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盼弟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給她撐腰,感動得眼圈都有些泛紅,猴急地接過桂花酥吃了。


    桂花酥又香又甜,她連手指上的渣都舔得幹幹淨淨。


    丁山笑道,“珍丫頭帶姐姐出去玩吧。”又看了大房幾人一眼,說道,“珍兒再是姑娘,我們也心疼。”


    大房幾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訕笑著沒敢吱聲。


    幾個富的聲音突然大起來,“姑爺爺、姑奶奶來了,表叔、表嬸、表弟來了。”


    屋裏的幾人都露出笑臉,起身相迎。


    騾車停在院子裏,郭姑爺一家下車。


    他們都穿著綢子衣裳,丁淑娘和兒媳苗氏還化了妝,頭上戴著銀簪,耳垂吊著金墜。


    這一身行頭雖然比不上唐氏,卻是跟夏員外家的女人一樣體麵。


    丁淑娘有一兒一女,女兒上年出嫁,兒子郭良娶了媳婦苗氏。苗氏生了兒子郭子豐,三歲。


    丁淑娘給三個哥哥見了禮,就伸手把丁香接過去。親了她一口,爽朗笑道,“越來越俊俏了。之前都說我是丁家蓋麵菜,現在換香香了。”


    丁淑娘也繼承了丁家人的特點,小眼睛,圓鼻子,翹嘴巴。但她像是開了十級美顏,缺點也成了優點,再加上白,絕對是丁家最秀的一支花。


    丁家所有人都是這個認知。隻要有人說丁珍長得像姑奶,三房一家會樂半天。


    丁壯哈哈笑道,“我家香香不止長得俊,還特別聰明,十歲孩子都沒有她能耐,將來要跟馮素貞一樣當女狀元。”


    丁香無語,爺爺無時無刻都在秀自己。


    丁淑娘捧場地大笑道,“娘家出了女狀元,我們也能跟著沾光哩。”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我婆婆專門問過夏員外,夏員外說壓根沒有馮素貞這個人,考女狀元啥的都是戲台子瞎編的。”


    是丁有財媳婦王氏。她和幾個女人在廚房忙碌,聽說郭姑爺一家來了,都出來見禮。


    王氏最得意自己九年生了四個小子。沒誇自己和兒子,卻把丫頭片子誇上天,她就不樂意了。


    丁壯被噎得說不出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個臭嘴娘們。不好打侄媳婦,推了一把身邊的丁有財,吼道,“滾遠點,擋著我了。”


    丁有財知道丁壯是遷怒自己,衝王氏罵道,“臭娘們,再瞎逼逼,看老子不揍你。”


    郭良笑道,“女狀元就是女才子,曆史上有蔡文姬、卓文君,前前朝有江詩娘、李清濤,她們都是才貌雙全的女才子。香香長得好,又聰明,將來定能跟她們一樣,成為人人稱頌的女才子。”


    郭良讀過兩年私塾,他的一通混淆概念化解了尷尬。


    丁壯大笑道,“是是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家香香要當女才子,要當馮素貞。”


    在他看來,那幾個女人都沒有馮素貞出名和有本事,他還是願意孫女當馮素貞。


    望望郭家幾人後麵,又問,“丁持那個臭小子怎麽沒來?”


    丁淑娘道,“持子昨兒來了我家一趟,說今天帶著媳婦去徽州,好像那邊有什麽賺錢生意,利來送去了他姥爺家。”


    酒菜擺上桌,男人們在堂屋喝酒,女人孩子在西屋吃飯。


    三房比較小,三間明屋三間暗屋。明屋是堂屋、東屋、西屋,這幾間屋相互串連又有單獨朝外的房門,用於起居、待客和吃飯。三間暗屋分別在明屋的後麵,是臥房。


    還有三間偏房,分別是廚房、倉房、茅房,茅房裏還養了兩頭豬。


    丁有勤媳婦趙氏喂完丁珍飯,又把丁香抱去一旁喂了一小碗米粥。


    丁香吃完,她就把丁珍和丁香放去自己屋的炕上睡覺,她還要繼續在廚房忙碌。


    趙氏住的後東屋,這裏清靜。怕孩子掉下來,還在炕邊堆了一圈被子。


    丁珍頭一落枕就睡著了。


    丁香轉著眼珠看屋裏。


    王氏走了進來,撇嘴說道,“這丫頭片子嬌氣得緊,把她放在這裏,還不得哭鬧啊,放去三嬸屋裏好些。”


    趙氏道,“男人們喝酒,後堂屋吵得緊,她睡不好。”


    王氏又嘲諷道,“二叔說這丫頭片子要當女狀元,女狀元才不怕吵哩。”


    丁香白了王氏一眼,十處打鑼九處有她,煩人。


    趙氏不耐煩王氏嘮叨,拉著她走了出去,再把門關緊。


    丁香也困了,睡眼惺忪看了一會兒牆上那個小方窗,陽光斑駁而入,光暈裏飄浮著無數塵粒。她似迴到小時候,姥姥領她去太姥姥的農村老家……


    她的眼皮越來越沉,剛要進入夢中,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把她驚醒。


    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臉色蠟黃的青年婦人已經走到她麵前,陰惻惻地看著她。


    丁香沒見過這個人,驚悚地剛要大叫,就看見丁盼弟一溜煙跑進來拉住婦人。


    “娘,咱們快走。”


    原來是丁有壽媳婦郝氏。她因為沒生出兒子,一直不被公婆和男人不待見,在人前連一句話都不敢說,沒有一點存在感。


    郝氏沒動,目光死死盯著丁香,低聲道,“她也是丫頭片子,憑什麽比你好過,連小子都比不上她。”


    她抬起右手,手指捏著一根繡花針。


    丁盼弟趕緊把她拿針的手拉住,“娘,你不要做,二爺爺和二伯知道會打死你。”


    郝氏搖搖頭,眼神更加陰冷。


    “我隻把針插在她的棉襖裏,別人抱她針才會紮進她身子。丁鐵匠不會知道是我做的。”


    丁盼弟急道,“奶和大伯娘知道。奶先讓大伯娘做,大伯娘不做,才讓你做。若大伯娘跟你吵架了,就會說出去。”


    “她不敢。她說出去,你奶會打死她。”


    丁盼弟把郝氏的手抓得更緊,“娘,二爺爺對我極好,給我吃桂花酥,三富搶我吃食還罵他。爺和奶從來沒給過我點心吃,我受欺負他們也沒幫過我,爹爹也沒有。可二爺爺幫了,還把三富罵跑了。”


    郝氏的眼神轉向丁盼弟,“我不做,你奶要罵我,會更不待見你。”


    丁盼道道,“我是丫頭片子。你做了,奶還是不會待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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