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溫迎沉吟片刻,這兩天她的確沒事就會摸摸魚尾上的鱗片。


    這種肢體接觸已經成為她和梁牧棲之間緩解焦慮,安慰彼此的有效方式。


    魚尾表麵覆蓋了一層鱗片,讓溫迎聯想到舞台表演時穿過的裙子,摸起來也是堅硬而光滑的,和真正透著體溫的雙腿本質不同。


    體溫……溫迎低頭,在梁牧棲身上碰了碰,除去泛紅的耳尖,剩下的觸感一如既往,不帶有任何溫度。


    魚尾變成了雙腿,梁牧棲卻並沒有從人魚變迴人類。


    溫迎把他的臉從懷裏撈出來,梁牧棲看向她的神情也和昨晚沒什麽不同。


    隻是多了些傷心,好像真的對突然長出來,得不到摸摸的雙腿感到嫌棄。


    “沒有覺得不好看,也沒有不想摸。”溫迎把他的嘴角往上提,話說到一半,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梁牧棲還在看她,嘴唇是翹著的,眼睫卻是濕的,溫迎就止住了笑,換了副認真的語氣對他說:“穿上褲子再摸摸,要不然你和我都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梁牧棲似懂非懂:“親密。”


    “這已經不能簡單用親密兩個字來形容了,你知道嗎?”溫迎往他的腿上看了一眼,再看看天花板,歎氣,“我隻是不想被當成色情狂。”


    梁牧棲不太明白溫迎最後一句話的含義,溫迎麵壁思過,他也跟著仰起頭,往天花板上麵看了一會。


    在這期間,梁牧棲把溫迎的手拉到自己的發頂,溫迎給他順了順毛,梁牧棲就很輕易地被哄好了,決心去學習穿褲子。


    溫迎在網上檢索了很長時間,終於找到穿褲子的教學視頻,讓梁牧棲自己看,她出去刷牙洗臉。


    浴缸裏果然有反複進出的痕跡,梁牧棲掉了幾片鱗片,被摞在一起,擺放在垃圾桶旁邊的地板上,估計當事人也沒有考慮好要不要把它們丟掉。


    溫迎拿起一片,發現邊緣整齊,大概率是自然脫落。


    窗戶半開著通風,是個晴天,溫迎把鱗片轉移到了窗台。


    她迴去刷牙,刷到一半,梁牧棲出現在浴室的門前,曲起一條長腿,身體靠在牆麵上,從鏡子裏看她。


    溫迎把嘴巴裏的泡沫吐掉:“這就學會走路了?”


    梁牧棲沒有說話,溫迎疑惑地看向鏡子。


    視線交匯了幾秒鍾,梁牧棲對著她微微抬起下巴,語氣平直,叫出兩個字:“溫迎。”


    “……擺什麽冷酷pose呢,梁牧棲。”溫迎伸手去拿麵巾紙,邊擦臉邊轉過身體,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上衣是昨晚換的,很簡單的白色t恤,上麵幾乎沒有多餘的圖案。


    梁牧棲是那種同一款衣服能買好幾件換著穿的人,衣櫃裏要麽是運動裝,要麽是衝鋒衣,溫迎記得自己當時搜羅了半天,也沒找到幾件和花哨時髦沾邊的衣服。


    至於他身上的這條褲子……溫迎的視線往下,發現居然不是自己拿給他的那條,她放在床上的是排列在各種灰色運動褲黑色運動褲和校褲之間的其中一條。


    而現在,梁牧棲腿上的明明是黑色牛仔褲,還是側邊帶著金屬裝飾的那種。


    和他常穿的風格大相徑庭,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


    像是感受到溫迎的視線,梁牧棲把曲起的那條腿站直了,一隻手插進口袋。


    “好了好了,知道你腿長。”溫迎走過去把他另一隻手裏的手機拿過來,嘀咕道,“怎麽迴事啊,換了件衣服突然耍帥,是不是視頻軟件給你推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了?”


    剛打開手機,裏麵的聲音就傳出來:“各位男生千萬注意了,這幾種穿搭最容易踩雷,不想被女朋友罵沒品位,就快點向我學習起來吧!”


    溫迎又往上劃了一下,上一個視頻的穿搭教學更是細致,連拍照擺姿勢和臉部表情都詳細指導了一遍,有不少人點讚收藏。


    “難怪呢……”溫迎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


    不知道以後的梁牧棲迴憶起這一天,會是什麽表情,他那麽含蓄的人,應該完全想象不出,自己還有這樣的一麵。


    有點幼稚,也有點好笑。可是溫迎看著他,又覺得如果梁牧棲從小被愛環繞著長大,說不定也會是此刻的樣子。


    梁牧棲原本正趁著她低頭時悄悄屈起腿放鬆,此刻溫迎一看過來,他立馬又站得筆直。


    眼神故作淡然地垂下來,很不經意地打量溫迎的表情。


    “很帥氣,很好看。”溫迎笑著對他說,隨後示意梁牧棲把頭低一些,“就是頭發有點亂,不過,配上你現在的這個表情,還真有點狂妄不羈的意思。”


    梁牧棲也抬起唇角,抬了半秒鍾,想起自己此刻應該是狂妄不羈的,又把笑容收斂迴去了。


    不過腦袋還是低了下來,溫迎的指尖插入黑發,幫他理整齊。


    “好了,現在你是一棵幹幹淨淨的小樹苗。”溫迎說。


    “小樹苗。”梁牧棲重複這句話,看了看溫迎,又站直了身體,手垂落在身側,肩膀往上抬。


    “在做什麽?”溫迎疑惑地看過去,梁牧棲的腦袋已經要挨到門框了,“會撞到頭的,不痛嗎?”


    “不痛。”梁牧棲用睥睨的姿態說,“大樹苗。”


    “大樹還能用樹苗來形容嗎,那叫做參天大樹。”溫迎笑起來,招招手讓他重新把頭重新低下,“頭發又亂了……”


    “嗯。”梁牧棲俯身,迴到她麵前,用額頭貼貼她的,“天大樹。”


    “是參天大樹。”


    “嗯……”梁牧棲張了張口,對著空氣模擬練習了一會兒,“…天大樹。”


    連續不斷地講出四個字實在艱難,參天大樹有些不高興了,溫迎感到他用腿蹭了蹭自己的膝蓋。


    “……”她低頭看了一眼。


    就這一秒鍾,被梁牧棲飛快地捕捉,梁牧棲捧住她的臉:“安慰。”


    “怎麽安慰?”溫迎也用膝蓋撞了一下他的腿,“安慰好了。”


    “摸摸。”梁牧棲仍舊捧著她的臉,目光筆直地往她看。


    溫迎的腿又撞了他一下:“這也算是摸摸。”


    她說完便朝著他看,好整以暇地揚起唇角,梁牧棲停頓了幾秒鍾,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腰。


    溫迎猝不及防,往後仰了一下,但身體並沒有觸碰到洗手台的陶瓷表麵,而是壓在了梁牧棲的掌心裏。


    梁牧棲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身體抵在她麵前,垂著眼簾,說:“摸摸。”


    “怎麽感覺好像有人在威脅我?”溫迎動了下腿,卻被眼前的人牢牢固定住。


    下巴又被勾了一下,梁牧棲一瞬不眨地盯著她,隻說一個字:“摸。”


    和他對視了會,最終是溫迎轉過臉去:“哪有人這樣的……”


    做出這樣的舉動,卻說出與周身氛圍完全格格不入的話。


    溫迎沒有辦法了,不再逗弄他:“好吧好吧我摸摸,你先鬆開我。”


    梁牧棲在她頸側蹭了蹭,往後退了一些,溫迎一邊說著“你準備什麽時候結束這種人設扮演”,一邊伸出手。


    但沒碰到腿,她的手被梁牧棲牽住了。


    “又不摸了嗎?”溫迎被牽著走,跟在他身後問。


    酷哥的背影搖搖頭,帶她走到客廳。


    梁牧棲拍拍沙發,溫迎走過去坐下,梁牧棲也坐下,然後鄭重其事地,把腿搭在沙發上,抬起眼來看她。


    “摸吧。”梁牧棲說。


    溫迎看了他一眼,梁牧棲想起識字軟件,又換了種表達:“請摸。”


    “謝謝你,你可真有禮貌。”溫迎的手放在他的膝蓋上,“不僅懂禮貌,還很講究儀式感。”


    “儀式感。”梁牧棲往旁邊一歪,倒在溫迎的肩膀上。


    溫迎履行穿衣服之前的承諾,隔著褲子在梁牧棲腿上碰了會兒,想到浴室裏的幾片鱗片,又想起變成魚尾時的那些傷口。


    不知道那些傷痕是否也排列在梁牧棲的腿上。溫迎偏過臉看他,梁牧棲很沒有防備地眯起眼睛。


    溫迎捏住褲子上的金屬鎖扣,發現這種拉鏈不僅僅是裝飾,有點像有段時間流行的裝滿紐扣的運動褲,輕輕一拉就能夠拽開。


    她往上拽了一小截,在心裏暗暗發誓隻是要看看小腿上的傷怎麽樣了,梁牧棲卻感受到這股動作,很幹脆地握住她的手。


    “刺啦”一下,伴隨著梁牧棲一聲大大方方的:“請摸。”


    溫迎手懸在半空,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梁牧棲還是期待地看向她,溫迎停頓了片刻,還是低下頭,查看了他的傷口。


    大多數已經結痂,邊緣長出了粉色的皮肉,星星點點的,像有人不小心把墨水灑落在皮膚上麵。


    溫迎摸不準他以後會不會留疤,決定待會在手機上下單祛疤軟膏。


    她低頭沉思,手仍搭在梁牧棲身上,忘了挪開。


    而後者,一開始隻是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動作,但不知道是被溫迎的目光盯了太久還是怎的,他自己先覺得不自然了。


    梁牧棲不自在,坐立不安,又舍不得放棄摸摸,自顧自地紅起耳朵,隔了好半天溫迎都沒有抬頭,漸漸的,梁牧棲開始臉紅。


    身體自動升溫,超出承受的範圍,梁牧棲的心髒被烤到,兩條腿就在那一刹那,又重新變迴了魚尾巴。


    “又變身了,梁牧棲……”溫迎驚訝道。


    梁牧棲也是一副恍惚的神情,溫迎看到他手裏還捏著半塊衣料,梁牧棲好不容易找到的帥氣褲子,頃刻間變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溫迎的手按在他的鱗片上,先發製人:“沒關係,以後我們買更多更好看的褲子。”


    或許是被安慰到,又或許是成長了,梁牧棲這一次沒有露出特別難過的表情,被溫迎帶迴浴室裏淋水。


    隻不過那塊布料,他還不想丟,堅定認為這條褲子也是溫迎同樣寶貝的,所以即使變成碎片,也值得被收藏。


    他們又在家裏待了兩天,梁牧棲的魚尾變成雙腿很多次,又在溫迎的觸碰後變迴尾巴。


    溫迎和他一起研究關於變身的開關,但發現這種變化完全沒有規律可言,似乎隻能靠梁牧棲自己來掌握。


    溫迎和他約法三章,變迴人類形態的梁牧棲無法得到摸摸,除非隔著褲子,但即便摸摸,也不會摸上很久,這個時候,他們之間的安慰可以用抱抱或者貼貼來代替。


    梁牧棲學會討價還價,把貼貼延伸成手掌貼在一起,額頭貼在一起,耳朵也貼在一起。


    或許他也有考慮過加上另一個部位,但經過梁牧棲的觀言察色,溫迎大概率不會答應。


    梁牧棲隻好決定等待,在他們更親密時那麽做。


    這兩天,溫迎陪梁牧棲在客廳裏慢慢走路,後來又變得腳步快快的。


    梁牧棲在家務瑣事中大展拳腳,認真地拖其實已經很幹淨的地板,換掉同樣很幹淨的床單,也在浴缸裏抱著尾巴洗洗刷刷。


    溫迎有些不忍心告訴他家裏還有洗衣機的事實,在他又一次洗完衣服後,照例豎起大拇指誇獎:“梁牧棲真的是一個非常有責任感的人!”


    梁牧棲端著盆,說:“嗯!”


    他到陽台上去晾衣服,溫迎看向他的身影,後知後覺迴想起,自己的衣服好像也被梁牧棲一並洗掉了。


    她慢慢地轉過頭,用手擋住臉,在沙發上坐了好半天,身旁的位置忽然往下一陷,梁牧棲也坐了過來。


    梁牧棲把早就已經被曬幹的襯衫取下來,遞給她。


    溫迎低著頭,擺了擺手:“現在用不著,我已經穿過衣服了,下次再換吧。”


    梁牧棲低頭嗅了嗅,有點遺憾地說:“好吧。”拿起襯衫又走開了。


    【你坐在這裏幹嘛呢?】


    腦海裏傳來聲音,溫迎抬起臉來:【你怎麽每次出現都說這句話?】


    【那我換個模式,親愛的宿主,下午好,你吃了麽?沒吃的話我給你買點?】


    溫迎:【還是別了,你對食物的品味我不敢苟同,猶記得當初的營養液……】


    【各人各統口味不同,你的草莓牛奶和吉士蛋滿分本係統也不喜歡。】係統哼了一聲。


    梁牧棲從臥室裏走出來,拎著手機坐迴沙發,打開識字軟件,開始他的日常闖關。


    溫迎看了他一會,有些感慨:“有的人即使變成小魚,對學習的熱情也毫不削減,你不考第一誰考第一名。”


    梁牧棲默認這句話也是誇獎,偏過頭往她肩膀上蹭了蹭,額頭貼在溫迎的手臂上,眼睛仍盯著手機屏幕。


    係統則是呦吼一聲,很意外似的:【有人屈尊第二了。】


    溫迎一頓,係統連忙在她開口之前迅速轉移話題:【說正事說正事,我從vv那裏要了個隱身小buff,你什麽時候做好準備,我們去海底世界探個險。】


    【整天從vv那裏拿東西,vv不會嫌你煩嗎?】溫迎問道。


    【嗐!她好意思嫌我煩嗎?當初不知道是誰誆我花費十萬積分,結果更新的感應裝置破用都沒有!】


    提到陳年舊事,係統是越說越氣,並且大有口若懸河一刻不停的架勢,溫迎趕緊出聲製止,讓它迴歸到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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