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她對梁牧棲說過的話,又由梁牧棲開口講出來,送迴她這裏。


    顛倒了主次,但情景卻依舊那麽相同,他們擁抱,胸膛貼緊胸膛,心髒也靠近心髒。


    “答應你了。”溫迎眼睫輕顫,在梁牧棲的背上摸了摸,“梁牧棲以後也不可以受傷。”


    梁牧棲也說:“答應你。”但是一雙胳膊還將她環繞著,很舍不得鬆開的樣子。


    溫迎任由他抱了一會,直到樓梯間傳來走路的聲音,晚飯後出門散步的人漸漸歸家,她才從他懷裏退出來。


    “去淋一遍水,然後到廚房找我,我們一起做飯。”溫迎牽著他的手,說,“你看著我,我就不會再受傷了。”


    梁牧棲依言照做,把自己打濕了,迴到溫迎身邊。


    廚房裏備了把椅子,溫迎讓梁牧棲坐在上麵,但他卻沒有坐,站在溫迎身邊,眼巴巴看著溫迎的動作。


    “站著尾巴不痛嗎?”溫迎以為他還在擔心自己被刀具會劃傷手,對他說:“我現在切得很慢。”


    “嗯……”梁牧棲沉思了一秒,“不痛。”


    他的目光轉移到她手上,盯著那枚創可貼,又開口道:“一起。”


    “你想幫忙,是嗎?”溫迎說道,拿起一隻碟子,放在水池裏用水衝了衝,把切好的菜裝進去,“讓我想想,有沒有什麽事情是你可以幫我做的。”


    梁牧棲看著她擰開水龍頭又關上,點了點頭,又搖搖頭,還是說:“一起。”


    “好吧,不是幫忙,是一起。”溫迎彎唇笑了,指了一下麵前的切菜板,“那你把這個拿過去洗一下吧,用架子上的黃色海綿,把它搓幹淨。”


    “好——”梁牧棲拖長著語調,雖然穿的是短袖,還是做了個捋袖子的動作,挪到洗手池旁邊,按照溫迎剛剛做出的步驟,打開了開關,拿起旁邊的海綿。


    溫迎轉過來看他,像平日裏誇他的那樣說了句,“真厲害。”


    梁牧棲不好意思地抬眼,也看了她一眼,又收迴視線,謙虛地低頭:“沒有。”


    油煙機被打開,轟隆隆的聲音響起的前一秒,溫迎又聽到他小聲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然後說,“更厲害。”


    變成小魚的梁牧棲對眼前教會他許多的人,似乎有著天然的崇拜,溫迎每端出一碟菜,他都要“哇”一聲。


    溫迎覺得如果此刻梁牧棲能說出完整的句子,肯定會用盡畢生所學遣詞造句,把她誇到天花亂墜。


    但事實上,她不過是做了幾道家常菜而已,並沒有突然被五星大廚附體。


    他們坐下來一起吃飯,有了中午的經驗,梁牧棲現在拿筷子已經很嫻熟了,學會了餐桌禮儀,給溫迎夾了好幾遍菜。


    吃完飯,他主動申請去洗碗,雖然梁牧棲要經常待在浴缸裏,身上即便沾到水也無所謂,但他看了眼圍裙,有點期待似的,溫迎便把圍裙拿下來,走到他麵前。


    梁牧棲抬起胳膊,溫迎俯下身,在他腰後麵打一個蝴蝶結。


    她抬起頭,梁牧棲也正垂眼看她,廚房暖色的燈光下,梁牧棲的眉眼格外溫柔。


    溫迎撫過他的側臉,梁牧棲勾起唇角,偏過頭用嘴唇貼了一下她的指尖,溫迎也笑起來,突然覺得心中寧靜。


    這一刻離過去遙遠,離未來也很漫長。


    此刻,外麵漆黑一片,而室內暖光流動,夏天的雨早就停歇,溫迎停靠在她的岸,成為這片陸地上,萬家燈火的其中一盞。


    溫迎站在梁牧棲身後旁觀了一會,確認他不會突然把碗打碎劃傷手,就去陽台上找了拖把。


    下午安裝的時候,很多人在房間裏踩來踩去,雖然穿上鞋套,也不免留下腳印。


    溫迎想到家裏的某個人還養成了在地板上亂飛的習慣,認為今晚還是要認真做一遍清理才行,最好消消毒。


    她把客廳的地麵拖完,梁牧棲洗好碗,又來到她身邊等待接下來的安排。


    溫迎看向他的魚尾:“刷碗時彎著腰已經很勉強了,要是擦地板,肯定會一直打滑吧?”


    梁牧棲也看看自己的尾巴,溫迎牽起他的手,帶他迴到浴室。


    溫迎把自己借穿的那套梁牧棲的衣服放到接滿水的盆裏,教他洗衣服。


    “也是這樣用兩隻手搓,把灰塵全部搓掉,知道了麽?”溫迎演示給他看,叮囑道,“要洗幹淨,洗得香香的。”


    梁牧棲麵色沉著地點頭,把手放進水盆裏。


    溫迎把拖把拿到梁牧棲的臥室,下午掉在地上的襯衫已經被放在床尾,不過還是被她撿起來,折迴浴室,遞到梁牧棲麵前。


    梁牧棲轉過頭,手上沾了許多泡泡,溫迎告訴他:“這件衣服也要洗幹淨,已經被我穿過一遍了。”


    梁牧棲湊過來嗅了一下,眼神困惑:“香香的。”


    “你把它再洗一下,它會變得更香。”溫迎說道。


    梁牧棲看看手上的泡沫,又看看那件襯衫,搖了搖頭:“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吧。”浴室裏傳來衣物洗滌劑的味道,溫迎把襯衫展開,“我用的洗衣液,和你家的是同一個牌子。”


    梁牧棲還是說“不一樣”,溫迎也疑惑住了,問他到底有哪裏不一樣。


    梁牧棲忽然傾身靠了過來,沾水的手懸在一邊,腦袋貼在溫迎上衣的衣領邊。


    溫迎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後退,梁牧棲在她的領口嗅了嗅。


    “香香的。”梁牧棲抬眼看向她,眼神很直白地,又叫一聲她的名字,“溫迎。”


    被叫到名字的人無言地注視著他,過了片刻,溫迎偏過頭去,垂落的發絲遮擋熱意蔓延的臉頰。


    再轉過來時,梁牧棲已經移開了視線,重新麵向水盆,溫迎看到他低著頭,用手上的水珠給耳朵降溫。


    她輕輕笑了一聲,梁牧棲把頭埋得更低,但還是很執著地強調說:“香香的。”


    “好吧,是香的。”溫迎把他耳尖上的泡泡擦掉,“但還是要洗一遍,我沒有帶很多衣服,襯衫曬幹後還要拿來穿的。”


    梁牧棲隻好戀戀不舍地把襯衫放進水盆裏。


    兩個人齊心協力,把家裏打掃了一遍,快到十點的時候,梁牧棲被安排到浴室門口學字詞,溫迎進去洗了個澡。


    她把浴缸的水換了一遍,打開門,告訴梁牧棲可以迴去睡覺了,自己進了臥室,準備從衣櫃裏找一件厚衣服,再迴到浴室繼續陪他。


    梁牧棲卻跟了進來,溫迎一迴頭,他已經坐在床邊的地板上,仰頭看著她。


    “我拿完衣服就迴去陪你。”溫迎邊說邊繼續拉開衣櫃,看著裏麵的衣服,“梁牧棲,你怎麽一年四季都穿這幾個顏色呢?”


    梁牧棲在她身後疑惑地“嗯”了一聲,也說:“怎麽呢?”


    “沒怎麽,就是有點好奇,你穿亮色的衣服是什麽樣子。”


    “亮色。”梁牧棲的魚尾慢慢滑過去,在溫迎的小腿上碰了碰。


    “就是飽和度高一些的色彩,不過你應該不會喜歡。”溫迎低頭看了一眼,“畢竟你變出的尾巴都是這樣低調的……”


    梁牧棲的尾巴尖動了一下,臥室的燈照在鱗片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溫迎聯想到了化妝時眼角的亮片。


    “好吧,也不算低調。”她笑起來,邊說話邊繼續在衣櫃裏翻找,“鱗片的顏色很漂亮呢。”


    “漂亮。”梁牧棲重複。


    溫迎點頭:“魚尾很好看。”


    又是一句誇獎撂下,魚尾擺動的幅度忍不住變大,梁牧棲抬起唇角。


    但抬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似乎察覺到,這種不加掩飾的笑容,帶了點驕傲自滿,還有炫耀的嫌疑。


    識字軟件說,這並非特別美好的品格,很有可能令人心生厭煩,梁牧棲蹙起眉頭,抿著嘴巴,把嘴角往下壓。


    但嘴角的弧度往下,那個溫迎很喜歡盯著看的酒窩又被藏起來了。


    梁牧棲沒有辦法做到兩全其美,一邊練習,一邊苦惱了很長時間,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此刻溫迎是背對著他的,因此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臉。


    魚尾便徐徐往上,纏在溫迎的腰間。


    溫迎被他轉了個麵,手裏還拿著一件衣服,茫然地看向麵前的人:“怎麽了嗎?”


    下一秒,她感到身體懸空,雙腳離開地麵,梁牧棲像是突然掌握了使用魚尾的正確方式,把她抱起來。


    溫迎看到那張笑容放大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在即將到達梁牧棲懷中時,魚尾調轉了方向,把她放到了床上。


    溫迎怔怔地坐下,又被催促著躺下,魚尾鬆開了她,換成了梁牧棲的手,自下而上地給她蓋上被子。


    那件厚外套被丟到枕頭旁邊,梁牧棲把被子拽到溫迎的鎖骨上方,掌心在那裏輕輕拍了拍,又拍了拍。


    “這是……要哄我睡覺嗎?”溫迎翻了個身,枕在枕頭上。


    “睡覺。”梁牧棲說,保持著露出酒窩的完美笑容,看向溫迎,拍被子的動作很有節奏。


    溫迎用指尖蹭了一下他的手背,接著問:“我睡著了,你怎麽辦呢?”


    “浴缸。”梁牧棲仍舊微笑著,把滑下來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自己迴到浴缸裏,梁牧棲覺得孤單了怎麽辦?”溫迎笑起來,“我剛才打算拿完衣服,就陪你迴去的。”


    梁牧棲“嗯……”了一聲,魚尾把那件厚外套卷起,丟到衣櫃裏麵了。


    他往溫迎麵前又近了些,歪著腦袋,下巴搭在床沿:“秋天。”


    “是啊,現在是秋天。”溫迎說,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眉毛,和眼角,“所以,你是覺得,浴室裏麵太冷了,你怕我生病。”


    梁牧棲捉住她的手腕,嘴唇在創可貼上麵貼了一下,把她的手藏進被子裏。


    “其實也還沒有到特別冷的時候,我的身體也很健康。”溫迎說著,想坐起身,但梁牧棲把她按迴床上的動作很不容拒絕。


    溫迎隻好重新躺了迴去,千叮嚀萬囑咐地跟他說,要記得迴去淋水,還要小心摔跤,並且按時睡覺。


    每說一句話,梁牧棲都“嗯……”一聲算做迴應,溫迎忍不住笑:“你嗯起來好催眠啊,像那種搖籃曲。”


    梁牧棲知道搖籃曲是什麽,他下午學到了這個詞語的含義。


    他繼續很有規律地輕拍被子,和溫迎對視了一會兒後,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下定決心真的唱給她聽。


    但其實他根本沒聽過那樣的歌,更不記得什麽歌詞。


    所以,搖籃曲的調子是胡亂編的,溫迎耳邊重複的,隻有梁牧棲學過的詞匯,零散而不成語句地拚湊在一起。


    溫迎排在第一,喜歡排在第二,親密排在第三,梁牧棲對她說,抱抱,香香,尾巴,浴缸……


    梁牧棲的聲音在逐漸變輕輕,聽著聽著,溫迎閉上眼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溫迎很久沒有睡得這麽沉,一個夢都沒有做。


    梁牧棲的手還搭在被子上,隻是沒有再拍了。


    溫迎準備問他昨天晚上迴去淋了幾遍水,有沒有睡覺,轉過臉去,剛和梁牧棲對上視線,他忽然把腦袋一偏,不看她了。


    “怎麽了?”溫迎不明所以,手撐在枕頭上,坐了起來,梁牧棲也跟隨她起身的動作,很迅速地轉過身體,背對著她。


    溫迎反思了一下:“我說夢話嚇到你了?”


    那道背影搖了搖頭,溫迎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他,準備下床一探究竟。


    梁牧棲忽然壓低著聲音,叫了一聲:“溫迎……”


    語調帶了點困惑,還有些難為情。


    溫迎的動作就停住,手放在他肩膀上,先說一句:“沒事的。”以示安慰。


    她捏捏梁牧棲的後頸,繼續跟他說:“發生什麽了?先轉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臉。”梁牧棲才磨磨蹭蹭,把手抬起來,牽住她的手指。


    “尾巴。”梁牧棲扭過頭,鼓足勇氣但還是小聲,“不見了。”


    “……”溫迎啊了一聲。


    梁牧棲把身體轉了過來,有那麽一瞬間,溫迎想要捂住眼睛,但她不知怎的,身體忽然僵住了。


    好在眼前的情景還算文明,梁牧棲很有遠見,把那件被他殘忍拋棄到衣櫃深處的外套又扒拉出來,蓋在了腿上。


    溫迎默默移開目光,梁牧棲正無措地看著她,耳根泛紅。


    他眼睛也有點紅,溫迎清了清嗓子,安慰他:“嗯……沒事的,小小的變化而已,等下我教你穿褲子。”


    梁牧棲仍看著她,溫迎找迴了自己的聲音,接著說:“變成腿,也是很好的,你可以像我一樣走路了。”


    梁牧棲搖了搖頭,嘴角的弧度向下,有點傷心似的:“不好看。”


    溫迎沒想到他會這麽講:“哪有不好看。”


    “不好。”梁牧棲還是傷心,頓了片刻,把腦袋埋到她懷裏了,“溫迎……”


    “嗯?”溫迎問。


    “溫迎。”梁牧棲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語氣躊躇又難過,“沒有,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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