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此言差矣。”


    高老夫人搖頭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老身雖是母親,卻也不能越過去。”


    太後笑:“既見過禮,便不必拘束了。”


    客客氣氣絕不是一家人,高七娘明白這個道理,自兄長過世,她和母家便再無轉圜餘地,若非她的太後身份,母親不會來見她。


    從前高三郎說過最難聽的話也不過是一句豎子不足與謀,他常年在河道奔波,和那些鍾鳴鼎食之家難免有衝突,他麵皮薄,說不出太惡毒的話,便隻能憤憤地罵一句豎子。


    而今責罵七娘的話要難聽一萬倍,讀書人那張嘴毒得很。


    客套一陣,老夫人提出了入宮的目的,高家要送女子給皇帝。


    大鄭世襲勳貴衰微多時,原本高家將希望都放在了高瑛身上,可他死了,才過了二十歲生辰,而今他們隻能盼望七娘了。


    但七娘並沒有答應,她說道:“皇帝年長,對我這個母親本就頗有微詞,我也沒有那麽大的權力幹預後妃人選,母親要失望了。”


    老夫人笑道:“美色動人心,高氏女貌美多姿在薑州是出了名的,不怕陛下不意動。”


    為了打動女兒,老夫人取出了一枚青玉同心佩,她介紹道:“這是三郎以前在素雲觀求來的,那時太後已然入宮,不知此事。”


    七娘眼睛一亮,命小黃門呈上來查看,卻見那玉光彩熠熠,雕刻了一個無麵女郎,梳著雙丫髻,纖細的頸間帶了串瓔珞,看起來年紀不大,背麵刻有兩行詩: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瑛乃玉之光彩,珞為寶玉之珠,他們連名字都那麽相配,卻隔著一道天塹而不能相守。


    收好玉佩,七娘麵露笑意:“都是一家人,互相幫襯也是應當,母親年歲大了,兩位兄嫂來也是好的。”


    老夫人眸中閃過一絲陰冷,卻還是笑道:“五郎家的二娘今年十四,出落的像朵花,太後多看顧一二。”


    但皇帝並沒有欣賞美人的心情,他看著堂下笑眯眯的人,問道:“喬先生當真要離開了?”


    喬楨瞥了他一眼:“不迴去怎麽辦?二師哥迴來了,我還賴在大鄭做什麽?”


    雖說不點卯,但是給皇帝做事還是不自在,喬楨打算迴玉環山歇個幾十年,而後再考慮下山的事情。


    “喬先生萬萬不可如此做想!”秦昭站了起來,如幼時那般握住喬楨的手,“這些年來喬先生助朕良多,先生何忍棄之而去?”


    和道士說朝政是對牛彈琴,喬楨不為所動,輕輕甩開了皇帝:“大鄭是陛下的大鄭,我當時便說過。”


    秦昭有自知之明,見勸不動,便隻好祝福道:“先生長樂無極。”


    離開前,喬楨在勝天樓宴請了林澄,他舉起酒杯:“多謝林先生照顧了。”


    而今林澄聾得厲害,聽不清說了什麽,便依照經驗迴答:“小事而已。”


    台上是喬楨點的《上蓬萊》,林澄聽不明白,卻也隨著打拍子。


    做了幾年元輔,勞累過度,老的便快,當年舌戰群儒的元輔先生終究是老了,不中用了。


    不過誰也不能小瞧這位老人,皇帝最為喜愛的嘉妃便是林澄獻上去的,他在大鄭仍舊保持著強大的影響力。


    皇帝身邊不缺女子,高家二娘的確美豔,在百花之中卻也隻能是不遜色罷了。


    但秦昭還是收下了,畢竟太後難得主動維護母子情誼,他也不想落個不孝的惡名。


    大鄭也老了,失去了進取的銳氣,如高七娘一般暮氣沉沉。


    她如《舊綾羅》的最後一折所言那樣活到了耄耋之年,在死前,她見到了再次下山的喬楨。


    如今的大鄭帝王已經是高七娘的曾孫了,她困守在宮殿中,像個判處終生監禁的刑徒。


    其時大鄭江河日下,民變四起,眼見是撐不了多久了,高七娘抱著一隻白貓,銀白的發絲和銜蟬雪白的皮毛在暗光下微微閃爍,她抬起渾濁的眼眸,隻看到了一個虛影,耳邊的沙沙聲從未停歇。


    “久見了。”喬楨用了同心咒,能直接將話語傳遞到識海。


    高珞笑了笑:“是好久了,喬先生還是風采如故。”


    他們此前並不相識,也沒什麽話可講,高珞起身,放走了懷中的銜蟬,將珍藏幾十年的同心佩遞了過去:“這是我哥哥在素雲觀求來的,先生可否將其放迴我哥哥身邊?”


    喬楨點點頭:“可以。”


    “那便好。”


    放在心口的佩玉還帶著溫度,經過多年蘊養,無麵侍女空白的麵孔格外潤澤,七娘知道那是自己,因為那串瓔珞是大母送給她的。


    可這份感情見不得天日,高三郎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如何能接受自己和同胞妹妹的情愫?


    韓公渠的牌位前供奉了一枚同心佩,據說是某位仙人帶來的,能護佑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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