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不清楚諾諾去哪了,短信不迴,電話也打不通,隻有二十天之前更新的那一條推特讓看到的人浮想聯翩。


    是的,浮想聯翩。


    {名花有主,勿念。}——諾諾。


    剛看到這條推特的時候,路明非也是嚇了一大跳,感覺就像是心底裏最深處的秘密被挖了出來,然後丟在了地上……後來再想想,或許這也是一次自作多情。


    不說別的,光是卡塞爾學院裏暗戀諾諾的男生就足以組成一個排,最起碼芬格爾那個老猥瑣就抱著窺竊之心……更何況還有凱撒·加圖索那種大boss。


    這麽想來,就算‘勿念’,也不是對他。


    因為他連‘勿念’的資格都沒有。


    或許諾諾現在正牽著某人的手在街頭閑逛吧……她會抱著那人的手臂,表現出他從未見過的嬌嗔。會親吻,會擁抱,然後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


    所以才會有這條推特。


    路明非能理解這件事,就像趙孟華和陳雯雯在一起時那樣,他們也在朋友圈不停地曬合照,以此表決彼此占有的決心……路明非反正是沒體驗過這種感覺。


    這個世界總是這樣不公平,幸福的人泡在蜜裏還要加糖,苦逼的人連味道都沒嚐過。


    路明非從馬桶圈上起身,整理衣服,表情木然。


    就這樣吧,龍潭虎穴也無所謂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真的在乎自己……唔,說起來如果自己真的在水下任務犧牲了,會有人為自己傷心麽?會有人為自己哭嗎?


    諾諾會為了他落淚嗎?會後悔嗎?


    路明非心底生出一種報複性的快感,就這麽死去然後在諾諾心底留下一個位置也挺不錯的……最起碼他的死法非常爺們不是麽!在‘青銅計劃’中與龍族殊死搏鬥,最後為了全人類的未來英勇就義。伊利諾伊州的鍾樓會為了他而敲響,上萬隻白鴿起舞,最後落在還沒修好的草坪上,那時候所有人都會停下腳步,然後心底念著他‘路明非’的名字。


    也挺酷的。


    “唿!”路明非吐出口氣,突然笑出了聲。


    他推開門,準備像個男人一樣爺們一迴!


    “嗚呀呀呀呀——!”


    “哥哥,雖然你剛才的表情是很帥啦,但是我可是男生哎,我喜歡大熊長腿的金發大姐姐。”身穿黑色小西裝,打著白領帶的男孩跪坐在外麵,看也不看他。


    男孩身下是毛茸茸的地毯,房間也從重金屬的船艙變成了淺綠色的和式小房間,格子狀的淺綠色榻榻米,白色的牆壁,有些泛紅的木質矮桌,矮桌上是裝著日本清酒的奶白色瓷器。


    “……”發出驚叫的路明非迅速鎮定下來,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恢複之前的‘酷帥’,“哦,是你啊。”他讓自己的聲音盡可能的冷酷。


    “算了吧哥哥,真正瘋狂得想死的人根本不會是你這種表情,那種人會變得反複無常、卻又表現得非常平靜,你現在的樣子隻像是個想向美少女撒嬌,然後抱抱的賭氣小孩……哈~電影裏都是騙人的,別信那些東西。”路鳴澤將手中盛滿清酒的小觶一飲而盡,舒爽地吐出一口白氣。


    是真的白氣,見鬼的,路明非懷疑那口酒還沒到這個男孩的胃裏就被蒸發了。


    這次路明非下定了決心‘風蕭蕭易水寒’,對於路鳴澤,他隻是淡淡地點頭便準備走過……這種‘淡淡的’的感覺真是太棒了,以往都是隻有楚子航才能配得上這個詞匯,這個詞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因為楚子航是個麵癱。


    雖然環境大變樣,不過他還記得方向。


    路明非循著記憶走向左邊的紙拉門,沒有任何猶豫就‘嘩啦’推開了紙拉門,海風瞬間湧了進來,吹散了他剛在馬桶上整理好的發型,也吹涼了他那顆‘赤膽忠心’。


    “這是什麽鬼,說好的甲板通道和長廊呢!我說魔鬼兄你能不能看看氣氛,我現在可是有正事要做!”十八年的人生,他難得有機會說出‘自己有正事要做’這句話,整個人都舒暢不少。在路明非眼裏這是大人的詞匯,說出這句話時總是配著‘淡淡的表情’,又表現出他被人需要,很忙,又表現出說話那人的風輕雲淡。


    所以路明非底氣更足了,“我現在沒工夫陪你胡鬧,快點放我迴去……如果我能活著迴來,我會抽個時間陪你好好聊一聊的,現在沒時間。哦對了,你的那個交易也別跟我提,我現在就要去玩命了,伱真的有本事就等我死了去和閻王搶我的靈魂吧,你們誰牛逼誰說了算。還有這次見麵可不是我唿喚你的,你可別想讓我付錢!”


    路鳴澤一直沒插話,就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聽路明非嘰裏呱啦一通亂叫。


    一直等到路明非說完,路鳴澤才發出‘哼’的一聲嗤笑,嘴角也是勾起一點弧度,毫不掩飾的嘲諷與憐憫:“哥哥,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讓我想起了超市裏撒潑要買玩具的小女孩,不買玩具就不走。”


    “你才小女孩,你全家都小女孩。”路明非繃不住了,他越和這貨說話就越原形畢露,總覺得和這貨說話無比輕鬆,完全不用隱藏什麽。


    “嗬嗬,好吧,哥哥你樂意隨便怎麽說都好。”路鳴澤還是帶著淡淡的笑,也不介意路鳴澤的髒話,“我其實不是來找你做交易的,雖然很想,但我們的業務一向誠信為本,強買強賣那種事才不會做嘞!”


    “不做交易?那你來幹什麽?”路明非狐疑。


    路鳴澤托托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就隻是來跟你提個醒,畢竟確保客戶長命百歲才能讓我們的交易更保值不是麽。”


    “提個醒?”路明非半信半疑,又轉過頭去看背後的蔚藍大海。


    是的,他推開紙拉門後並沒有看過汽燈照亮的金屬長廊,而是一望無際的水麵,平靜、幽深、波光粼粼的水麵。


    “你仔細看看啊,反正你都知道我的規矩了,這裏的時間都不算數的。”路鳴澤又開始斟酒了。


    他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來一個小觶,斟滿酒後放在了矮桌的另一邊,然後才為自己的小觶斟酒……看那副神態自若的樣子,明顯篤定了路明非會坐下來和自己喝一杯。


    “看?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你別以為換個皮膚我就認不出來了,這裏不還是三峽水——哇!!那是什麽東西!!??”路明非再次發出淒厲的尖叫,順帶著踉踉蹌蹌後退了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矮桌前半米的位置。


    就像是掐著秒表一樣的精準,路鳴澤剛好端起酒觶伸到他的臉前:“這是你們這次的任務目標啊,你不是下了狠心和他玩命的嗎?”


    “開……開開開什麽玩笑!你當我沒見過諾頓的嗎,那玩意怎麽可能是諾頓!”路明非結結巴巴反駁,他從路鳴澤的話中聽出了譏笑,不過手上還是老老實實接過了酒觶,遞到嘴邊一口就悶了。


    清酒下肚,既不上頭,又很解氣,渾身舒爽了不少。


    路明非悄悄瞥了一眼路鳴澤,這個小魔鬼總是在不經意間做出貼心的舉動,如果不是對方垂涎自己的身體與靈魂,他不介意和對方多處處,可惜~~~他饞自己身子。


    “我也沒說是諾頓啊,是你先入為主了。”路鳴澤聳聳肩。


    路明非一愣,就這麽背著身子,坐在地上,扭頭去看路鳴澤:“不是諾頓?那是什麽?康斯坦丁?康斯坦丁也沒那麽大啊,卡塞爾的那晚上我們不是見過他們嗎?”


    雖然很不想迴憶,但是那晚上的記憶卻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海深處,就像是用刀子刻上去的那樣,刺痛、難忘、後悔、卻又舒爽……路鳴澤的話說,那是權力的味道。


    “昂!”路鳴澤點頭,發出意義不明的鼻音,“這個恕我不能迴答了。”


    路明非的腦海裏好像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閃過,他想起了之前與路鳴澤的對話,瞪大了眼睛問,“這是……用四分之一條性命才問換的那個問題?”


    路鳴澤似笑非笑看著他,還是沒有迴答。


    “該死,你真是個合格的奸商!”路明非朝他豎起中指。


    “承蒙誇獎。”路鳴澤不甘示弱地迴擊,也豎起了中指。


    “你可真夠……算了,跟你說了也沒用。”路明非歎口氣,收迴手正式放棄了掙紮,扭動身體換了個方向坐,正式坐在了小矮桌的另一邊。


    這本來就是路鳴澤為他準備好的位置。


    “那能給個模糊的概念麽,比如那是個什麽東西?像條沙蟲一樣,不過那麽大的沙蟲我可從來沒聽說過。”路明非又迴想起剛才看到的毛骨悚然的一幕,狠狠的打了個哆嗦。


    平靜的湖水上反射著粼粼微光,美得讓人想帶著愛人泛舟其上……可是順著湖水向下,越來越深,越來越黑,隻會覺得自己在凝視一道看不見底部的深淵,黝黑得仿佛連視線都被吞進去……視線向四周眺望,會發現在很遠的湖底有鋸齒狀的岩山,像是彎曲的竹筍那樣的,倒鉤型的岩山,連綿成片……最終形成一個閉環。


    那是一張嘴!


    一張將下頜裂開到最大,對準湖麵露出森森鋸齒的嘴!


    實在是無法想象是怎麽樣的生物能夠擁有那麽誇張的體型,僅僅隻是嘴巴便能夠占據大半的水庫,上顎與下頜近乎翻開180度。


    下頜處能夠看到樓房還要巨大的銀白色鱗片,即便在幾百米的水下仍然炫出微光。


    路明非無比確信那是一個生物。


    巨大的、無法用語言概括的生物。


    不是親眼見到,沒人會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生物,他的身影可以從各種神秘的、異端的書中找到,有人說他們隱藏在洞穴中,含著硫黃噴吐火焰;有人說他們是含有劇毒的大蛇,有不止一個頭;也有人說他們是天命的象征,是半個神明。在古代歐洲的航海家中悄悄傳著這樣的說法,東方的海洋不可航行,那裏的水是紅色的、沸騰的,因為水底流動著岩漿,成群的生物就遊動於岩漿層的上方,他們發怒起來會斷送任何大船,除非你投下米粒,因為米粒看起來像是蛆蟲,這些生物唯一害怕的隻是蛆蟲鑽進他們的鱗片裏。


    但是這一切的傳說都不足以描述他們的真麵目。


    當他現身在人類麵前時,遠比任何傳說都更加猙獰和威嚴。


    隻有一個字能描述它們:


    “龍”!


    龍?


    路明非不是沒有見過龍,他在走進卡塞爾校園時,古德裏安教授就曾經用裝滿液氮的密封瓶向他親眼展示過活生生的龍,那條龍甚至醒了過來,一條小型,甚至可以說是寶寶的、暗紅色的龍……那時龍給他的感覺雖然震撼,不過更覺得那隻是一隻變異的、長了翅膀和鱗片的大號蜥蜴。


    第二次見到龍就是在卡塞爾遇襲的晚上,路鳴澤不知道用什麽辦法把‘諾頓’與‘康斯坦丁’拉到了他的麵前,路明非是通過肢體的觸感才覺得那是一團龍,一團用雙翼包裹身體的龍……那晚路明非保護諾諾的想法,也是由此啟發而來。


    這是第三次,


    也是最直觀,最難以想象的一次。


    他實在很難讓自己相信,水底下的這東西,和之前自己見過的那些龍是同一種生物!


    話說‘諾頓’與‘康斯坦丁’不是號稱‘青銅與火之王’嗎,他們不是初代種嗎,不是龍族的王嗎?怎麽還會有比他們更加可怕的生物!那是什麽東西!?


    路明非的記憶越來越深,再次想起了乘坐‘c1000’次快車,踏入卡塞爾學院之門的時候,也是第一次與路鳴澤相見的時候,那時的窗外……


    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著微藍的冰層覆蓋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濃鬱如血的紅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鮮紅的,沿著車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峰頂上,一隻黑色的巨龍靜靜地趴著,雙翼一直垂到山腳,濃腥的鮮血染紅了整座冰峰。


    “多麽相似、又相識的一幕啊!”


    路明非,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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