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凝神定氣,心如止水。即便是在此等生死危難關頭,更知不能自亂陣腳。


    如果說這時的淡定是全靠裝裝出來的,他要把這份淡定一裝到底。


    就在那隻山妖亡魂頭領即將撲到近前的前一刻,周遠正視那隻飛撲而來的山妖亡魂頭領,雙手已將戰斧舉過頭頂,暴喝一聲:“暴虐斬!”


    那隻山妖亡魂頭領聞聲前衝之勢即止,立時已轉前衝為側閃,背後雙羽飛快合攏護於身前。


    顯然,它是吃了周遠那一記狠的,長了記性。


    可自周遠喊出那聲暴虐斬到現在,什麽也沒發生,空氣裏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見鬼的暴虐斬……立刻這隻山妖亡魂頭領發現自己竟被那個可惡的外來者空口白牙給詐了一下,立時惱羞成怒,身周陡然一波挾帶著精純木元素能量的巨毒旋風反卷周遠而去。


    它這是真火了。


    從未有人能對它如此過。


    它最討厭騙人的人\/至於它長年呆在地下,萬年光陰過去也難見到除紅發少女以外的其他人,缺少人際交往與演武實戰,在戰鬥中便更易上當受騙的事實,它就不管不顧了。總之不是不是都是周遠的不是。


    細說起來,戰鬥從來不是光有實力就能所向披靡的。


    但反過來說,光會耍小伎倆,而沒有實力的人,注定隻有被人痛扁的份。


    背後羽翅抖動,已將周遠脫手飛來的迴旋戰斧輕鬆彈開。


    說到底,周遠本就沒指望這沒有加持任何技能效果的攻擊能把那隻山妖亡魂頭領怎樣。


    他能讓脫手飛出的戰斧打著旋虎虎生風著斬向對手,但確實不帶哪怕一點的迴旋斬首的必殺效果,亦或是有形無神。


    虛張聲勢,他就是在虛張聲勢。


    眼見一股陰風以那山妖亡魂頭領為中心,頓時向四下橫掃而來,周遠心知不好,連並著背後不遠處正在試圖開啟寶箱的紅發少女也陷入到這隻山妖亡魂頭領毒氣衝擊的攻擊範圍之中。


    周遠看也不看。


    就在他喊出暴虐斬並煞有其事地將手中戰斧擲向山妖亡魂頭領的同時,已轉身退後攔腰抱起紅發少女,滾向這封印之地路邊隨處可見大片大片的士兵石像群中。


    以此作為掩體,規避山妖亡魂頭領的攻擊。


    由於這些士兵石像的個頭明顯要比真人高出一倍,因此就算是跪著,乍看上去也不比周遠站著的時候低,加上這些士兵石像的手中端著的巨盾大大加強了這掩體的掩蔽性。


    而這些士兵石像間或多或少留出的空隙立時便成了周遠二人此刻賴以避難的棲身之所。


    他不知道這些士兵石像所展現的士兵形象是仿自天生的巨人族,還是僅僅是出於烘托氣氛的需要\/藝術加工所致,假如它們真的隻是一堆純粹的石像的話。不過這些站在現實的角度都不重要了,說到底周遠還得感謝這些士兵石像這麽高大,要不然,估計自己此刻真的要跟那隻看上去就比他強壯的山妖亡魂頭領在空地上圖窮匕見,開始肉搏了,那下場注定悲慘。


    另外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士兵石像的高大是僅僅相對周遠或者紅發少女這樣正常尺寸的人而言的;對於那隻背後生有雙翅的山妖亡魂頭領而言,這士兵石像見的空隙還是太過狹窄了些,除非它收起雙翅,笨拙地貓著腰,才能勉強擠入其中。


    除此之外,它也隻能以暴力破之,以逮住那個狡猾無比的外來者。


    說實話它也不想,這全都是他逼它的。


    殺殺殺!


    “轟轟轟!”


    碎裂的石碴在相對封閉的地下空間中迸濺,塵沙漫卷。


    伴隨一個又一個士兵石像在山妖亡魂頭領的全力發威下炸成一塊一塊大小不一的零件。


    山妖亡魂頭領至此仍不停爪,絲毫沒有要保護文物古跡的覺悟,眼看著一片又一片士兵石像群被這隻山妖亡魂頭領糟蹋。它們(或者他們)毅力守護於此萬年,風化不去他們臉上剛毅不屈的神情,地底長年氤氳的濕氣腐蝕不去他們手中高舉的劍盾……可如今,他們的好日子似乎到頭了,或者不論他們願不願意,他們都該休息了。


    誰讓他們是石頭做的,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想喊喊不了,反抗又反抗不得,不甘又能如何?


    漸漸地周遠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這些石頭士兵。


    但他亦是無法\/隨著那隻山妖亡魂頭領咄咄逼人,他隻能在這些士兵石像間輾轉騰挪,一退再退,直到他已退無可退,或者這裏的士兵石像已被那山妖亡魂頭領徹底清空為止。


    可他生來就不是屬鼠的,鑽洞逃跑可不是他的強項,更何況身邊還帶著個人,行動愈發不便,速度大受影響。


    無形之中,不知從哪裏吹來的罡風,打著唿哨,將空氣中久久不散出自山妖亡魂頭領之手此刻亦如散兵遊勇的毒氣統合起來,立刻已是如生力軍般浩浩蕩蕩衝向周遠二人所在的士兵石像群。


    無孔不入。


    擋之不住。


    即便那些山妖毒氣經這天外罡風這麽一吹,毒氣烈度明顯被稀釋不少,但如此巨毒,它就算再怎麽稀釋,亦是害人匪淺。


    即刻,周遠與紅發少女的生命開始下降。


    人總得唿吸……而且就算他們不唿吸,屏住了氣,這山妖毒氣八成還是會對他們產生效果\/係統強製執行,如果非要個解釋的話,就是這山妖毒氣不僅可作用於目標人物的唿吸係統,它也能作用於皮膚,隻是相比前者,後者的毒效要弱些罷了。


    可即便如此,他們屏住唿吸,又能堅持這樣幾分鍾?


    一分鍾?兩分鍾還是三分鍾?


    起碼周遠自知自己實打實是堅持不了那麽長時間的。就算能堅持那麽長時間,幾分鍾過後,難保係統不會給他安個虛弱之類的負麵狀態或是各項屬性發揮度大幅度降低,結果得不償失\/別迴頭一個不小心,硬生生把自己憋死,那就死得太冤了吧。


    所以他們中招了。


    狐假虎威一擊打空卷風重來的山妖毒氣張牙舞爪纏繞周遠二人,肆意掠奪走周遠二人大量生命的同時,亦是漸漸麻痹著周遠二人的身軀,使之行動愈發遲緩,便如被人綁住雙腿的野兔,束手等待著獵人的搜尋。


    周遠緊攥著紅發少女的胳膊,在士兵石像群中退後退後退後,盡量拉開與那隻山妖亡魂頭領的距離,為紅發少女打開那上鎖寶箱贏得寶貴的時間,可無孔不入的風卻似如影隨形,始終跟隨著二人,源源不斷地搬運來出自那隻山妖亡魂頭領身上的山妖毒氣。


    周遠把這次出發前特地購買備用的解毒藥劑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迴血藥瓶取出,統統給身邊這看上去便弱不禁風的紅發少女用上,喝得她紅光滿麵,看周遠的目光似都有些不一樣了。


    而他自己,則省吃儉用,其他的硬抗過去。


    男人就該硬氣點,受點委屈就受點委屈,沒關係……他知道身邊的紅發少女以及她正在試圖打開的寶箱或許才是他們離開這裏的關鍵,尤其是前者可能是他來到此地,疲於奔波,九死一生後最大的收獲,如果就因為自己的小氣,而死在他的身邊,他不僅良心上會受到譴責,連同先前的冒險都白冒了。


    太不甘心。


    可天不隨人願。


    “啪!”


    水晶瓶內盛著的藥劑順著倒懸的瓶口向下流出,轉眼見了底。


    立時已無比空虛的水晶瓶完成了它作為藥瓶的使命,被人遠遠拋出,直挺挺順著既定的拋物線摔在十幾米外的岩地上,就此以身殉職,為他人斷後,它壯烈犧牲粉身碎骨時的尖叫頓時無比清晰地迴想在這幽靜空寂的地下空間中。


    那隻山妖亡魂頭領果然尋聲而至,但它所能尋覓到的隻是一些已然摔成碎片在地上七零八落著的水晶殘渣。


    人呢?


    跑了?


    於是它又被騙了?


    可不是?


    周遠就像隻狡猾無比聞風逃遁的老鼠,在這空隙暗道眾多的地下空間行動迅速,來去自如。


    即便周遠自己不這麽覺得,但在那隻已怒火中燒的山妖亡魂頭領眼裏,周遠就是隻老鼠\/肮髒、無恥、下賤……他的手,繼而是他的心,裏裏外外都臭不可聞。他怎麽可以碰她,她怎麽可以與他呆在一起?


    這令他忍無可忍,感覺自己的信仰受到了褻瀆,自己心中的女神就在他的眼前受到了玷汙。繼而他更加堅定了要生吞活剝周遠的決心,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不是有句俗語——是狐狸總會有露出尾巴的時候。


    同理,是個老鼠也總會有跑不動,被人揪住尾巴的時候。


    也許他是對的\/因為周遠確實快跑不動了。


    “啪啪啪啪!”


    周遠連連出手,連著又幾隻空出無用的水晶瓶在他手中發揮餘熱,以無比壯烈之姿飛向遠處,直挺挺地撞在遠處的士兵石像身上或者硬邦邦的地上,撞得四分五裂,碎片四下迸濺。


    好吧,這還是隻會放煙霧彈的老鼠。


    可他就算煙霧彈再多,也總有放完的時候。


    山妖亡魂頭領鍥而不舍地一路追殺下去,一次又一次地上著周遠的當。


    來來迴迴。


    於是那些“煙霧彈”附近的士兵石像便很是無辜理所應當地成了這隻山妖亡魂頭領泄憤的對象。就這麽著,他也不嫌累得慌。


    他相信總會追上那隻可惡肮髒的老鼠,然後將對方碎屍萬段。


    畢竟這地下空間就這麽屁大點的地方……


    周遠逃能逃到哪去……


    這老鼠總要落到貓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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