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國公極為客套,非拉著顧雲霆坐在上首位,顧雲霆哪裏肯,廉國公見他確實不是虛假的客套,隻好叫人重新搬了把交椅放在大老爺身側,顧雲霆遲疑了一下,還是挺爽朗的坐了下去。


    廉國公見那麵生的六品小吏不多話的站在顧雲霆背後,好奇的開口問道:“小顧將軍,這位是......”


    顧雲霆淡淡一笑,衝小吏點點頭,小吏欣然站了出來,衝廉國公施以大禮:“下官工部員外郎徐軍見過廉國公。”


    廉國公在腦子裏迅速查詢了一下徐軍這個名諱,並未發現什麽特別,或者說連一點點的印象都不存在。廉國公見這小吏年歲頗大,但官職低微,心中明白對方定是個無權無勢的小人物,不免輕慢了幾分。


    隻微微一笑:“原來是徐大人,久仰大名,來人啊,還不給徐大人看座!”


    小廝們聽了這話卻有些為難,按道理,這位六品官是跟著小顧將軍來的,理應坐在顧雲霆的下首,但後麵一溜擺著四位老爺的椅子,還哪有地方多塞一把?


    最終洪大管事做主,點撥了小廝,抬了一把稍微小些的花墩放在了眾人對麵。


    顧雲霆趁機環視一圈,發現妹妹凝萱並不在場,心知是因有外男在,姑娘們進了內室。可今兒的戲沒有凝萱可不成體統,顧雲霆笑道:“我那妹子怎地不在?晚輩得了她的消息,特特從岷山將徐大人請了過來。”


    廉國公和幾位老爺聞言詫異的看著六品小吏,並不明白顧雲霆這話有什麽深意。岷山是大周皇室陵墓群的所在地,依山傍水,是傳聞中難得的龍脈之所,自開國皇帝太祖始,曆經數代都居葬在此。每三年,親政的皇帝都要攜帶宮眷百官到岷山祭拜,一是吊念先祖。二是祈求大周風調雨順。開國至今,隻有康宗皇帝有一年落下沒有成行,命當時的太子替天子祭奠,不想當年湖濱洪水泛濫,沿河兩岸的百姓是生靈塗炭,北齊趁此進攻,要不是當時有顧家軍在,隻怕大周有亡國的危險。


    此後太子被人構陷,說是祭祖的時候心思不純。導致先祖震怒。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是康宗為了逃匿百姓們的非議,叫親生兒子做了替死鬼。從彼時起,提起岷山。人們想到的隻有皇家的陵群,而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廉國公不解的問道:“五丫頭請徐大人來?這可奇怪了,那丫頭怎麽一點口風沒和我們透露?這究竟是為了何事?”


    顧雲霆故作詫異,“不會啊?我那妹子在信裏說的明明白白,還是三老爺親自應允的!”


    廉國公瞪著魏清冼,暗怪兒子魯莽,到底是個什麽大事小情,也應該和自己先透透口風才是。


    魏清冼被看的汗毛豎立,更是冤枉加糊塗。不知所措的看著顧雲霆:“賢侄,你倒是把我弄糊塗了。這......這,我何嚐就認識徐大人了?”


    顧雲霆伸手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哎呦,怪我了,竟是忘記說正經的。這位徐大人是咱們工部裏有名的風水高手。專門會替人看陰宅。一年下來一半的時間留在岷山監督工程,一半的時間在各地查看山陵地貌,怪不得諸位長輩不認識他。”


    廉國公當即明白了徐軍來此的目的,加上顧雲霆說明此人是魏凝萱請來的,不禁懷疑起了五丫頭的動機。


    顧雲霆爽朗的一笑:“聽聞三老爺要為先夫人援建陰宅。我那妹子夜不能寐,總想著為先夫人盡盡孝心,這不。托我請了徐大人來,就是要在成婚之前圓滿此事。”


    魏清冼聽聞一席話,早就嚇得渾身冒冷汗,似乎眼前數不清的銀元寶翩翩飛走,自己攔也攔不住。魏清冼心中勃然大怒,魏凝萱這死丫頭,跟他來這麽一手,好惡毒的奸計!


    魏清冼板著臉冷笑道:“我那夫人什麽品級,徐大人什麽品級,我怎好勞動徐大人?”


    徐軍也是個老狐狸,見魏家三老爺擺明了不想用自己,忙笑道:“十幾年前下官曾受恪親王援手,心中一直想要迴報一二,隻是王府高門,我一個六品小吏往前湊未免有巴結的嫌疑,今日能為世子亡故的嶽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下官隻感到萬分榮幸。”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魏清冼還想做垂死掙紮,因為這廝心中明白,叫溫婆子的男人攬下這項工程,五百兩足以,可換了工部員外郎來做......五千兩,不,就是五萬兩都打不住!


    工部是什麽地方?


    那就是個禍害銀子的無底洞。每年修建大堤,維修河沿,修繕宮殿,工部上報的銀兩總是要比預算多出幾倍。魏清冼對銀子極為敏感,心中深知裏麵的貓膩,眼瞧著魏凝萱答應自己另外加一萬兩,魏清冼怎肯拱手讓人?


    他不自在的笑道:“徐大人公事繁忙,五丫頭真是個不省心的東西,竟擅自做主請了你來。”


    顧雲霆乍聽魏清冼這幾句話,當即就不高興起來。要不是顧忌此地乃是廉國府,按照顧雲霆的脾氣,怕早就破口大罵了。誰是不省心的東西?魏清冼也好意思開口說?


    顧雲霆冷冷一笑:“三老爺先別推辭,徐大人為了這事兒已經和上峰告假一個月,你現在將人退迴去,豈不是讓外麵的人看不起徐大人的手藝?況且請人的是我妹妹,並非三老爺。大家又不是外人,何不請我妹子出來說兩句?”


    因有外男,少女們都已經撤到了連接內堂的小花廳去,廉國公略顯的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高興的命人將凝萱諸姐妹叫了出來,也算是和顧雲霆這個“遠親表哥”見見麵!


    魏清冼紅著眼睛,上來就衝凝萱低聲嗬斥道:“你胡鬧什麽?還不過來解釋解釋?”


    凝萱在小花廳裏聽的一清二楚,便也沒遲疑的笑道:“父親早間和我說修墳的事兒,其實女兒早就有這個心思了。所以幾日前就著手準備。徐大人是百裏挑一的合適人選!”


    到此,魏清冼才完全明白過來,原來他一早就落進了這死丫頭的圈套裏。


    “你,你......”魏三爺哆哆嗦嗦指著凝萱,上氣不接下氣,好久才憋出四個字:“你這孽子!”


    凝萱委屈的看著魏清冼:“父親,修墳的事兒是您提出來的,怎麽女兒做也是錯,不做也是錯,你到底要叫女兒如何才肯滿意?”


    眾人都清楚三老爺的秉性,心知他這次是自作聰明卻踢到了硬板,不禁暗暗偷笑,其中四老爺最暢快,笑嗬嗬的上來勸架:“三哥,這了就是你的不是了,侄女好心好意,怎麽到你這兒就成了驢肝肺?剛剛明明對著父親說好的,你出兩萬,侄女出一萬,莫非是打算臨時反悔?”


    徐軍唯恐不夠亂的徹底,忙拱手道:“下官來之前已經去了先夫人的墓上瞧過,如今規格確實小,周邊能擴建的地方也小,所以用不上那些銀子,兩萬兩足以。”


    徐軍話一出,不但眾人老爺、夫人們神情大變,就連廉國公這堪稱銅牆厚的臉皮也掛不住了。


    規格小,不夠擴建......豈不是在冷嘲他們魏家沒有善待亡故的兒媳?


    要是有心人在深究一下,為何當初草草將宋氏下葬,隻怕還要牽連出大少奶奶。


    老太太心疼大孫子,板著臉與魏清冼說道:“孩子的一番好意,你怎麽這麽不識趣?”魏清冼迫不得已,隻能向父親求助,豈知廉國公也見不得庶子的小家子習氣,冷色道:“既然徐大人都發話了,就按照你先前的打算辦,五丫頭攢點銀子也不易,她那一萬就不要出了。”


    魏清冼也顧不上什麽體麵,支支吾吾起來:“兒子,兒子沒,沒那些銀子。”


    “呦,四哥!敢情你剛才都蒙我們玩兒呢?沒銀子?不對吧?”四老爺不遺餘力的痛打落水狗,衝著他三哥賊賊的一笑。


    凝萱忙笑道:“父親近來添置了兩處鋪子,一時湊不上手也是難免的事兒。還是我出了吧!”


    廉國公厲色瞪著庶子:“怎麽迴事兒?”


    魏清冼怔怔的看著幾乎不認識的女兒,凝萱反衝父親眨眨眼,好一派天真醇善。


    廉國公滿心的無奈和沮喪,他平生風流不假,但絕不下流,三兒子的生母也曾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之一,隻可惜香消玉損的早,廉國公因害怕想起寵愛的妾室,所以對三兒子的關愛沒有老大多,其實廉國公自認為心裏是挺維護此子的。沒想到......在老太太的縱容下,這孩子養成了如此的秉性,簡直是給魏家丟人現眼。


    此刻的廉國公雖然心裏惆悵,但他曆來就是個英勇果斷的人,片刻間已經收整好了心緒,沉聲與魏清冼道:“當著小顧將軍的麵兒,我做了主,兩間鋪子收歸公中,銀子由公中來出。”


    魏清冼頓時覺得五雷轟頂般震撼,口中各種苦澀一齊湧上喉頭舌尖,他怎麽解釋?買那兩間鋪子的時候絕不止兩萬兩!說了,豈不錯上加錯?


    一時間,魏清冼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不可自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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