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若再遇到我,便會欠下三百年的孽緣,大道朝天,各走一邊,還請道長走另一條路吧。”


    宋雪衣不擅衍算天數,算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欠了緣分,隻好說道:“我這便離開。”


    姬連輕歎:“有些遲了,結不成良緣,也做不成怨侶,便隻是萍水相逢,做個過客。”


    薑家有一本天算之術,姬連看過便學會了,而後他就算出姬家有傾覆之危,自身也壽元不永,是以他送走了母親。


    薑青魚是他在世間唯一的親人,也是他不多的情感所寄,他沒辦法不去想,於是他來了蘭陵。


    “人生百載,過客何其多也。”


    宋雪衣不躲不避,姬連又咳了起來,他低低笑道:“好一個過客何其多也,道長且慢行,莫要迴頭。”


    天道精心準備了一場相遇,失意的仙子遇到了重傷的公子,仙子清絕,公子無雙,奈何他們注定不是同路人。


    姬連拒絕了天意的安排,他生來無心無情,情劫過與不過沒有任何意義,宋雪衣同樣拒絕了,情愛於她不過贅疣。


    神明從不欺騙,宋雪衣當真一次都沒有迴頭。


    地仙可禦空而行,但蕭盈曦新喪,因而宋雪衣直至走出蘭陵才騰雲而起。


    她想起師父受天罰是已是數千年前的事了,可她痛了上千年,痛到極點時甚至忍不住痛唿出聲。


    那麽姬連呢,他才過弱冠,縱然是在凡人中也極為年輕,他要痛多久?


    經過玉環山時,宋雪衣停了下來,她同玉環山掌門文去塵有一點交情,來都來了,不上山拜訪也說不過去。


    走上玉環山,宋雪衣才發現這裏已經被弟子們占滿了,四周數不清的奇花異草占據了山路,池塘遊魚縱身一躍,帶起漫天水珠,還有不絕於耳的鳥鳴聲,擾人心亂。


    “小徒頑劣,道友莫怪。”


    文去塵站在山麓,一襲薄衫隨風烈烈而動,青絲漫卷,端的是高人氣象。


    可惜她身後的弟子灰頭土臉,一看就是剛除草迴來,令一個弟子滿身魚腥,手上還沾著餌料。


    每個山門都有自己的規矩,宋雪衣盡力忽視山上的響動,輕笑道:“許久不見,好友風采如故。”


    文去塵也笑:“好友道行益發精深了。”


    除卻羽靈宗一脈,容貌對道士而言不過錦上添花,文去塵出身清鳴山,自是喜愛美麗的人和物,而宋雪衣恰好是她喜歡的那類。


    望月仙子清逸出塵,氣質如新月初生,經過天火雕琢,又被賦予了三分淩冽,更顯俊俏。


    當下玉環山有三位弟子,文去塵見少了一個,便以手握拳,放在唇下,高聲叫道:“旺春心,快出來!”


    被點名的大弟子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從林子裏鑽了出來,手裏還提了隻杜鵑,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師父,小六不見了,我這才抓住它。”


    清鳴山的散漫不是一天兩天了,宋雪衣對此見怪不怪,當年墨寒霜便是將手隨意搭在韓秧肩頭,笑嘻嘻地說著自家的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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