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三房,謝氏就把丁香抱過去。丁珍拿著撥浪鼓和帕子逗丁香玩,丁香也當逗小姑娘玩,跟她互動著,樂得小姑娘眼睛成一條縫。


    丁壯祖孫吃完晚飯迴家。


    剛打開正房門,就能聽到雛鷹的“咕咕”聲。


    丁壯把孫女放上炕,點上油燈,看到雛鷹目不轉睛地看著丁香,眼裏居然還透著委屈。


    丁壯笑道,“真是聰明的小東西。”


    他去廚房把冰得邦邦硬的雞從碗櫃裏拿出來,剃了一點肉拿過來喂它。


    覺得雛鷹不會傷害丁香,把裝它的籃子拎到離炕的兩步遠。


    一個“啊啊”,一個“咕咕”,逗得丁壯大樂。


    大年初四,每年的這一天丁淑娘都會帶著家人及丁持一家迴娘家。


    巳時初,丁壯用小被子包著丁香去了三房。還沒進門,便能聽到裏麵嘈雜的聲音,大房的人已經去了。


    大房人丁興旺,老少共有十一人。


    丁香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大房的人。


    一進院門,就看到三個男孩、兩個女孩在院子裏玩。


    三個男孩是丁大富、丁二富、丁三富,分別為十歲、七歲、五歲,是丁有財和王氏的兒子。他們衣裳單薄破舊,丁三富的濃鼻涕快流到嘴邊也不知道擦一下。


    丁四富還不滿一歲,沒來。


    小些的女孩是丁珍,大些的女孩是丁有壽和郝氏的閨女丁盼弟,七歲。


    大房幾個孩子也都是大臉盤,小眼睛,翹嘴巴。丁盼弟的眼睛相對要大一點,瘦的。


    丁香不得不感慨丁家基因超級強大。


    她還是覺得,哪怕長得像,自家小哥哥也比這幾個富長得好看的多。


    大房的孩子明顯怕丁壯,愣愣看著他不敢上前。


    丁珍趔趄著跑上前叫道,“二爺爺,我要跟香妹妹玩。”


    丁壯應了一聲,進了上房。


    屋裏八仙桌旁坐著一個五十左右的老男人,是丁力。


    丁香覺得,丁力長得特別像前世她上大學時畫過的一個農民伯伯,一臉愁苦和滄桑,臉上的皺紋如刀刻,背也挺不直,似快被艱難的生活壓垮了。


    八仙桌另一邊的椅子空著,一看就是留給丁壯的。


    丁山坐左邊第一把椅子,他的下首是丁有財和丁有壽。


    丁壯把丁香從背上解下,坐去八仙桌旁。


    丁有財給丁壯倒上茶,笑道,“二叔,請喝茶。”


    丁力和丁有壽都討好地笑了笑。


    丁壯鼻子“嗯”了一聲。


    丁力砸巴砸巴嘴,遲疑著說道,“二弟,咱們都半截子入土了,娘死了也有二十年了……”


    這幾天老娘們天天鬧,想來三房吃席,讓他跟丁壯說說好話。他話說了一半,抖抖嘴唇,不敢說下去了。


    他怕丁壯打他。


    丁有財見老爹不敢說,隻得硬著頭皮說道,“二叔,那件事也不能怪我娘,是我奶做的……那個,都過了這麽多年,有些事就放下吧。我娘想我大姑,也想看看香香,想來跟大家夥聚一聚。”


    丁壯一下沉了臉,沒理丁有財和丁力,而是看向丁山問道,“你想讓那個臭娘們來你家吃飯?她來,我就走,從此我們二房人再也不登你家門。”


    丁山忙陪笑道,“我沒請她。二哥若走了,這個客就沒法請了,都迴吧。”


    丁力父子不敢再說。


    丁香在心裏比了個大拇指,爺爺霸氣!


    屋裏一陣沉默,幾人都低頭喝茶。


    丁珍拉著丁盼弟走了進來,站在丁壯前麵逗丁香。


    丁盼弟神色怯懦,不敢說話。


    丁珍笑得眼睛像月牙,學大人彈舌頭。彈不好,發出的聲音是“嘖兒、嘖兒、嘖兒”。


    她彈幾聲,又說,“香妹妹,等你大些了,我教你折帕子。我會折豆腐塊哦。”


    丁香笑得眉眼彎彎,衝她們“啊”著。


    丁盼弟覺得這個妹妹又好看又和氣,還衝自己笑,比家裏的堂哥堂弟好多了。


    她也鼓足勇氣說道,“等天氣暖和了,我給香妹妹撿烏泡吃,甜得緊。”


    丁香很給麵子地歡迎幾下,表示她喜歡。


    丁壯難得地跟丁盼弟笑了一下,這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給大房人好臉色。


    丁有壽高興,拍著馬屁說道,“香香有福,丫頭片子也能得二叔這般痛愛。”


    丁香無語。這什麽人啊,好話也說得這麽難聽。


    丁壯看了一眼丁盼弟,瘦得像根豆芽菜,衣裳補丁撂補丁,衣邊和褲邊接了兩圈,一看就是幾個富穿剩的。


    他冷哼道,“丫頭也是我嫡嫡親的親孫女。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當然要自己疼。”


    丁有壽訕笑幾聲沒言語,沒有兒子讓他抬不起頭,說話做事都要矮三分。


    媳婦天天被老娘罵,盼弟不僅要做許多家務活,還要被幾個富欺負……他也生氣。可生氣有什麽法子呢,誰讓自己沒有兒子。若媳婦一直生不出兒子,還得靠侄子給他養老摔瓦盆。


    丁壯敢如此理直氣壯,還不是因為他已經有了三個孫子。若沒有孫子,他能對孫女如此好?不可能。


    丁壯從桌上拿起兩塊桂花酥給丁珍和丁盼弟。桂花酥是在縣城最好的點心鋪三圓齋買的,隻有一盤放在堂屋,專門招待貴客。


    丁珍接過就往嘴裏塞。丁盼弟還沒塞進嘴裏,丁三富就跑進來一把奪下。


    “丫頭片子吃那麽好做甚,可惜了。”


    說完就往自己嘴裏塞,跟點心一起吃進去的還有嘴邊的鼻涕。


    丁盼弟氣紅了臉,卻敢怒不敢言。


    丁力麵無表情,孫子孫女經常打架,他早就麻木了。


    丁有財嗔怪著丁三富,“咋能這麽說你姐,該打。”


    說是這樣說,卻沒有動作。


    丁有壽則溫和地說,“盼丫頭,你是姐姐,弟弟想吃就讓他。”


    丁香氣不打一處來,這家人都什麽極品。丁有壽比丁有財還讓人不恥,眼睜睜看著自己閨女受欺負不作為。


    她鼓著眼睛衝丁三富大吼,“啊,啊,啊!”


    嗓門又粗又大,嚇了丁三富一跳,趕緊把手上的點心全部塞進嘴裏跑出屋。


    丁壯本不想管大房的破事,見孫女幫著丁盼弟,他就要幫了。


    又拿了一塊桂花酥給丁盼弟,“吃吧,誰敢再搶我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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