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從小地方出來的人,鮮少忘本。


    比如祁廳,恨不得將村裏的狗都安排成廳裏的正畜級警犬隊大隊長。


    比如旺角黑夜中的肥雪,寧願死,也不願意讓村裏人知道他坑阿祖,當然,他也是怕家裏親戚被全村的人給弄死。


    還比如好多人,在外麵風光無限,無論混的有多好,迴了村,該挨揍挨揍,該被踹被踹。


    反而是那些打腫了臉充胖子的,迴村兒後才會吆五喝六。


    除了被全村趕出來的那缺德鳥人,越是混的好,越不會忘本。


    齊燁在旁邊樂,樂的和三孫子似的。


    嘲笑歸嘲笑,他稍微有點喜歡常霖了。


    常霖雖然被一群同村揍的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卻恰恰能證明一些事。


    換了文臣,當著上千號人被揍成這個熊樣,都恨不得屠村兒了。


    常霖沒有,常霖隻是鬱悶的抱著腦袋挨揍。


    這更能說明常霖是一個不忘本的人,沒有忘記吃著常家村百家飯長大。


    沒有忘記南關告急時他去募兵,為了給他漲臉,常家村第一個響應。


    更沒有忘記常家村的後生來南軍入營前,村裏的長輩告誡這些後生千萬不能給常霖丟臉,不是別給常家村丟臉,而是不要給常霖丟臉。


    常家村的後生戰死在了沙場上,沒有人怪常霖,一個都沒有,都是從常家村走出去的,都是自家的孩子。


    不過常家村的民風彪悍也是真的彪悍,這都揍了小半天了,絲毫都沒有停手的樣子。


    季元思這一看,急的夠嗆,大喊道:“都不要再打了啦,你們這樣打的是打不死人的!”


    村民們根本不鳥他,繼續揍,一邊揍,一邊觀察著齊燁的表情。


    齊燁啞然失笑,知道這群村民的意思,揮了揮手:“好了好了,鄉親們別打了,都散開吧,好歹是我大康朝的南軍將領,給彪將軍留點顏麵。”


    “不打不成咧,不打,木的號搖。”


    揮舞著拐杖的裏長扭過頭,露出了這個年紀不應該露出的討好笑容,讓人心酸,莫名的心酸。


    “行了,都別鬧了。”


    齊燁衝著城門下招了招手,負責記錄名冊的司衛跑了過來。


    “常家村,給他們十個號,不用搖了。”


    一聽這話,蹲在地上的常霖霍然而起:“姓齊的,本將被打成這副模樣,你才給十個號?”


    裏長又是一個逼兜子唿在了常霖的腦門上:“乖乖咧,十個號,恁娘了個…”


    “俺叔兒。”常霖叫道:“咱常家村來了四五十口子,內瓜娃子就給咱十個號!”


    “閉腚!”


    “可…”


    “可熟麽可,乖乖十個號,十個夠養活咱全村人咧。”


    常霖楞了一下,沒聽明白,他光知道齊燁招工的事,也知道工錢開的很高,但是具體怎麽迴事,詳細的細節又是什麽,這就一概不知了。


    一群常家村的人興奮不得了,七嘴八舌的叫了起來。


    排隊的都是百姓,都是不同的村鎮一群一群趕過來的,見到常家村能直接拿十個“號”,頓時罵了起來。


    常家村的村民們更得意了,轉過身對噴。


    都是方言,齊燁聽的不是太懂,對小舅子說道:“思思留在這裏吧,維持秩序,今天你負責招工。”


    季元思笑吟吟的點著頭,他就喜歡看熱鬧。


    齊燁深深看了眼光著膀子和其他村對噴的常霖,背著手帶人迴了南野城中。


    再看常霖這邊,一邊幫著同村的鄉親們噴其他村,一邊聽著到底怎麽迴事。


    結果越是聽,他越是懵。


    常霖慢慢意識到了一件事,齊燁根本不是籌備軍器監那麽簡單,或者是說,要籌備的軍器監和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似乎不是弄個大棚子,放幾個營帳,點幾個冶煉爐那麽簡單。


    見到沒人再關注自己,常霖一邊撿起地上的甲胄,一邊貼著牆邊往城門裏蹭。


    蹭了半天,常霖終於蹭到了季元思這。


    “齊世子去了何處!”


    連齊燁都不給好臉,更別說季元思了。


    季元思可不慣著這事,嘿嘿一笑:“彪將軍尋我姐夫有事啊。”


    “你他娘的管誰叫彪將軍呢!”


    季元思在名冊上輕輕一勾:“八個。”


    “什麽八個?”


    季元思又是一勾:“五個。”


    常霖定睛一看,氣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將季元思活活劈死。


    名冊上原本寫著常家村十人,季元思兩句話勾掉了一半。


    “幹嘛,要吃人?”季元思麵無懼色,指了指依舊在和其他人對噴的常家村人。


    常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怒意:“本將問你,剛剛李家村的人說我常家村搶了他們入冶藝營的名額,這冶藝營是何意,本將看了告示,冶藝營沒有標明工錢,還會淘汰一些人,既如此,為何大家都要爭搶?”


    “問的不是廢話嗎,公輸先生親自教授冶煉技藝,隻挑選百人,將來出了冶藝營都是大將,我姐夫不向這群刁民們要錢就不錯了,還…”


    “什麽?!”


    常霖麵色大變:“墨家钜子公輸甲公輸先生親自教授冶煉技藝?”


    “不止冶煉,還有軍器打造等,不過那是二期班,所以要搖號。”


    “這…這怎麽可能。”常霖目瞪口呆:“堂堂墨家钜子,為何要將墨家不傳之秘授於旁人?”


    “彪子你這將軍咋當的咧,長腦子木有。”季元思滿麵鄙夷:“你以為為何要優先擇取軍卒親族,不教授了冶煉和打造軍器的技藝,等我姐夫迴京了,誰給你們打造軍器。”


    “授藝之人統統留在南關?”常霖滿麵不可置信:“可本將之前聽人說這軍器監不歸朝廷統轄,也不歸三道軍器監統轄,而是歸南莊,如商賈一般。”


    “對啊,要不你以為軍器為何作價如此低廉,受了藝,學會了如何打造軍器,自然就留在了南野,為南軍供應軍器。”


    一聽這話,常霖下意識叫道:“白福重!”


    “卑下在。”


    一名親隨連忙跑了過來,常霖和被踩了尾巴似的急的不行,大叫道:“快迴營,將所有識字的都尋過來。”


    白福忠一頭霧水:“咱勇字營就三人識字,卑下一個,李校尉一個,還有郭副將。”


    “好,你們三個去拜師學藝吧。”


    白福忠一臉懵逼:“不守城了啊?”


    “守個屁,不缺你們三個,快叫來,晚了就被人搶了!”


    “想得美。”季元思又是眼皮子一翻:“搖號去。”


    常霖傻眼了:“校尉和副將都要搖?”


    “不但要搖,還要簽那個…對,簽那個保密協議,匠人不得出關,其親族不得出關,更不得接觸異族,尤其是瀛狗,誰與瀛狗接觸抓到後直接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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