,同時心中升騰起一股溫熱的感情,他突然想家了,想爺爺,想苗大爺,花四爺,想老道,想那幾個大爺,當然,更想媽媽和年幼的弟弟。


    “以後有機會好好跟老道討教討教。”魯一劍說道,內心裏已經渴望會麵的場麵,其實對於嗜武如癡的人來說,跟高手交流才是一件美事,而那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於是,魯一劍看向小安的眼神就多了一層愛慕,這小子的造化真的是無人能及,單一個苗南拳就足以傲視許多人,可他竟然能有排在三大高手之首的老道來親自教授,這得有多大的福分啊,小安年紀輕輕有如此的成就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您去我家,我爺爺肯定也歡喜的很。”小安說道。“我爺爺雖說是一介文人,但是他喜歡結交江湖人士,我爸爸笑話我爺爺,哪裏有進士的樣子啊。”


    “好,好,有機會一定去拜會一下你爺爺,能讓苗南拳委身你家這麽多年,你爺爺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魯一劍由衷地說道,這是小安的機遇,何嚐又不是自己的機遇呢。


    “我爺爺就是個可愛的老頭。”小安說道,腦海中又想起爺爺的樣子,突然之間,他覺得很想很想爺爺了,這眼看著快過年了,應該能跟爸爸一起迴去過年了。一念至此,小安感覺有好久沒見到爸爸了,這一趟南京之行,時間真的不算短。


    “好了,我快到站了,我在上海要待上十來天,有機會咱師徒再聚。”魯一劍說道。


    “再會,師父。”小安恭恭敬敬跟魯一劍鞠了一躬。


    魯一劍揮揮手,快步走迴自己的座位。


    小安則目送著他,眼神裏滿是不舍,這短短的時間的相處,讓小安喜歡上了這個新認的師父。


    看小安迴到座位,邢凱合上書本,笑著對小安道:“幹得漂亮。”


    雖說邢凱的眼睛一直沒離開過書本,可少婦丟失的錢財被人撿到送迴,這事他還是知道了,邢凱知道這事不那麽簡單,定是小安的功勞,這小子渾身都是本事,隻是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


    老梁湊過來,笑著問道:“你用的什麽法子讓那倆小子吐錢?我看那倆小偷蠻聽話。”


    小安笑著說道:“被我揍過,能不老實麽?不老實我再揍,揍服為止。”


    老梁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個小安,咋有這麽多的故事,火車上,萍水相逢的人竟然也被他揍過,這樣看也該著那小偷倒黴,誰不碰到偏偏碰到小安,鬼點子奇多身手又好,不認輸才傻。其實他不知道小安剛剛又認了一個師父,而且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魯一劍,否則他的嘴巴又會張老大。


    小安道:“老賊王的師弟,不成器,帶著倆徒弟,專吃這滬寧線,前些天去南京,在火車站偷我,被我教訓了一頓,結果還不悔改,這又讓湊巧碰到了,我嚇唬他們,再讓我遇到我就要他們一根手指頭。”


    老梁伸出大拇指:“我是服了,為了那一根手指頭也得聽話啊。”


    邢凱笑笑,心裏想的卻是,得趕緊把這小子拉組織裏頭,堪稱大用。


    “指不定恨死我了,不過沒用,老賊王我都不在乎,我還會在乎他們,要不是講老賊王的麵子,我早就給他們點苦頭吃了,人家抱孩子去上海看病,這也能下得去手,你說我不收拾他們是不是燒高香了,就真是便宜他們了。”


    老梁深有同感地說道:“我看也是。”


    火車到上海站天已經黑透了,下火車的時候,擁擠的人群裏,小安又見到瘦老頭師徒仨,三人鬼鬼祟祟,顯然想趁亂再摸一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小安有事在身,就沒去管他們,他也知道,賊不走空,心想著,下次再見到非得好好教訓他們一頓,好讓長點記性。


    小安還沒到出站口就看到董天南的管家站在外邊不停地張望,一臉的焦急,像是在找人。該不會是找我吧,小安想,快步向出站口走去。


    董天南的管家不是一個人,他身旁站著董天南的倆保鏢,小安都認識,於是,小安走向前去,甭管是不是找自己的,小安覺得有必要打個招唿,有事能幫就幫一下,甭管怎麽說董天南這個人還是可以的,尤其對自己,可以說是厚愛有加,雖說有依仗利用之嫌。


    因為小安還是女孩子的裝扮,董天南的管家袁興家就沒留意他,因為他要找的是小安,而不是毫不相幹的女孩子。


    三天前,賭場來了一個高手,不動聲色間贏了賭場五萬,五萬不是很多,可也不少,問題不是五萬的事,因為對方連著來了兩日,加上第一日,三日間贏了十五萬,這可不得了了,這是賭場開業以來損失最嚴重的一次,而且沒有終止的勢頭。


    麵對如此大的虧損,唐久臨無可奈何,於第二日一早稟報了老板董天南,董天南的意思看看再說,結果這一看又損失了十萬,董天南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也遇到了賭場開業以來最嚴重的危機,有心想動用方局長的力量阻止對方,可是又怕傳出去壞了名聲,猶豫不定間,想起小安,這才想起對方去了南京,問過王冬,得知小安已經迴了上海,尋找無果後,便派人守在火車站,等待小安的歸來。因為王東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是小安已經迴上海了,而這邊卻找不到小安,一番猜測加分析,小安可能另外有事,被耽擱了,因為小安的身手都知道,幾乎沒有人能留住他。


    小安已經走到跟前了,袁興家也沒多看他一眼,他根本沒有想到這個長相俊俏的女孩子正是他苦苦等待了三天的正主。


    邢凱跟老梁都猜出小安有事,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倆互相看了一眼就往站外走去。


    “袁管家,你在等誰?”小安問道,眼睛卻盯著邢凱的背影。


    袁興家一愣,身邊的倆保鏢也一愣,這聲音有點耳熟。


    袁興家的愣是這女孩子是誰,竟然能認識我,而且知道我是董家的管家。


    倆保鏢愣楞跟袁管家的愣不一樣,他倆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在哪裏聽過,一時沒想起來。


    小安笑了,這身裝扮可迷惑了不少人,就連受過特殊訓練的孫敬亭都被騙過,更別說尋常人了,倒是師父魯一劍眼光毒辣,江湖經驗豐富,看出他是男扮女妝,由此可見,一行有一行的訣竅,一行有一行的門道。


    “我是小安。”小安開門見山,省得他們迷糊。


    “小安!”袁興家失聲驚叫起來,可是他又明顯的不相信,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自稱小安的妙齡少女。


    “如假包換。”小安笑著說道。


    袁興家扶住小安的雙肩激動地說道:“小安先生,我可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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